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錫剛
早年加入文學研究會的陳毅,一直有志于當文學家。1946年春,陳毅對參與軍調(diào)處事務的美國軍人雷克上校說:“我的興趣不在軍事,更不在戰(zhàn)爭,我的興趣在藝術(shù)。我愿意做記者,我喜歡寫小說。當我的書出版時,我將首先送一本給你。”然而,作為“投身革命即為家”的政治家和軍事家,陳毅戎馬倥傯,1927年至1946年,誠如其詩所云“南國烽煙二十年”,不能不收起當文學家的念想。1956年11月,陳毅因患腦貧血癥,遵醫(yī)囑,以長達十個月的靜養(yǎng)來復元。這就有了難得的圓夢之時。
【賦詩回贈文壇大佬】
1957年春,在京郊玉泉山療養(yǎng)的陳毅,致信郭沫若,透露了趁此機會整理舊作擬予出版的打算。5月5日,郭沫若復信,關(guān)切地詢問:“在休假中整理出版大作,不知已就緒否?”正當此際,陳毅讀到郭沫若發(fā)表在5月4日《人民日報》上的詩作,觸發(fā)意興,寫下了長達170余行的《贈郭沫若同志》,小序道出緣由:“兩年前郭沫若同志贈詩一首,對我多所鼓勵。我久欲回答,每每因不能成篇而罷。頃讀郭院長新作《五一觀禮之夜》,覺得是首好詩。喜從中來,欣然命筆奉和。”并特意標明“特仿女神體”,開篇是:
我早年讀到你的詩集《星空》,《天上的街市》那首詩曾引起我的同情。現(xiàn)在讀你的新作《五一節(jié)觀禮之夜》,引起我的回憶,我的對比,我的共鳴!
結(jié)尾是:
沫若同志,你,人民的詩人。
你三十年前寫的《鳳凰涅槃》,
預先歌頌了新中國的誕生。
今后三十年還需要你歌唱不停,
歌唱我們開辟更大的旅程,
歌唱我們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歌唱我們自己就是命運之神!
所謂“女神體”即郭沫若的第一部詩集,且為中國新詩奠基的《女神》所采用的體式。陳毅在1920年代所寫的文字中,論及新文學運動的成就,標舉魯迅的小說和郭沫若的新詩。現(xiàn)以“女神體”指代新體詩,表明一以貫之的推崇。陳毅與郭沫若的交往,有文字憑藉的,可能是陳毅作于1954年5月的五古《初游青島》,手稿的標題有“呈郭副總理”字樣。1955年5月,郭沫若賦贈陳毅七律一首,首聯(lián)“一柱天南百戰(zhàn)身,將軍本色是詩人”廣為傳誦,而尾聯(lián)“修篁最愛莫干好,數(shù)曲新詞猿鳥親”顯系對陳毅作于1952年7月的《莫干山紀游詞》的稱賞,其首句是:莫干好,遍地是修篁?!?/p>
也許是“特仿女神體”的持續(xù)效應,陳毅在這期間接連創(chuàng)作了《頤和園劃船》《天安門照像》《上妙峰山》等多篇白話詩。這是多年來少見的。
【對《解放軍文藝》的回應】
先于諸多“仿女神體”作品,人們首先讀到的是陳毅寫作于戰(zhàn)爭年代的詩文。這年四月號的《解放軍文藝》辟出“不敗的花”專欄,集中刊登老一代革命家的詩詞,計有毛澤東的《臘子口之戰(zhàn)的一個電報》(即六言詩《給彭德懷同志》)、朱德作于戰(zhàn)爭年代的《詩十首》、周恩來的《詩一首》(即起句為“千古奇冤”的四言詩)、陳毅的《詩四首》,以及郭沫若作于1946年的《葉挺將軍的詩》(介紹《囚歌》)。
