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東
小東門陳家市
1979年春天,我背著行李沿著河邊尋找一艘叫“蘇虞17機”的機帆船。
常熟小東門有個航船碼頭。河面寬廣,水清水活。石頭鋪砌的駁岸十分堅固。石縫中嵌掛著一個個鐵圈。那是船舶??繒r系纜用的。常熟城里那些專門為鄉(xiāng)鎮(zhèn)供銷社裝運日常生活用品的船只叫做“航船”。航船碼頭上匯集著清一色的“蘇虞”機帆船和駁船?!疤K虞”是指常熟航運公司的船舶。每條機帆船拖帶七八條駁船,組成船隊,形成水運專線。每個船隊指定承接兩至三個鄉(xiāng)鎮(zhèn)供銷社的運輸任務(wù)。那時候,鄉(xiāng)村道路交通閉塞,但水鄉(xiāng)的河流四通八達(dá)。城鄉(xiāng)之間的商品流通主要靠航船來完成的。航船分布在滸浦、梅李、支塘、白茆、任陽、唐市等三十多個鄉(xiāng)鎮(zhèn)以及延伸到偏僻的小村莊小碼頭。哪里有河流,哪兒就有航船。為供銷社裝運煙酒、食品、百貨,還要裝運化肥、農(nóng)具等支農(nóng)物資,惠及千家萬戶。
航船大多是木船,六七噸船皮,小小的船艙配有船篷和五顏六色的遮陽布,船尾還有一支船櫓。清晨,船夫先用河水清洗船艙,擦得干干凈凈。然后搖著航船到城里的各個水上倉庫碼頭裝貨。
東市河是本市最繁華的一條河流。糖煙酒、日雜品、紡織品等大公司的水上碼頭都集中設(shè)立在這條河的兩岸。貨運的吞吐量驚人。逢年過節(jié)尤甚。河道里等待裝貨的船舶十分擁擠,常常圍得水泄不通。各個倉庫的提貨單五花八門,龍飛鳳舞的字跡實在潦草,難以辨認(rèn)。船夫大多文化程度不高,但他們一看便知,哪種顏色的提單,在什么地方提什么貨。熟能生巧,不會搞錯。航船在這些水運碼頭之間穿梭往來,一條船上要裝載數(shù)百件品種不同的貨物,大的小的,重的輕的,堆得老高。他們當(dāng)場就能估算出各種貨物的比重,輕重搭配,以使航船在河里保持平穩(wěn)。在東市河裝貨,腦子要活絡(luò)一點,搖船的手腳也要麻利。在這個碼頭裝貨時,要把下個碼頭的提貨單早早地送過去排隊,見縫插針。這樣裝貨的速度快一點。假如你是個“阿木靈”,一不小心,船就會被人搶檔,當(dāng)天裝貨時間來不及,倉庫關(guān)門打烊了,一大疊提貨單還壓在你的手上,船上裝了還不到半船的貨。那么,航船當(dāng)晚不能如期航行。第二天,鄉(xiāng)下供銷社的商品脫銷,真是急死人。
河邊的食品廠碼頭上密密麻麻地停滿了裝載糕餅的航船。那些散裝糕餅香味撲鼻,就放在一只只專用木箱里,木箱沒有蓋子,又長又寬又扁,很笨重。要四個搬運工才能把它抬起來,裝到船艙里。一層疊一層,越疊越高,最高層超過了船篷。船夫蓋上油布,用繩子扎緊扎牢,擋風(fēng)遮雨。
