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爽

（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新聞與傳播學院，北京 100089）

“社交媒體”這一概念最初來源于對英文詞組“social media”的翻譯，而關(guān)于 social media的定義，被引用最多的要屬Kaplan Andreas M.和Haenlein Michael 的“Social media is a group of Internetbased applications that build on the ideological and technological foundations of Web 2.0, and that allow the creation and exchange of User Generated Content”。①很顯然，在這則定義中，他們強調(diào)了社交媒體是Web 2.0的產(chǎn)物，以及通過社交媒體用戶原創(chuàng)內(nèi)容（UGC）得以產(chǎn)生。

一、研究方法

第一，文獻分析法。為了更好地對微信頭像這一話題進行梳理、研究，筆者首先采用了文獻分析法，在中國知網(wǎng)查找、閱讀了大量關(guān)于社交媒體頭像的相關(guān)文獻，其中戈夫曼的“自我呈現(xiàn)”理論、卡茨的“使用與滿足”理論與庫利的“鏡中我”理論等成為本文主要參考的理論框架。

第二，深度訪談法。鑒于微信頭像的設(shè)置、選擇與應用屬于微信用戶即“人”的行為，本文采用社會學研究方法中定性的研究方法進行探究，具體運用深度訪談法進行操作。根據(jù)男女比例相當，且選取對象涉及10～19歲、20～29歲、30～39歲以及40歲以上四個年齡段的原則，并且兼顧其職業(yè)與學歷的分散性，筆者最終選取了8位訪談對象（見表1），對其進行面對面的深度訪談，以了解其微信頭像的選取、使用、評價情況，并根據(jù)訪談資料結(jié)合相關(guān)理論框架進行其背后的心理學探析。

表1 訪談對象

第三，參與式觀察法。為了便于筆者對所選8位訪談對象的微信頭像使用、變換情況進行提前了解，筆者對其微信頭像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參與式觀察，獲取并記錄自然狀態(tài)下用戶使用頭像的情況，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一手資料。

二、微信頭像分類及心理因素探析

根據(jù)筆者對所選取的8位訪談對象的頭像進行觀察、求證、交流后，歸納出其微信頭像的選擇大致可分為如下幾類。

（一）自我激勵類

“我現(xiàn)在這個頭像是我最喜歡的美劇《紙牌屋》里面的一個人物形象，我很敬佩他，他的名言是‘不做獵人便為獵物’，這種勇于掌握自己命運的精神很吸引我。我把它設(shè)成頭像大概有半年多的時間，我覺得它可以激勵我，外化帶動內(nèi)化，鞭策自己不斷努力?！保ū辉L者2）

根據(jù)被訪者2的敘述，可以看出其微信頭像的選擇動機就是用于自我激勵，將自己敬佩、欣賞的具有某種品質(zhì)的人物形象設(shè)為頭像，以便每次看到時都能傳遞給自我以力量，幫助其增加動力。這一使用動機可以看出其目標的明確性，即微信頭像實際上充當了其個人奮斗進程中的強心劑，滿足了精神和心理上的需要，因此得以被使用。

根據(jù)美國社會學家卡茨的使用與滿足理論，受眾本身具有某種特定需求，他們對媒介的接觸行為就是出于某種需求動機所進行的，使其自身的需求得到滿足的過程②。因此，依據(jù)這一理論，可以認為用戶對微信頭像的使用行為是出于某種特定需求而展開的，并使該需求在對頭像的使用中得到滿足。很顯然，被訪者2對于其微信頭像的使用是符合使用與滿足理論的，他選取的美劇中的人物形象相當于自己的“精神支柱”，可以滿足為自身提供動力、加油打氣的需要，以此來達到幫助自己更好地奮斗的目的。

與此同時，被訪者2對微信頭像的這一選擇，即使用自己所欣賞、崇拜的人物形象來作為自己的頭像，其背后所體現(xiàn)的正是粉絲心理，這種粉絲崇拜心理對個人心理層面的影響就是個體的自我認同。彭何認為，這種認同是一個由虛擬影像引起的迷戀過程，而幾乎每個人都會產(chǎn)生這樣的虛擬自我想象，它不是真實的自我，卻又接近真實的自我。當現(xiàn)實的空間似乎無法達成這樣完美的自我時，他們對自我理想化的形象便轉(zhuǎn)移到了偶像身上。③