陳毅的《詩四首》曾在上世紀40年代的蘇北抗日根據(jù)地的報刊上發(fā)表過,《解放軍文藝》加了一個想當然的編者注:“這四首詩,是陳毅同志在皖南事變后,接到黨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命令,任命他代理新四軍軍長以后,向全國人民表示斗爭決心寫成的?!逼鋵嵾@四首詩作于1936年前后,作者與項英等人一起,在贛南粵北領(lǐng)導游擊戰(zhàn)爭,九死一生,艱苦卓絕。后來作者在延安時期編訂《橫槊集》時,分別標題為《梅嶺三章》《贈同志》,并對后篇作了重要修改,刪去“浩歌歸去天連海,鴉噪夕陽任鼓吹”,另鑄新句“莫道浮云終蔽日,嚴冬過盡綻春蕾”。
看來編輯部發(fā)表心切,以為這組舊作均有公開發(fā)表的出處,并非得之于輾轉(zhuǎn)的傳抄,故未及征求作者的意見。但很快收到陳毅的親筆信函:
一,送上更正,請刊登。二,以后如你們發(fā)表我的作品,均請送我修改后再登載,不要只估計發(fā)表后有好影響,也要估計一下萬一的不利影響。三,《江南抗戰(zhàn)之春》已修改好,下周可以送你們發(fā)表。請勿性急,慢慢來,我可以多少給你們一些稿件,以示支持你們的工作。四,你們《文藝》上登載有不少好作品,如吳強的《吐絲口》算是可以一讀的作品。祝你們努力!
編輯部遵照陳毅的意見,在六月號上刊出“重要更正”。后來,陳毅在與編輯部負責人一次關(guān)于詩詞的談話中,說明了這些作品的寫作背景及修改原因:
皖南事變時我們雖然在江南損失九千人,但在江北發(fā)展到數(shù)萬人,我們的力量增大了,而且批判了右傾機會主義路線,從此再不受國民黨反動派的約束,革命的事業(yè)將有一個更大的發(fā)展,這和三年游擊戰(zhàn)爭的情況是不同的。皖南事變后寫詩完全用不著“浩歌歸去天連海,鴉噪夕陽任鼓吹”那種悲壯氣氛?!对娝氖住穼嶋H上并不是一次寫成的,第一首是寫給一位出發(fā)執(zhí)行任務的同志,這位同志不久即犧牲了。另外三首則是在梅嶺被敵人包圍時寫的。
經(jīng)作者修改后的《江南抗戰(zhàn)之春》在同期“三十年間”專欄中刊出。作者在篇末附言:“原作于一九三九年四月十日之東線,一九五七年五月應《解放軍文藝》編輯部之請,略作修改?!?/p>
陳毅在這封信的末尾寫了這樣一句:“病未痊愈不能多寫?!?但信守“我可以多少給你們一些稿件,以示支持你們的工作”的承諾,第八期刊出新作《人民解放軍如何教育了我》,言簡意賅,情辭懇切;第九期刊出二十年前的舊作《贛南游擊詞》,這組聯(lián)章體小令乃其代表作,一經(jīng)刊發(fā),流傳廣泛。
陳毅婉轉(zhuǎn)批評的同時,稱贊“《(解放軍)文藝》上登載有不少好作品”,并標舉“《吐絲口》算是可以一讀的作品”,表明一向關(guān)注軍隊的文藝。華東軍區(qū)聚集沈西蒙、沈默君、顧寶璋、所云平等一群作家,產(chǎn)生《南征北戰(zhàn)》《渡江偵察記》《東進序曲》等一批有影響的作品,并非偶然。《吐絲口》是吳強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紅日》的一個章節(jié)。這年8月,這部40萬字的巨著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有評論者稱贊這是一部軍事題材的里程碑式的作品。后來,陳毅在吳強面臨對《紅日》的不當批評和責難而困惑時,熱情勉勵作者多寫幾部《紅日》這樣藝術(shù)性和思想性高度結(jié)合的佳作。