傍晚時分,一條條滿載貨物的航船從四面八方搖過來,在航船碼頭集中。根據(jù)王市、徐市、東張、大義、王莊等不同的航線編隊,由各條機帆船拖帶航行。必須連夜運往各個鄉(xiāng)鎮(zhèn)。有些小河小浜,水很淺,機帆船開不進(jìn),停泊在大河里,就與拖帶的航船(駁船)脫鉤解纜。船夫就拿起船櫓朝著小河浜里搖進(jìn)去。搖過了小橋和小村莊。起霧了,越來越濃,看不見岸頭了。霧氣像棉團似的沾在臉上濕漉漉的,他們?nèi)匀粨u呀搖,船上的桅燈時隱時現(xiàn)。河道彎彎曲曲,水位越來越淺,櫓扳頭劃到河底的泥漿水了,搖不動了。船夫這才收起船櫓,用竹篙頭插入河心,肩膀使勁頂著竹篙尾,一挺又一挺挪步向前,竹篙彎得像弓箭似的。放心,竹篙有彈性不會斷裂,船在逆流中緩緩向前。冬天,江南水鄉(xiāng)的小河小浜枯竭了,冰層很厚。航船擱淺在河灘上,寸步難行。這個時候,你才知道船夫有多辛苦。不管天有多冷,他們奮不顧身跳到河里,嘴唇凍得發(fā)紫,扛起跳板撬動船體……無論如何航船必須在天亮前趕到目的地。
第二天,船在鄉(xiāng)下供銷社碼頭卸貨后,又順便捎上農(nóng)副產(chǎn)品回城。航船運輸很有規(guī)律,白天裝卸貨物,夜間航行。除惡劣天氣外,一般兩天跑一個航次。在防汛抗洪中,這些航船聞汛而動,搶運石塊、草包等救災(zāi)物資,竭盡全力,不惜代價。
我在航船碼頭沒有找到蘇虞17機,便急匆匆地來到南門洙草浜輪船碼頭。許多船??吭诖a頭正在裝卸貨物,忙忙碌碌。我眼花繚亂。我向一個正在岸邊劈柴的船夫打聽:“師傅,請問蘇虞17機在哪兒?”那人抬起頭,滿臉疙瘩是燙傷的疤。那是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他打量了我一番,說:“哦!你是新來的學(xué)徒,上船?”我點點頭。正巧他與我同一個船隊。他叫水生,三十六歲。但看上去已超過四十了。他領(lǐng)我向前走了幾步,指著遠(yuǎn)處一艘天藍(lán)色的船說:“你看,那艘船便是?!蔽艺f:“謝謝!”他目送我走上跳板,才轉(zhuǎn)身繼續(xù)劈柴。
這艘機帆船木質(zhì)平頭,駕駛室、喇叭、紅綠燈等設(shè)備齊全。中艙很寬敞,那是專門裝載貨物的。船尾是機艙,雖然只有十二匹馬力,但船上配備了具有變速和傳動功能的齒輪箱,能拖帶六十噸船皮在河里航行。
航船碼頭水流平靜溫和,是天然的避風(fēng)港,也是水手溫馨的港灣。遠(yuǎn)航歸來的船隊經(jīng)常停泊在這里過夜。
機帆船到港,拋錨停泊。我是學(xué)徒,不能回家,晚上要留在船上值班。船艙里光線暗淡,我要看書,就點了一盞煤油燈,這燈會冒出黑乎乎的油煙,散發(fā)一種毒氣,吸入鼻孔很難受。但只要能給我?guī)硪稽c光明,可以讀書,這點小小的副作用就無所謂了。我在船上寫日記,我的心里話自然地流淌在紙上。
夜,河岸靜悄悄。有條小船靠上來了。船上一男一女。女人驚訝:“咦,這條航船怎么只有十二匹馬力?”男人說:“這船有‘蘇虞’標(biāo)志,至少也要二十五匹馬力?!彼麄兡睦镏?,這機器的進(jìn)氣管已增壓增速。
女人說:“沒錯,是十二匹?!彼心腥诉^來看機器。男人說:“不用看,不信你去問?”我睡在船艙里,與他們相隔一塊薄薄的船板,他們的說話聲就在耳旁。但雙方互相看不見。我感覺那個男人好像是在問我,因為他猜想船艙里可能有人,可我睡意正濃,懶得起床。
