(四川大學 四川 成都 610207)
2008年10月,女大學生王某被八名犯罪分子劫持,后又綁架了平頂山市新華區(qū)檢察院工作人員夏某。八名犯罪分子以生命威脅夏某強奸王某,又逼其用繩子勒住該女孩的頸部,整個過程被拍攝成照片作為勒索手段向夏某要1000萬元,后該女孩王某被殺拋尸至廢棄礦井內(nèi)。
案件發(fā)生后,八名犯罪嫌疑人被捕,但強奸殺害王某的夏某并沒有納入犯罪嫌疑人范圍進行查處,警方也為對其采取任何措施。對此,人們產(chǎn)生極大爭議,主要在于夏某的行為是否屬于違法行為,是否應受到法律的制裁。
此案件的爭論焦點在于:夏某是否構成強奸罪和故意殺人罪,是否成立緊急避險,如何衡量王某的性權利和生命權以及夏某的生命權兩者之間的輕重?一方面夏某有義務阻止犯罪分子的犯罪行為,保護被害者的生命安全利益;另一方面,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們難以期待夏某舍棄自己的生命來保全他人。筆者認為,夏某構成了強奸罪和故意殺人罪,但同時也成立緊急避險。且屬于避險過當。緊急避險的成立需要綜合考慮各種條件因素,夏某強奸雖然是被逼無奈的,但在殺害王某時是可以有選擇的,其行為應當負刑事責任,而應當將緊急避險作為量刑的考察因素。
《刑法》21條規(guī)定:“為了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chǎn)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發(fā)生的危險,不得已采取的緊急避險行為,造成損害的,不負刑事責任。這緊急避險給出了明確的界定。
緊急避險在學理上分為攻擊型緊急避險和是防御型緊急避險兩種,兩者針對的防御對象不同。防御型緊急避險與我國的正當防衛(wèi)不同點在于,盡管這時候的不法行為在客觀上看來具有不法性,可主觀上不存在犯罪故意,所以針對不法者所展開的防御行為也不能稱為正當防衛(wèi),而屬于防御型緊急避險。[1]
關于緊急避險的性質(zhì),自然法學派認為緊急避險是自然法賦予的權利,人為法不能剝奪,只能放任,因此對緊急避險不予處罰;自由意志論者認為,針對突發(fā)危險時,行為人往往處于意志自由喪失的狀態(tài),此時行為人應被視為無刑事責任能力人。[2]緊急避險的本質(zhì)是兩種正當利益之間的衡量,當兩種合法利益發(fā)生沖突時,避險人選擇保護較大利益而犧牲較小利益,具有違法阻卻性。
緊急避險的成立需要符合起因,時間,意思,限度,補充性等五個條件。其中限度條件的延伸意思是在法益衡量上保護的法益大于或等于損害的法益。英美法系遵循三項原則,其一,法益之間的價值判斷取決于法庭的決定;其二,生命法益的價值大于財產(chǎn)法益;其三,生命等價。[3]我國刑法學界的觀點是,在同類型法益之間的衡量可以依據(jù)具體價值或者量度的大小進行評價,而不同法益之間的衡量一般根據(jù)保護各種利益的犯罪法定刑的輕重作為標準。
實施緊急避險時當生命法益與其他法益發(fā)生沖突,無疑以生命法益優(yōu)先。但當生命與生命法益發(fā)生沖突時,關于生命權能否成為緊急避險的客體問題,目前有三種觀點,否定說和肯定說,以及限制使用說。限制使用說認為在一定限度之內(nèi)生命法益可以作為緊急避險的客體,但是應當有所限制,認可以犧牲一條生命拯救多條生命,或是當一方的犧牲地位特定化時,可以對其實施緊急避險。
筆者認為第三種學說更為合理,生命權可以作為緊急避險的客體,但同時也認為只有當一方注定被犧牲時,才能對其進行緊急避險,其他任何情況下的緊急避險行為都不具有違法阻卻性,避險人應當負相應的法律責任。生命法益難以用尺度輕重進行衡量,也不應該用來作為維護法律秩序的手段,任何侵害生命法益的行為都不應該具有違法阻卻性。盡管是犧牲一條性命能拯救多條性命,也不能因為生命權的數(shù)量而肯定避險行為的正當性,這樣無疑將那少數(shù)人的生命價值貶低為零。生命權不但得不到法律的維護,其犧牲還要得到法律的支持,這種“被英雄”和“被奉獻”顯然違背了社會倫理和立法目的。
法律不強人所難,期待可能性認為如果從行為時的具體情況來看,不能期待行為人做出合法行為,行為人即使做出了違法犯罪行為也是無罪的。例如前述案例中,夏某在當時被歹徒用生命威脅逼迫的情況下,處于不能完全正??刂谱约旱男袨闋顟B(tài),我們不能期待夏某在這樣的緊迫情形下還能夠履行自己的職責,維護別人的法益而犧牲自己。
期待可能性極具常理性和人性化,是法官自由裁量權的判斷依據(jù),但也極易被濫用。如何對期待可能性進行衡量,憑的是法官的法律實踐經(jīng)驗,卻缺乏相關的法律依據(jù)。筆者認為,有在實踐法律中確立期待可能性的必要性。
緊急避險制度中的法益衡量決定了避險人的行為是緊急避險還是避險過當。當不同類的法益之間產(chǎn)生避險沖突時,學界多數(shù)觀點是生命法益>身體健康法益>人身自由法益>財產(chǎn)法益,這里無爭議。但同類法益發(fā)生沖突時,需要根據(jù)不同的情況分析。
生命法益之間是無法進行輕重的衡量。筆者認為,當生命法益之間發(fā)生沖突時,考慮到期待可能性,行為人可以實施緊急避險,但同時避險人也應當負一定的法律責任,即將期待可能性作為量刑的考慮依據(jù),而不是作為違法阻卻事由讓避險人完全不負刑事責任。目前,我國法律中還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期待可能性的法律地位,因此也有必要將期待可能性在法律中予以確立。
此外,我們也應當區(qū)別生命型緊急避險中受強制性的緊急避險為維護他人生命法益和為維護自己生命法益而實施的緊急避險。兩者避險行為在本質(zhì)上有一定區(qū)別。前述案例中檢察官夏某的避險行為即屬于第二種。當避險人為維護自己生命法益而實施緊急避險時,緊急避險的動機發(fā)生了改變。兩者緊急避險的可譴責性不同,但也要考慮期待可能性,對于其他同種類型法益之間沖突的解決,例如財產(chǎn)法益之間的沖突,可以通過具體量化來衡量,可以對該避險行為作出正確的定性??傊?,我們應當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正確評價行為人的避險行為。
緊急避險制度的存在,為很多人在緊急狀態(tài)下的違法行為提供了人性化的保障,證明了道德與法律共存,充分展現(xiàn)了我國德治與法治相結(jié)合的特點。不可否認的是緊急避險制度在法律實踐中還是存在很多不足的地方,法益的衡量,避險過當?shù)恼J定以及期待可能性在該制度中的運用等都是有待我們不斷完善的地方。相信在未來的研究中,緊急避險制度會得到更好完善,帶給社會更多的公平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