【興會淋漓談昆曲】
1957年6月22日,北方昆曲劇院在北京舉行成立大會,陳毅興致勃勃地到會祝賀,并發(fā)表熱情洋溢且頗有心得的講話。
陳毅在對北方昆曲劇院成立表示祝賀之后,接著說了一長段向以韓世昌為代表的昆曲藝術(shù)家致敬和勖勉的話:“你們?yōu)槿嗣癖A袅诉@個古典的優(yōu)秀劇種,使它不致絕滅,這是很大的貢獻,是值得稱道的。作為藝術(shù)家的品質(zhì)來說,你們尊重藝術(shù),忠于藝術(shù),幾十年含辛茹苦,不愿離開自己的崗位,終于爭取到讓昆曲以今天的規(guī)模與人民見面,這更是值得稱道的。你們要保持這種奮斗精神,站在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的偉大旗幟之下,從事藝術(shù)活動,發(fā)揮昆曲的固有長處,且在新的基礎上進行創(chuàng)作,我想一切從事社會主義勞動的人們都會支持你們、歡迎你們的?!?/p>
接著,陳毅從四個方面談了昆曲的特點,其要點是:“它的文學性很強,或者更準確地說它本身就是文學著作”;“詞調(diào)、音樂與舞臺表演極其優(yōu)秀豐富”;“將武術(shù)加以藝術(shù)的加工,搬上舞臺,就是把武術(shù)藝術(shù)化”;“傳統(tǒng)劇目,反映的是封建時代的社會情況,即基本上反映的是地主與農(nóng)民的階級關(guān)系,它反映得很集中很正確”。陳毅還從“推陳出新”的方面強調(diào):我們反對亂改,反對粗暴涂抹,我們同時贊成新的繼承,更贊成新的創(chuàng)造,在這方面要強調(diào)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才有廣闊的前途?!?/p>
陳毅從辯證的角度,談了昆曲與其他劇種的關(guān)系:“昆曲是古老劇種,可以說是其他劇種的老大哥。我說了一大堆好話,當然不能因此說我有‘萬般皆下品,唯有昆曲高的看法。這種看法是不正確的。我以為昆曲對它的前身是一種繼承和發(fā)展,現(xiàn)在的京劇、川劇、漢劇等,同樣對昆曲也是一種繼承和發(fā)展,我們不要否認這一事實。例如在通俗化和獲得廣大觀眾這一方面,各地方戲就勝過昆曲。所以在今天,昆曲仍然要在克服自己的弱點中才能發(fā)展起來,這也是應該看到的。我主張各劇種保持自己的特點,但是又主張互相學習,同時更主張吸收外國戲劇的長處來創(chuàng)造中國新的歌舞劇,不要閉門造車。我們要求專家們與演員們,以自己的理論和實踐作更大的努力。我們相信,各劇種均有前途,中國新歌劇也是會在繼承、創(chuàng)新中產(chǎn)生出來的!”
陳毅在結(jié)尾時說:“最后再說一點,對于昆曲的欣賞,我個人的經(jīng)驗,就是要耐心聽,耐心看,多聽多看,才能知道它的好處,它對于認識歷史認識社會還能給我們一定的知識和幫助。我個人就有這樣一點小體會。今天聽了各位昆曲專家們的講演,等于給我上了一堂專門的昆曲課,因此我個人興會頗高,也說一大堆話來請教。祝賀昆曲藝術(shù)順利發(fā)展!”