天蒙蒙亮,一覺醒來,推開船窗,就發(fā)現(xiàn)碼頭上一下子停泊著許許多多航船。這些船大多是半夜或是凌晨從蘇州白洋灣滿載著貨物抵達(dá)航船碼頭卸貨的,或是從鄉(xiāng)下卸了貨,拖空回城的,在碼頭等待裝貨。當(dāng)晨光在水面上泛出燦爛的波光時,航船碼頭沸騰了。機器聲、竹篙擊水聲、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各個鄉(xiāng)鎮(zhèn)的采購員把提貨單送到了碼頭,排隊登記。由于商品名稱不計其數(shù),財務(wù)室開票員的算盤打得噼哩叭啦,開票結(jié)算運費要等好長時間。倉庫保管員開門發(fā)貨。碼頭上駐扎著港務(wù)處的裝卸隊。搬運工身強力壯,小件物品,扛的扛,挑的挑。大件笨重貨物用板車?yán)?,堆在碼頭上,插上標(biāo)簽,開始上船。船夫竹篙撐船水花四濺,纜繩在空中飛舞,鋪上跳板。碼頭上的貨物居高臨下,裝滿了貨物的航船起航了,水浪拍打著碼頭。
除此以外,鐵路、公路、水路的聯(lián)合運輸也源自于此。蘇州火車站的零擔(dān)貨物從白洋灣貨場至常熟航船碼頭有一條航船運輸線,稱之“零擔(dān)扎口班”,主要裝載百貨和副食品等貨物。蘇虞34機和蘇虞15機兩個船隊一年四季往返于蘇州和常熟兩地之間,馬不停蹄,春節(jié)也不停航。長期擔(dān)負(fù)著蘇州火車站至常熟的疏港任務(wù)。航船碼頭也成了蘇州火車站零擔(dān)貨物的集散地。
在碼頭兩旁,還有許多小駁船??恐鞘呛酱\輸?shù)摹拜p騎兵”。小駁船噸位少,吃水淺,掉頭靈活。船上有一個船娘,一支櫓,一支竹篙。這船適合那些大船進(jìn)不了的小河小浜的中轉(zhuǎn)短駁運輸。那些船娘在虞山腳下土生土長,長年累月在船上風(fēng)吹雨打,臉色黝黑,手指圓實,還有一雙肥厚的腳板。裝貨卸貨,干脆利落。一百來斤的米包扛在肩膀上,從船艙里邁開大腳,一口氣走過跳板上岸,呼吸絲毫不亂。她們站在船頭,手捻竹篙,吆喝一聲:“開船啦!”清脆響亮的聲音頓時飛過河面,夸張一點說,三里地外也能聽見。以使四周的船夫為她解纜起錨,騰出船檔,讓她出航。在小河里,船娘把船搖得飛起來。當(dāng)機帆船超越她船時,她不甘落后,迅速拋出一根纜繩,在空中打了幾個圈,一瞬間,牢牢地套在機帆船的鐵柱上,齊頭并進(jìn)。當(dāng)她船接近碼頭時,快速解纜,順著水流滑翔航行,穩(wěn)穩(wěn)靠岸。
夜幕降臨,水生拿了空酒壺來到碼頭上的小商店里打兩斤黃酒。他和老板娘很熟,常常說一些花邊新聞,樂得她開懷大笑。她把他的酒壺灌得滿滿的。他還買了豬頭肉和花生米,順便帶一包煙回來,坐在船艙里與幾個朋友抽煙、喝酒、聊天。仿佛是他一天中最輕松愜意的時候。
水生他臉上的傷疤確實難看。那是他在一次船上救火中燒傷的,留下了后遺癥。有熱心人為他介紹過幾個女朋友,可談一個,黃一個。后來他也懶得談了。他覺得緣分沒到,還是以船為家吧。船可算是他的一個現(xiàn)成知己。
沒想到,水生后來交上了桃花運。水生的船喜歡停泊在南市河。寡婦小蓮經(jīng)常上水棧淘米洗菜,她與水生一回生,二回熟。日久生情。水生瞇著眼睛對著小蓮笑,不遮不掩。水生的船好久沒有來了。小蓮會莫名其妙地在河邊等待,柔情似水。他倆不相約,但有一種默契。就像航船與河流,來來去去。他們之間的吸引力猶如長江水潮起潮落。
