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刑法的倫理基礎之演變

摘 要：刑法作為懲罰犯罪的最有力武器，對于維護社會之安定、人民之幸福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我國自古以來都重視刑法的立法工作，分析我國刑法立法的歷史特點，從中發(fā)掘在其背后所依賴的社會倫理基礎，進而為今后刑法的立法工作提供指引，也是理論指導實踐的重要表現(xiàn)。

關鍵詞：社會倫理；中國刑法史；死刑

對比中西方古代法律文獻及法律內容不難發(fā)現(xiàn)，西方古代法是貴族與平民之間矛盾和斗爭的產(chǎn)物，而中國古代法則起源于部族之間的戰(zhàn)爭。不同的社會背景奠定了中西方法律文化的基礎，造成了西方重視民法，而東方重視刑法的差異。長達4000多年的歷史發(fā)展中，中國歷史上各個朝代幾乎都有一部刑法典。源遠流長的刑法史，也為現(xiàn)在立法思想及司法實踐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jù)。

刑法，作為一種道德強制手段，調整的是國家與個人、社會和個人之見的關系，這一關系的背后是倫理與跟人善惡之見的對抗；倫理，尤其是社會道德，是終極意義上的善，是一種非強制性的約束手段。刑法的制定及適用必須符合大多數(shù)人的倫理道德，否則將是一部“滅絕人性”的條文?？v觀古今，我國的刑法都體現(xiàn)著社會的倫理道德。

一、古刑法的倫理基礎

刑法史作為中國歷史發(fā)展的一部分，深植于悠遠的歷史文化之中。它不僅記錄著我國刑法演變的曲折歷程，還蘊含著刑法的發(fā)展規(guī)律。春球戰(zhàn)國時期，諸子爭雄，百家齊鳴，無論是儒家道家墨家還是法家，其主要的治國觀點中，多多少少都蘊含著刑法學的思想。法家，雖然作為以法為主要學術觀點的學派，但是在法學領域，其學派的觀點僅僅在秦朝被采納過，而后的統(tǒng)治者并非也法治國，而是以儒治國。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儒學成為封建王朝的主流思想，其學派思想更是影響了2000多年的歷史發(fā)展。在影響社會生活的同時，儒家的血親人倫、道德理性的觀點也成為封建立法的指導思想。因此，古代刑法的倫理基礎實際上也是建立在儒家所提倡的道德風尚的基礎上的。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人們摒棄了道德倫理與法律之間尖銳對立的看法，而是漸漸地把道德倫理因素融入刑法之中。

在一般民眾看來，提起古代刑律，他們往往會想到凌遲、車裂、斬首等血腥的畫面。而然，這些只是古代刑法的特例，古代的許多刑法思想也是很具有人性的。從各個朝代的立法思想上不難看出，古人對于用刑這一問題上是很理智的。中國古代的立法思想基本上是沿著明德慎罰（西周）--德本刑用（西漢）--德主刑輔（唐代）--明刑弼教（明清）--禮法之爭（清末）這一條主線發(fā)展的。從這條主線上不難發(fā)現(xiàn)，統(tǒng)治者在治理國家時，把“德”“禮”等倫理綱常放在的地位與刑法同等甚至高于刑法之上?！独献印吩唬悍钭陶?，盜賊多于流。在古人看來，依靠道德來約束臣民遠比靠法治更加人性化。尤其是在看到以法家“繁刑嚴誅，吏治刻深”思想治國的秦朝二世而亡的悲劇之后，后來的統(tǒng)治者完全放棄了這種治國思想。在經(jīng)歷長時間的摸索實踐后，逐步確立了“德主刑輔”的指導思想。

在司法實踐中，古人也是極其重視風化教育。一個人如果觸犯了社會風化，其所受到的懲罰遠比其犯其他罪所受到的懲罰嚴重。如十惡（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大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不赦之罪，很多都是“風化犯罪”。十惡之罪之所以成為不赦之罪，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些犯罪行為觸犯了“三綱五?！钡幕揪V常倫理。同時，這也從側面反映了古人在刑罰與教化這兩種手段上更加傾向于教化臣民，而不是依靠重刑來殘酷鎮(zhèn)壓。很多時候，刑法成了治理國家的一種輔助工具，而不是主要工具。所以，古代刑法不僅在制定上就反映著社會倫理道德，而且在適用上也體現(xiàn)著社會倫理。