陳毅應邀為成立大會揮毫題詞:“祝賀昆劇院成立,很好的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晚間,陳毅與周恩來、康生、沈雁冰、周揚等一同觀賞由韓世昌與梅蘭芳聯(lián)袂合作的《游園驚夢》,以及侯永奎、李淑君等新老藝術(shù)家演出的《林沖夜奔》《昭君出塞》等名劇。
陳毅后來還向昆曲劇院推薦《荊釵記》等劇目,以示關(guān)心與支持。1961年3月,陳毅向國務院秘書長齊燕銘建議,在中南海紫光閣召開戲曲編導工作座談會,并發(fā)表長篇講話,其中說到“除夕那天我看侯永奎、李淑君演的《千里送京娘》,趙匡胤勾紅臉非常好看,綠袍,紅臉,看著很舒服,我很欣賞。舞臺上應當保持這種形象”。
陳毅對于中國古典戲劇的學養(yǎng),得之于長期的廣泛閱讀與觀賞。1942年11月,陳毅在歸還向戲曲史家兼劇作家阿英所借閱的《琵琶記》《牡丹亭》等典籍時,附書志感:《琵琶記》趙五娘,剪發(fā)、描容、掛畫諸節(jié),其悲苦動人之處,迄今恍惚猶在心目。平生新舊劇寓目不多,真使我領(lǐng)略悲劇至味者,乃川班之趙五娘也。文學趣味以悲劇為最上乘,平生觀戲,讀小說、詩歌,均喜觀悲劇的,最恨為封建統(tǒng)治者歌功頌德,以及酬對標榜之作。此或人之恒情,不獨一人為然?!?958年6月,為紀念關(guān)漢卿戲劇創(chuàng)作七百周年,陳毅作長篇題詞,末節(jié)是:“關(guān)漢卿是一位現(xiàn)實主義的藝術(shù)家,也是一位偉大的民主主義人道主義的思想家,因此他不是爬行的現(xiàn)實主義者,而是有思想有理想的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者,這值得我們紀念和學習!”
【二度致信《文藝月報》主編唐弢】
1950年代前期,陳毅主政上海,與文藝界人士有廣泛聯(lián)系與交往。1954年9月奉調(diào)中央后,仍多所關(guān)注。1957年5月,文藝界人士在整風鳴放中,因陳毅“曾廣泛接觸文藝界人士并給以各種無微不至的支持”而表示懷念。6月初,《文藝月報》主編唐弢致信陳毅,表達這種真切的感情。陳毅接讀后立即回復,簡述“病況略有好轉(zhuǎn)”,遵醫(yī)囑“尚需休養(yǎng)四個月至國慶止”,向“你及滬上好友懷念并此致謝”,同時對征稿作出回應,對詩歌創(chuàng)作提出主張:
談到那筆賬,發(fā)表詩歌以支持《文藝月報》,我一定照辦,但略請寬限時間。你前后寄來拙稿,暫不發(fā)表。我正在修改,改好后定寄你處處理,絕不食言。
另外關(guān)于詩歌,我主張新詩人讀舊詩寫一點舊詩,又主張老詩人讀新詩寫一點新詩,這樣互相學習補充,對中國新體詩的創(chuàng)造必大有幫助。我亦準備寫幾首新詩,寫成當交你報發(fā)表并請指教!
1956年8月上旬,陳毅到上海與文藝界人士座談,闡述文藝創(chuàng)作與學術(shù)研究的“雙百”方針。在與現(xiàn)代文學史家唐弢交談時,憶及早年的文學生涯。1920年代前期,在北京中法大學就讀期間寫過文藝評論,在鄭振鐸主編的《小說月報》上發(fā)表過作品,至于詩歌和其他文字,大部分發(fā)表在報紙的副刊乃至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主辦的刊物上。陳毅委托唐弢在研究時得便代為檢尋這些散佚的文字。唐弢根據(jù)陳毅提供的筆名,在《小說月報》上檢索到題為《歸來的兒子》,迅即抄寄。此后,唐弢還相繼搜集到陳毅在山東戰(zhàn)場上寫的《萊蕪大捷》《孟良崮戰(zhàn)役》等舊詩以及開國后所作《莫干山紀游詞》,一并寄去并希望予以發(fā)表。
提出詩歌創(chuàng)作主張,當與這年1月《詩刊》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毛澤東《舊體詩詞十八首》有關(guān)。在同期發(fā)表的致該刊主編臧克家等人的信中,毛澤東明確表示:“詩當然應以新詩為主體,舊詩可以寫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為這種體裁束縛思想,又不易學。”陳毅以自身的寫作體驗,主張新舊詩人“互相學習補充”,被唐弢稱之為與毛澤東的“詩人的對話”。
8月12日,陳毅再度致信:唐弢同志:
寄上詩三首。新體詩《天安門照相》是新的試作,我差不多好多年不作新體詩了,不知此詩合格否?《廣東》兩首系舊體,但均本年新作。一併寄《文藝月報》請你處理。同時也是答報你的征稿的美意。
又《莫干山紀游詞》已另排(派)用場(刊登在當年第九期《詩刊》上——引者注),又你寄我的山東戰(zhàn)場上的舊作,均要修改,暫不發(fā)表。以后如尚有時間我可以陸續(xù)寄新作給你們。匆匆致
敬禮!