水生結(jié)婚的那天,有八條航船貼上了大紅喜字,組成迎親的船隊,浩浩蕩蕩。船夫們邁開步子,身子往船舷外一傾,把櫓推了出去,接著身子一仰,趁勢把櫓扳了回來,一推一扳,層層遞進(jìn)。船搖得蕩來蕩去,頗有悠揚的節(jié)奏感。船在鞭炮聲中接新娘,載嫁妝。河道兩岸圍滿了人群,喜氣洋洋。
接新娘的“花船”搖到了新郎的“喜船”旁邊。水生跨過船檔笑盈盈地抱起了羞答答的新娘,三步并作兩步回到“喜船”?!盎ù比巳ゴ?,在水中晃來晃去。洞房就在貼著喜字的船艙里。水生和小蓮恩恩愛愛地在船上度蜜月。
船夫周游碼頭,見多識廣。把時光退回四十年,地位并不低。船夫趁送貨的機會可以與農(nóng)民兄弟交朋友。在農(nóng)民兄弟看來,船夫也算是城里人了。再說搖船也不是很重的體力活。況且,有時候是機帆船拖帶航行的,在水面上可以欣賞田野風(fēng)光,蠻散心。這倒是一項體面的活兒。再看他船上裝載的日用品,非常誘人。彼此混熟了,船夫會到農(nóng)民家里做客,順便捎兩瓶常熟產(chǎn)的帆船牌醬油,作為饋贈的禮物。鄉(xiāng)下人一般拿空瓶打散裝醬油,經(jīng)濟實惠。若買貼著商標(biāo)的瓶裝醬油似乎有點奢侈。有時候,船夫會從城里帶兩筐煤球送過來,這是居民憑卡供應(yīng)的。農(nóng)民兄弟特別喜歡。用煤爐煮飯燒水比較方便,最主要是節(jié)省了灶間里的柴草。
到了秋收的季節(jié),船夫?qū)r(nóng)民兄弟也有所期待。一大片綠油油的青菜已下過霜,口感甜絲絲的。船夫喜歡用這種菜下面條或是燒菜飯,好吃,饞人。農(nóng)民兄弟說,要吃菜盡管地里拔。讓船夫感到驚喜的是,農(nóng)民兄弟背了一袋剛脫粒的新大米上了船。這香噴噴的新米又白又飽滿,城里人哪里吃得到啊。船夫不舍得吃,他要帶到城里給老人和孩子們吃。一袋新白米的價值當(dāng)然不亞于兩筐黑乎乎的煤球。所謂黑白分明,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船夫雖然經(jīng)濟條件不怎么樣,但他們家庭出身船民,也屬于“工人階級”之類的,場面上響呱呱的。他們吃苦耐勞,在供銷社的口碑也不錯。他們能額外地買到光榮肥皂、大前門香煙、蘇州牌火柴、紅糖白糖等商品。很不容易。因為這些都是計劃供應(yīng)物資,一般買不到的,要憑票供應(yīng)。有人家里的兒子結(jié)婚或嫁女兒辦喜事,就急匆匆地跑到他們的船上來,請他們幫忙買東西。因為他們長年累月為供銷社跑運輸,近水樓臺先得月。但凡船夫能辦到的,他們都答應(yīng),從不推辭??墒怯腥送兴麄冑I上海產(chǎn)的永久牌自行車、蝴蝶牌縫紉機或飛躍牌電視機,那是有點矯情了,也不切合實際。要想買到這樣的緊俏商品,他們沒有這么大的能耐。他們是熱心人,可以想方設(shè)法搞到它們的替代品,比如優(yōu)先買到常州產(chǎn)的金獅牌自行車、南京產(chǎn)的熊貓牌縫紉機或蘇州產(chǎn)的孔雀牌電視機。這是供銷社對資深船夫的一種回報。很不錯了,足以令人羨慕不已。
機帆船要裝貨了。碼頭上,裝卸工用吊機把一個個醬油壇從碼頭上吊起來,在空中轉(zhuǎn)一圈,漸漸地降落下來,放在船的甲板上。醬油壇五十斤,圓不溜秋,口小肚大,挪動時,里面的醬油晃來晃去。我的手心出汗了,有點滑,假如一不小心打碎,一壇醬油就會報廢。甚至還會殃及船艙里其它的醬油壇。我不敢馬虎,彎下腰,深深地吸一口氣,抱著一個壇轉(zhuǎn)身放在船艙里。艙里鋪滿了一層,就小心翼翼地把壇疊起來。最高疊六層,危如累卵。船在水中晃動,壇不會倒塌。