在采訪中，被訪者2也提到了這一點：“微信頭像應該是我喜歡的東西，代表我的觀念。他（頭像展示的人物形象）可以說是我想成為的人，雖然稱不上鴻鵠之志，但這個目標對我來說也足夠大了?！币环矫?，被訪者2將自己的“精神偶像”設(shè)成人物頭像，以直觀的視覺傳播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與品味；另一方面，微信頭像在通訊錄好友圈中人際傳播的同時，對使用者本身也在進行著內(nèi)向傳播，在向他人展示自己態(tài)度或看法的同時，也強化了用戶對自我理想化形象的認同。

（二）優(yōu)點放大類

在與他人交往的過程中，人們想要控制自身留給他人的印象是一種很常見的現(xiàn)象，這一現(xiàn)象被稱作自我呈現(xiàn)（印象管理）?！白晕页尸F(xiàn)”的這一概念最早由社會學家戈夫曼在符號互動論的基礎(chǔ)上提出，他的“擬劇論”認為在實際交往中，每個人都是演員，與他人交往的過程中都會按照一定的劇本（一組經(jīng)過個人選擇并設(shè)計的、用于進行自我表現(xiàn)的言語與非言語行為，隨著情境與角色的變化而變化）表演一些特定的角色，以此來塑造個人形象。④

在筆者進行的深度訪談中，被訪者6的表述印證了這一點：“我認為微信頭像相當于我個人的一個符號，反映的是我個人的性格和想法，是我覺得好的方面，所以我一般會選擇我認為搞笑可愛的頭像，因為我的優(yōu)點就在于有趣的性格而不是外表，所以會展示自己好的方面，而不會用自己的照片。”

從這段敘述中，我們不難看出，被訪者6對微信頭像的選擇屬于“有意識而為之”，其目的明確，就是將自己最好的一面——有趣的性格呈現(xiàn)給受眾，而對于其不自信的外貌方面則采取回避的態(tài)度，如此一來，通過對微信頭像的選擇、設(shè)置與呈現(xiàn)，被訪者6實現(xiàn)了對其微信通訊錄好友的印象管理。

不同于被訪者6有意識隱藏自己并不以為傲的外表，被訪者7則基本上都選用自己的真實照片作為頭像：“我很在乎微信頭像，而且我一定會用我自己的照片做頭像，這樣就可以給別人更好的第一印象。而且我用我自己的頭像，都是化妝美美的，這樣別人加我好友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叫我美女，算是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吧，可以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美。”

其中“化妝美美的”“更好的第一印象”“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美”這些關(guān)鍵詞無不透露著被訪者7對通過微信頭像進行自我呈現(xiàn)的主動性和目的性，尤其是對第一次加為好友的“陌生人”的印象管理，由于熟悉度的欠缺，他們無法了解微信用戶的真實形象，也很少有機會接觸到用戶的真實流露，只能“被展示”用戶經(jīng)過精心挑選、設(shè)計的人前形象，以此使得微信用戶可以弱化自己真實、復雜的一面，將最優(yōu)秀、精致的部分放大展示給受眾，滿足了其被關(guān)注、被認可、被贊美的需要，從而增強自己的自信心。

（三）個人興趣類

“我現(xiàn)在這個頭像是我一個月前翻看手機圖片的時候換上的，這是我去日本玩的時候，在日本的水族館照的（一張水母的圖片），主要就是覺得藍色看著比較舒服，此外我確實對海洋生物十分感興趣?！保ū辉L者3）

從上述這段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到被訪者3選擇頭像的依據(jù)是自我感受中的“喜歡”，他平時會將自己的照片或者看到的感興趣的東西保存在手機中，作為微信頭像的備選，以此來獲得自身視覺上的享受，從而達到內(nèi)心的快樂。這類用戶在進行微信頭像選擇時沒有過多地在意他人的看法，即在他們自我呈現(xiàn)的過程中，認為“觀眾”的關(guān)注和評價并不十分重要，相反地，自身才是自己頭像的主要欣賞者和評價者?！奥牭絼e人評價我的微信頭像，我也沒有覺得開心或者不滿什么的，心情沒有什么波動，因為畢竟是根據(jù)自己喜好來換的頭像，也不會過分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被訪者3在接下來的進一步陳述中也印證了這一點。

運用表達個人興趣的微信頭像，除了可以讓使用者在看到自己的頭像時擁有愉快的心情外，還能幫助其在不用特意詢問的情況下，輕松辨別出和自己有相同或相似興趣愛好的朋友，從而能進行更深入的交流，提升社交的質(zhì)量。