陳毅復八月十二日
巴金魏金枝兩先生處代問好,恕不另。又及除《天安門照相》,這年夏季,陳毅還寫了《頤和園劃船》《上妙峰山》等白話詩。臧克家對《上妙峰山》評價甚高:“用意布局,都很新穎”,“完全運用口語,以散文的手法入詩,如流水淙淙,如輕云舒卷,毫不做作,真是天然去雕飾?!?/p>
唐弢即在《文藝月報》九月號上發(fā)表《天安門照相》和《廣東》兩首。
陳毅在參加這年天安門國慶慶典后,告訴家人,毛澤東在城樓休息室里與他交談,說到年來發(fā)表的《詩四首》《贛南游擊詞》及六言詩《游玉泉山紀實》(刊登在當年4月18日《人民日報》,毛澤東4月20日致袁水拍的信中特意提及“陳毅的六言詩也好”),認為“有些詩味”。
這年10月15日,周恩來與陳毅談話,決定正式恢復工作;1958年2月11日,毛澤東發(fā)布主席令,任命陳毅為外交部長。
1959年1月,人民文學出版社負責人樓適夷將多方搜求得到的一包陳毅詩詞謄錄稿送交作者,并附了一封情辭懇切的信,希望能予出版。當月29日,陳毅復信,表示“我的詩真可以成集嗎?在這點上我尚未下決心”。但也情不自禁表示:“如果有時間擬出兩部集子,一部解放前的,一部解放后的,也可以加一部少年時代的(未入黨前的,約1923年前),像這樣三部集子頗費收集工作,同時也要于收集之后大加審閱淘汰,因此就解放后的一部集子來說,也不可能于一二月內(nèi)弄好?!苯Y(jié)果是“把你送來抄件留我處,暫讓它坐禁閉一個時候。以后再說”。
這年12月,中國作協(xié)書記處提議吸收陳毅加入作家協(xié)會。陳毅親自填表,在“從事文學工作的簡歷”一欄中寫道:“一九一九年到法國勤工儉學,開始接觸社會主義并研究法國文學。一九二二年返國搞政治活動并作新聞記者,開始寫詩及小說。一九二四年以后作職業(yè)革命家直到現(xiàn)在,文藝活動作為業(yè)余工作時斷時續(xù),但并未完全放棄,寫詩的時候多些。”在“寫作計劃”一欄中寫道:“想利用業(yè)余時間寫一些詩歌或游記,還想寫一部自傳,用以反映中國的大革命?!彼瑫r給作協(xié)書記處寫了一封信,真誠地表示:“接讀來函,拉我參加作協(xié),十分愿意。茲填表送呈,請加審查。說什么‘在文學上有貢獻,太客氣,也與事實不符;但十分愿意出一臂之力,以有助于文藝事業(yè)之發(fā)展,入會之目的在此。至于文藝寫作,得便即大膽嘗試,工拙不計。想做革命又寫革命,此宏愿也。何日能達到幾分,不敢預言,愿努力為之?!?/p>
1964年,陳毅向家人表示,希望在退休之后實現(xiàn)自己多年來的寫作計劃。
1971年,“文革”以來身處逆境的陳毅,沉疴在體,向相濡以沫的夫人張茜談了編一部反映自己生平的詩詞選集的設想。
1977年5月,在陳毅去世5年,張茜去世3年之后,張茜生前主持編定的《陳毅詩詞選集》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出版。
“當我的書出版時,我將首先送一本給你。”陳毅三十年前的夙愿,終由后人付諸實現(xiàn)。
(作者系文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