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學(xué)記

李可仁

阿呆很呆，他好像天生一副木訥的樣子，說話做事總要慢別人一拍。但阿呆本來不叫阿呆，這個外號是在一節(jié)物理課上物理老師起的。他答不出題來，物理老師就怒斥他：“真是個阿呆（阿呆是方言，意思是不靈光、不聰明）?！比嗤瑢W(xué)哄堂大笑，下課后，他聽到好多人沖他喊阿呆。

阿呆其實也不怎么介意別人這樣喊他，這樣的事情，他們最多笑鬧一會兒也就不提了，他們有正經(jīng)的事情要做，而阿呆覺得自己大多數(shù)時候是做不來這種正經(jīng)事的。簡而言之，他不會。

阿呆還有一個和他一起吊車尾的難兄難弟。有一次兩人在走廊上吹風(fēng)閑聊，不知怎么就聊到翻墻上網(wǎng)去了。那人就邀他一起去。

“去嘛！待在學(xué)校里有什么意思？”

“去就去?！卑⒋粢恢币詠硪灿X得待在學(xué)校里沒什么意思，于是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晚自習(xí)下課后，阿呆摸黑來到約定好的墻下，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人來?！八蟾挪粫砹恕！卑⒋粜南?。望著不算太高的圍墻，一種奇異的沖動席卷他的全身。這種沖動促使他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爬到墻頭的時候他心想，下面會不會就有一個捏著手電筒的老師正等著自己？他心一慌，直接從墻上摔了下來。滾了兩圈后，他喘著粗氣爬起來，可周圍靜悄悄的，除了幾只飛舞的螢火蟲，什么都沒有。

阿呆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開朗。街邊的不少店鋪還亮著燈，只是馬路上的行人已經(jīng)不多了。阿呆一路向前走著，走過了賣花的小店，走過了掛著花花綠綠衣裳的服裝店，走過了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走了許久，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對了，他是來上網(wǎng)的，于是他找了家網(wǎng)吧拐了進(jìn)去。

到了網(wǎng)吧阿呆才發(fā)現(xiàn)，這里比他想象中的安靜多了，人人都專注地盯著自己面前的電腦，電腦屏幕上是一些花花綠綠、他看不明白的東西。他有點(diǎn)茫然地向里走了一段路，聽到有人問他：“同學(xué)，上網(wǎng)嗎？”他搖了搖頭，那人就沖他擺了擺手，讓他離開。

走出網(wǎng)吧，阿呆看了看表，已經(jīng)11點(diǎn)半了。路邊有一個賣烤紅薯的小攤，小攤旁坐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阿婆。阿呆走過去，買了一個烤紅薯。阿婆邊將烤紅薯遞給他，邊微笑著說：“天很晚了哩，快回家去。不然爸爸媽媽肯定要著急了?！?/p>

阿呆拿著那個烤紅薯，不知怎么突然有點(diǎn)想哭。他眨了眨眼睛，快步離開了小攤，然后便一邊啃著烤紅薯，一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著。沒過多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個小小的廣場上。

阿呆坐到了廣場旁的臺階上。夜半時分，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樹上傳來了蟲子的鳴叫聲。阿呆的思緒漸漸飄遠(yuǎn)了，他記得老家也有這種蟲子，一到晚上也能聽見這樣的蟲鳴聲。他想起在老家的時候，和小伙伴們一起下河摸魚，爬到桑樹上去摘桑葚吃。他也曾在夜里捉過螢火蟲，螢火蟲發(fā)出的光是暖黃色的，就像夢的顏色一樣。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們裝在小袋子里，抓到十幾二十只，再一起放出來，于是漆黑的夜空里，到處都是夢……那個時候，沒有人叫他阿呆，也沒有人嘲笑他，每當(dāng)他和小伙伴們玩得忘記了時間，也總會有人對他說：“天很晚了哩，快回家去?！?/p>

阿呆抬起頭望著天空，他突然覺得映入眼中的星光變得模糊起來，他恍惚看見了漫天飛舞的螢火蟲，這樣的景象和他在夢里見到的一模一樣。不知不覺間，他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指導(dǎo)老師：劉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