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占勇
回老家,遇到四大爺。四大爺老了,真的老了。記得上次端午節(jié)回來還沒這樣。這人,有時候就覺得一下子就老了。
四大爺顯然認(rèn)不出我來了。他趔趔趄趄往老宅子走。馬路上車來車往的,我拉住他:“四大爺,小心車啊?!?/p>
“你是誰?”四大爺瞇著眼看我,灰白胡子撅著,眼角夾有米粒大的眼屎。
“我是軍啊?!蔽艺f著我的乳名。
四大爺若有所思,但還是搖了搖頭。“你不用扶我,沒事兒。我去山嘴老張家,那口柜還沒漆好呢?!?/p>
四大爺是木匠。但我知道他好幾年不做木匠活了。年齡大了,再說,這年月誰還請木匠啊。
正說著,栓哥從東面的樓房趕過來,急匆匆到我們跟前,跟我打了聲招呼,對四大爺說:“你看你,一不留神就跑出來了,丟了可咋整?”上前拽他,并對我訕訕地一笑,“我爸這陣兒精神不行了,不記人不記道了,連飯也不知道按時吃了……”
“小伙計,小伙計。”四大爺叫著。
“你聽聽,你四大爺還叫我小伙計。”當(dāng)年四大爺帶著栓哥去干木匠活,東家就這么叫栓哥。
“小伙計,你去東營子老張家吧,他們說有一個碾框要打,近點兒,你有老婆孩子要照顧呢。我去山前,那里活多,遠(yuǎn)點兒不怕。咋也得多掙點啊,明子還要說媳婦呢?!泵髯邮撬拇鬆?shù)男鹤?,都結(jié)婚三十年了!
四大爺啥都忘了,可沒忘了木匠活,沒忘了他的兒子……
我見栓哥眼睛紅了。我的心也痛了一下。
“咱們回家,回家了?!彼ǜ缋鹄细赣H,往家里走,就像兒時四大爺拉著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