“我把頭像設(shè)置成我喜歡的君子蘭的照片，有助于我認識和我有相同興趣的朋友。曾經(jīng)有新同事加我微信，她看到我的微信頭像，就問我是不是也喜歡君子蘭，確認我倆愛好一致后，她就發(fā)了很多她自己保存的君子蘭的照片給我，我覺得特別好?！保ū辉L者8）

從被訪者8的表述中，可以看出其通過微信頭像降低了社交成本，呈現(xiàn)自己的個人興趣后，不用刻意地尋找、詢問便能定位和自己有相同愛好的好友，因此個人興趣類微信頭像不失為一種新型的社交工具。

（四）情感宣泄類

現(xiàn)代社會中人們來自工作、生活等多方面的壓力日漸增加，而人與人之間卻也面臨著越來越疏離的境況，將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尤其是迷茫、困惑、煩惱等負面的情緒向身邊的朋友、家人傳達變得越發(fā)艱難，因此將自己的情緒、感情轉(zhuǎn)向社交媒體平臺去表露、宣泄成了眾多人的選擇。

不同于朋友圈發(fā)布狀態(tài)的直抒胸臆，通過微信頭像進行的情感宣泄往往是含蓄而富有內(nèi)涵的，用戶通常會處于一種“既想表達自己的心情又不想太過直白”的心理狀態(tài)中，因此對于頭像會仔細挑選并有所期待。

“我還是挺在乎我的微信頭像的，我覺得頭像對我的意義像是一種發(fā)泄一樣，我很少發(fā)朋友圈，所以只能通過換頭像表達一下情緒?！保ū辉L者5）

從被訪者5的敘述中，可以看出其對待微信頭像的重視程度，是“自己的一種發(fā)泄”，替代了朋友圈功能作為內(nèi)心情感的出口。究其原因，被訪者5指出在朋友圈上進行情感的宣泄太過直接，無論是發(fā)布有關(guān)郁悶難過還是生氣抱怨類的文字或圖片都是一種負面情緒的傳遞。一方面，會給微信好友帶去負能量，影響他人心情；另一方面，也會為自己帶來來自父母、老師等現(xiàn)實生活中強連接對象的壓力，使得自己不敢也不想在朋友圈上進行情感宣泄。

相反地，通過微信頭像進行個人情感的表達就有效彌補了朋友圈的缺陷，以一張委婉含蓄的圖片作為頭像，既不會主動推送讓所有好友都能關(guān)注到，又缺乏評論、點贊等直接的社交機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對自由地進行情感的宣泄。

“我現(xiàn)在這個頭像是一個小女孩，我一看到她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有爸爸媽媽陪伴在身邊，無憂無慮的狀態(tài)，我特別想回到那時候，可能是現(xiàn)在長大了面對的煩惱比較多，就有點逃避的心理想要回到過去?！保ū辉L者5）

被訪者5通過一個小女孩的頭像實則想要表達的是希望自能逃避現(xiàn)在、回到過去的深層內(nèi)心想法，而看到其微信頭像的好友通常情況下并不能感受到這一深層含義，因此可以說其微信頭像的最終真實受眾只有其自己，如此一來，便可進行相對安全而又深刻的自我情感宣泄。

三、結(jié)語

筆者經(jīng)過對8名微信用戶進行深度訪談，發(fā)現(xiàn)其頭像大致可分為自我激勵、優(yōu)點放大、個人興趣與情感宣泄四類，結(jié)合傳播學、社會學等學科中的使用與滿足理論、自我呈現(xiàn)理論以及認同理論，可分析出這些不同種類的微信頭像背后折射出精神偶像、印象管理、自我認同、內(nèi)心釋放等心理因素，影響了用戶對頭像的選擇與使用。由于本文選取了8位訪談對象，難免不能將微信頭像的類型全部一一涵蓋，況且微信也只是社交媒體中的一個重要分支，用戶在微博、QQ等其他社交媒體中的頭像使用情況也可能不盡相同，因此在社交媒體頭像這一點上還有后續(xù)的研究空間。

注釋：

①Kaplan Andreas M.， Haenlein Michael.Users of the World，Unite! The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of Social Media[J].Business Horizons，2010，53(1)：61.

②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165.

③彭何.網(wǎng)絡(luò)環(huán)境中的“粉絲”文化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3.

④歐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xiàn)[M].黃愛華，馮鋼，譯.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3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