船越載越重。一個驚人的消息從耳邊傳開:不好了,船底擱淺,被亂石戳穿,漏水了。一瞬間,船艙里的水漫上來了。我用棉被堵船底的漏洞,身子撲上去擋住了艙外水壓。漏洞堵住了。大伙立刻把船上滿載的醬油壇全部返回碼頭。必須減輕船體負(fù)荷。那么一船人一天的勞作白費了。
我的蘇虞17機經(jīng)常為趙市供銷社運貨,途經(jīng)何村小鎮(zhèn)有時要停靠。那兒有個菱頭浜,看到許多姑娘劃著木盆采紅菱。竟然有一大片天然的水域。我拉起油門快速掉頭,船幾乎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平靜的水面上,激起一層層水花。
“哎喲,快來看呀,航船來啦!”采菱姑娘喜出望外。一下子岸邊圍著不少人。有人急忙問:“船上裝了什么呀?”“毛巾、肥皂、火柴、香煙,還有黃酒和食鹽等?!蔽乙贿呄道|靠岸,一邊回答。供銷社主任帶著搬運工來了,用扁擔(dān)和繩子把船上的貨物一件件挑到商店里,一邊清點,一邊標(biāo)價銷售。有些人等不及了,一下子涌到船上看貨。踩得航船在水中晃來晃去。我急忙說:“大家不要急,小心掉到河里?!被卮鹞业氖且黄β?。有位農(nóng)婦看中一塊花布,在身上比試了一下,便笑盈盈地從船上扛起這匹布,直奔商店,當(dāng)場剪了三尺,準(zhǔn)備做新衣裳。有些人家里辦喜事,干脆自己動手在船艙里抱走了幾壇黃酒,然后再去商店結(jié)賬。一船貨,一眨眼就卸空了。這也難怪,這小村太偏僻了,航船送貨一個多月才來一次。鄉(xiāng)親們見了航船就像盼到親人一般。
我拿著貨物的清單,來到供銷社結(jié)算運費。這兒的姑娘算盤珠撥得又快又準(zhǔn),三下五除二,一會兒就把賬結(jié)好了。她們好奇,來到船上看看,站在甲板上說:“哎呀,航船真好?!毙δ樝窕ㄒ粯?,一朵一朵綻放。她們在鄉(xiāng)村土生土長,沒有出過遠(yuǎn)門。我說:“你們?nèi)寺斆鏖L得又美,想不想到城里闖一闖?”“想啊,怎么不想呢?!蔽倚Φ溃骸澳呛冒。銈兂宋业拇匠抢?,順風(fēng)順?biāo)!彼齻冋f:“可以啊,但不是現(xiàn)在,而是將來。”含蓄的美,怡然自得。就像空中飛舞的蝴蝶。
船卸完貨,供銷社還要把那些空壇空箱裝在船上返回城里。農(nóng)民兄弟把裝滿了蘿卜、毛豆、番瓜、蘆稷、玉米的竹籃放在船上,順便捎給城里的親戚朋友。一個老鄉(xiāng)對我說:“下次來,我要乘你的船到城里看戲?!贝笊┱f:“你下次來,不要忘了給我兒子帶一些玩具喲。”供銷社主任說:“你的船下次早點來啊,店里的貨急著呢!”我不停地點頭,一一答應(yīng)。
這時,圍在船邊的采菱姑娘們,一邊笑,一邊把木盆里剛采下的一只只水紅菱扔在航船的甲板上。當(dāng)你揀起紅菱,剝開它鮮艷的紅外衣,潔白如玉的菱肉讓人嘴饞,輕輕柔柔地咬一口,淡淡的鮮汁讓你有一種說不出的甜甜蜜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