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羅
“凌羽軒”是馮羽兄書房兼畫室的名字?!坝稹币蛩趾媒?“凌”字,我猜是“凌霄”之意,又與“羽”字配搭,如此,書房的芳名不僅可見他的匠心,還能窺出他的幾絲鴻鵠之志,透著一種文人的超逸和高邁來。
畫畫是馮羽最大的樂趣之一,尤其近年,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繪畫上,文章不太寫了,偶爾作些詩,且大多是配畫的即興之作。畫遣悶,詩言情,散著一種淡淡的傷感和無可奈何落花去也的意緒。往往,他剛創(chuàng)作出的畫作。都會在第一時間利用微信發(fā)出去,包括我在內(nèi)的一溜兒朋友,也會在散發(fā)墨香的同時欣賞他的新作。
馮羽的畫,基本上都是跟著他飄忽的思緒手到擒來的即興畫,心境、作息甚至街頭偶感,都會在他情緒膨脹時化作線條和色彩,因而他的畫作內(nèi)容幾近無邊無沿,想到什么畫什么。應用的畫種呢,大抵也是時間短見效快的速寫或畫面不繁復的國畫什么的。倘若這些還不能直抒胸臆,那就大筆一揮,直接在稿箋上書詩賦詞。筆端流出來的詩詞,有古人的,有舶來的,有自創(chuàng)的。那稿箋,可能是定制的,豎排紅線,龍飛鳳舞一字排開,古色古香??傊?,不論是畫還是詩,飛流直下,浪里翻花,反正都是他的心歌一曲,噴出的,都是這位仁兄不可抑制的情愫。
馮羽的畫打下了“凌羽軒”的標簽,顯露的,更多是文人的特質(zhì)。如果馮羽和其他畫家有什么不同,我的感覺就是他的“畫”與其說是畫,倒不如說是用繪畫的語言向你傾吐心聲。而且,是那樣直率、坦誠,偶爾,也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無所顧忌地宣泄自己的煩憂和消沉。
馮羽的畫,不拘一格,油畫、國畫、水彩、速寫等等都涉獵。前兩年,馮羽和我曾與幾位文化界名家去大慶參加一個藝術活動,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他現(xiàn)場畫速寫。不論座談會別人發(fā)言的時刻,或是在餐桌旁等候飯菜上桌的空隙,抑或在我們乘坐的面包車上,只要能見縫插針,他就會迅速地從包里拿出速寫本,然后瞄準對象,用碳素筆“沙沙”地畫起來。往往也就是幾分鐘的時間,一幅人物速寫就會躍然紙上,傳神、簡練,還有幾分妙趣橫生,寥寥幾筆,畫像呼之欲出。大庭廣眾之下畫人物向來是一些畫家忌諱的事兒,沒點兒真功夫是斷然不敢這樣無所顧忌的。我曾認真翻閱過他隨身的速寫本,真是心有靈犀,畫龍點睛。畫人物速寫,“像”是功夫,“出彩兒”是絕活兒,后者是功夫中的功夫。他畫的人物大概有百多位,多是我們所熟悉的名家,很多人物都是借筆會、聚會這樣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一蹴而就的。
馮羽目前的心境與創(chuàng)作,似乎對歲月不居、人顏易老有種飽經(jīng)滄桑的感懷,對此,我曾客氣地暗示過調(diào)子太低,應該豁達,直面,境界再高點兒,玩一下清逸。后來再對他的畫意和詩詞進一步揣摩,感到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他并沒有頹廢或者怨天尤人,有的是那種表面牢騷但內(nèi)里執(zhí)著的韌勁兒。這有點兒像王維的晚年,當社會風氣忠貞正直受到排斥,人逢世態(tài)炎涼之時,理想之火也就隨之破滅了。“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出路大抵只能返回舊時的園林歸隱這一途了。但馮羽好在內(nèi)心深處的隱痛和感慨并沒有消除他對生活的熱愛,在他那恬淡好靜的外表下,仍然有著美好的追求。這些,在我欣賞他書畫時不勝枚舉,特別是他影響頗大的速寫系列《宅男混世錄》里得到充分的反映。在這部有上百幅速寫記錄日常生活的作品系列中,他從柴米油鹽到貓咪淘氣,從電腦打字到拔罐洗腳,從被窩里看手機,到案桌前凝氣神,從臨摹名作,到揮毫疾書……把自己日常作息刻畫得惟妙惟肖,雖然是自我調(diào)侃,甚至有些自虐打諢,但畫里畫外透出的達觀和樂趣還是令人眼睛一亮。記得那時每一期“宅男混世”一出爐,一溜兒哥們兒一哄而上,互相揶揄嘲諷,煞是熱鬧一陣子。
這又有些像王維的“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隱逸生活和閑適情趣,是他在傷逝之中追求精神解脫的一種表現(xiàn)。在當下,與社會上金錢權利、爾虞我詐占據(jù)主流的生活相對照,隱示厭惡與否定主流生活恰是一種極好的不屑方式。
書房是文人墨客心靈的棲息地,也是心兒撒野放飛的天空。
這,大概也是馮羽之“凌羽軒”身陷塵世,仍然不忘欲飛九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