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久
在我小時候,鄉(xiāng)親們住的都是原始的土坯秫秸房,最好的便是土坯草房了。苫草,也叫苫房草,就是苫房子用的山草。老家的山上長有各種苫草,紅苫草最多,塔頭草、骨節(jié)草、羊胡子草也不少,但蘆葦草很少,紅草更少。少見的草卻是最結(jié)實、耐用,也是最美觀的苫草。蘆葦長在沼澤地里,可高達兩三米。秋風拂過時葦花蕩漾,是家鄉(xiāng)一景。紅草長在高山上,一米多高,成簇而不連片。幾百米外便一目了然,那紅紅火火的紅草在涼爽的秋風中總能給人激勵和鼓舞。
記得一年“白露”過后,爹說房子該修繕了,我們還是繼續(xù)住草房吧。我和弟弟就明白家里的需求,第二天就磨快了鐮刀,上了山。打苫草,就是割苫草,這工作不需要像采蘑菇那樣尋尋覓覓的,因為苫草的花絮很大很耀眼,一兩里地以外都能夠看得見。我們先到紅草多的地方,離家兩三里遠的張家溝的東山西坡,選好又高又紅的苫草來打。我和弟弟記著爹教給我們的割草、捆草和碼草方法,將草貼根割下,捆成直徑六寸左右的草捆,每20多捆碼成一碼子。剛剛打下來的苫草水分很大,不能立即帶走,得在山上曬幾天再扛回家。
我們家的三間房子是全村最高最大的,用的苫草自然也最多。白天,爹在生產(chǎn)隊里勞作,早晚和午間休息時都上山打苫草。那擰脊的蘆葦都是爹翻山越嶺,從五六里外的大寇河的沼澤地里割回來的。我和弟弟接著打遍了楊家山、元寶山、孫家溝、小后山、仇家溝、老王大崴子等地方的苫草。我們常常一臉一身的汗水,但都不覺得很累,就是扛草的時候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怕有蛇出沒。
蛇喜歡鉆草碼子。爹早就告訴我們,扛草之前要拿根樹棍“打草驚蛇”。一天早上,弟弟照例在拆草碼子前用樹棍敲打一番,不見動靜,便放心動手??赡瞄_幾捆苫草時,忽然發(fā)現(xiàn)一條兩尺多長的“野雞脖子”靜靜地趴在一捆苫草上,把我和弟弟嚇一大跳。“野雞脖子”是東北常見的一種毒蛇,因披著一身野雞似的外衣,所以叫這個俗名。可能因為早上天涼,那蛇竟然懶得動彈。弟弟沒有打它,只是用樹棍輕輕地撥動它,說:“你走吧,過幾天該入土睡大覺了。”我問弟弟:“做東郭先生???”弟弟笑著回答:“它吃耗子,又不咬我們……”
整個秋天,我和弟弟都忙著幫爹打苫草。打了一秋的苫草后,終于,一座全村最新最漂亮的草房子出現(xiàn)了?!岸H子”等小伙伴都不無羨慕地說:“過年,我和我爹也要打苫草……”弟弟熱情地說:“那到時候我告訴你哪座山上的苫草好……”
那次苫好的草房用了近十年,我和弟弟妹妹在那冬暖夏涼的草房里度過了美好的童年時代。
(責任編輯 李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