二、近代刑法的倫理基礎（以清末為例）

鴉片戰(zhàn)爭以后，中國的國門逐步被打開。在經(jīng)濟上，市場經(jīng)濟沖擊了傳統(tǒng)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原有的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體制逐漸瓦解；政治上，君主專制集權受到西方民主政治的影響，開始走向衰落；思想上，西方的“自由、平等、博愛”的人權思想開始在以“三綱五?！睘榛緜惱硭枷氲娜A夏大地上廣泛傳播?？梢哉f，在這個西方思潮盛行的時代，國家的上層建筑難免會發(fā)生變革以迎合社會的變遷。刑法，作為一個國家挽救社會危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必然會受到統(tǒng)治者的高度重視。特別是在經(jīng)歷了近半個世紀的戰(zhàn)亂之后，清末統(tǒng)治者意識到如果沒有一部新的刑法典，將會難以穩(wěn)定社會秩序。于是統(tǒng)治者在實行憲政的同時，頒布了《大清現(xiàn)行刑律》及《欽定大清刑律》。雖然這兩部刑法的“壽命”很短，但是它們所蘊含的新思想和新倫理道德對后世特別是民國初的刑事立法提供了重要的借鑒。

《欽定大清刑律》較以往的刑法典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引進了西方的刑法思想。近代西方三大刑法思想罪刑法定原則、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原則，罪責刑相適應原則都是在《欽定大清刑律》中最早提出的。原因在于此時的中國受到了西方人權主義思想的影響，社會的倫理道德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這股思潮的影響。從而，在刑法立法上，勢必也會積極的向現(xiàn)在的新的倫理道德靠攏。

三、現(xiàn)行刑法的倫理基礎（以死刑為例）

經(jīng)過近代一個世紀的發(fā)展，法治觀念已深入人心。在受到西方法律思潮和中國傳統(tǒng)倫理道德的雙重影響下，刑法也漸漸呈現(xiàn)中西結合的趨勢?！爸形鹘Y合”的立法思想使得中國刑法在很多方面出現(xiàn)了與世界潮流及相互融合又保留自己特色的特點。死刑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雖然近代中國也吸納了大量的西方人文精神，但是目前大多數(shù)的國民都尚未形成對人的生命價值表示強烈關懷的人文精神。相比而言，“殺人償命”的中國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更加的深入人心。受這種觀念的影響，死刑的保留在中國得到了大多數(shù)民眾的支持。這種初級階段的等價報應觀是中國光大民眾的道德倫理基礎，在民眾的眼里，廢除死刑犯罪人將不會得到公正的裁判，法律也會喪失最基本的公正價值。所以，刑罰的制定必須扎根于本國的實際，特別是傳統(tǒng)的法律文化。

當然，存在死刑的同時，我們也必須準確的適用死刑。這不僅是當今世界保留死刑國家的常規(guī)做法，也是我國應當而且必須遵循的準則。其原因一方面是世界人權主義不斷發(fā)展，繼續(xù)濫用死刑將會受到民眾的譴責，另一方面我國傳統(tǒng)司法實踐也為現(xiàn)代慎用死刑提供了借鑒。古代的“春秋決獄”和“秋審勾決”制度都是很好的限制了濫用刑罰的手段，尤其是“秋審勾決”，在限制死刑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雖然從大趨勢上看，死刑終究會走向消亡，但是在我國，很長一段時間內死刑不會被廢除。原因在于刑法無論在立法還是適用上，都必須以社會倫理基礎為參照。只有在傳統(tǒng)的等價報應觀念被打破，人權思想廣泛被大多數(shù)民眾所認可之后，以及相應的社會條件都具備的時候，死刑才會廢除。

刑法與倫理道德的關系是一個涉及到刑法根基的重大問題，也是一個影響刑法立法、刑事司法的重要實踐問題。根據(jù)刑法的基本原則，倫理道德不能對司法活動進行干預。正是由于刑法的這一特殊性，使得許多學者割裂了刑法與倫理道德的關系。而實際上，刑法是為了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而制定的，至于公平正義的標準應該符合大多數(shù)人心中的倫理道德觀。所以，刑法不僅不能跟社會倫理道德割裂，相反必須與社會倫理道德積極結合。只有弄清楚刑法與倫理道德之間的基本關系，才能為刑法的合理化提供正確的價值取向。

參考文獻：

[1]張中秋：《中西法律文化比較研究》，法律出版社，2019年版。

[2]【日】西原春夫：《刑法的根基與哲學》，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年版

[3]任志中：《 死刑適用問題研究》，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2012年版

[4]張明楷：《刑法的基本立場》，商務印書館，2019年版

作者簡介：

許亞超，1993年7月22日出生，男，漢族，山東平度人，現(xiàn)就讀于西北政法大學刑事法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訴訟法學（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