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胡適和沈尹默都以《鴿子》為題開創(chuàng)中國新詩的道路,風(fēng)格卻迥然不同。
關(guān)鍵詞:胡適 沈尹默 《鴿子》
沈尹默筆下的鴿子,分為三類:
其一,空中飛的:唯唯諾諾以諂媚主人存活
飛著的是受人家指使/帶著哨兒嗡嗡央央/七轉(zhuǎn)八轉(zhuǎn)繞空飛人家聽了歡喜
其二,籠里關(guān)著的:柔柔弱弱以取悅購主存活
關(guān)著的是替人家做生意/清清白白的羽毛/溫溫和和的樣子/人家看了喜歡/有人出錢便買去/買去喂點黃小米
其三,兜在手巾里的:顫顫巍巍不知是否能存活
只有手巾里兜的那兩個/有點難計算/不知他今日是生還是死/恐怕不到晚飯時/已在人家菜碗里
沈尹默筆下的鴿子都有同一個身份:受奴役者。肉體上不自由,思想上受囚禁,都需要依附他人來謀求生存卻不能掌握自我的命運。借用《左傳·莊公十年》的怒火,三類鴿子都將矛頭指向同一類人:自私自利的權(quán)勢者,未能遠謀的“肉食者”。世界大勢浩浩湯湯,而能夠引導(dǎo)中國人勇敢翻身、剔除奴性的領(lǐng)導(dǎo)者,又在哪里呢?
胡適用另一批飛翔繾綣的鴿子給出了他的看法:
云淡天高,好一片晚秋天氣!
有一群鴿子,在空中游戲。
看他們?nèi)齼蓛桑?/p>
回環(huán)來往,
夷猶如意,
忽地里,翻身映日,白羽襯青天,十分鮮麗!
無疑,沈、胡二人的白話詩是“合為時而著”,無非在創(chuàng)作手法上多用象征、借喻,以潛移默化的手法感發(fā)民意。
“云淡天高”,當時胡適剛從美國留學(xué)歸來執(zhí)教于北京大學(xué),前途天高海闊。一切景語皆情語,深諳西方思想、懂得國故得失的胡適,對倡導(dǎo)白話文運動的主張更是信心十足。同時胡適寫這首詩就是在1917年的秋冬之交,而“晚秋”也有另一層指向:新文化運動正如火如荼地開展,文言就像是將要遲暮的晚秋,需要一批新的領(lǐng)頭人來煥發(fā)文壇的春意了!
也只有在胡適的筆下,一群空中飛的鴿子,不是受人指使,而是在游戲。整首詩的文眼,也在“游戲”二字。
鴿子的飛翔是一種游戲,胡適的新詩也是一種嘗試,而白話文寫作試驗相比于精密的物理測量更輕松些,更需要靈感和創(chuàng)新。胡適為什么不寫蒼鷹,不寫云雀,不寫雎鳩,偏偏要選取鴿子呢?因為,用鴿子借喻具有時代責(zé)任感的知識分子,來暗示胡適和沈尹默等人在新文化運動時期開新詩之先聲。
鴿子溫和敏銳。溫和是因為受到良好的教化,敏銳是由于它有方向感、有行動力;鴿子閑適。平民百姓飽受戰(zhàn)爭之苦,哪里有心情去游戲?至少是中上等社會階層才能夠做到“夷猶如意”,要不然早就全被抓到沈尹默的文章里做鴿子了;鴿子自性高潔。胡適筆下的鴿子色體純白,而文人都有高潔無染、自命不凡的精神追求,如果將更具有感染力和畫面感的“白羽襯青天”換成“玄羽懾蒼天”的烏鴉或“白毛浮綠水”的天鵝,都偏移了象征的能指。
眾所周知,早在《圣經(jīng)》中以鴿子象征和平:諾亞從方舟上放出一只鴿子,讓它去探明洪水是否已經(jīng)退盡。上帝讓鴿子銜著一條橄欖枝回來,表示人間尚存希望。鴿子象征和平,和平降臨,民族能真正實現(xiàn)自由和振興。胡適《鴿子》的文學(xué)史意義,要遠遠大過詩作本身的文學(xué)價值和文學(xué)技巧,《鴿子》是胡適新詩理論(如《談新詩》)的實踐注腳。
胡適提倡白話文運動,寫心手一致的白話詩,沒有舊體詩的平仄、對仗、韻律的束縛,不必諱莫如深,也不必借古諷今。作文,細琢則長,達意則止,就好比是鴿子在天空上任我翱翔,翱翔是有更高遠的展望——白羽將去征服其他在天空中的蒙昧的鴿子,去解放其他在籠子中的淺薄的鴿子,去救助在衣兜中的寒弱的鴿子。
百年回首,新文化運動的旗手們在詩體上的嘗試成功了。以新詩為首的革命,通過《新青年》等刊物在“鴿子”之間傳播,從學(xué)界延伸到了工界、商界、政界……不久后,交徹著現(xiàn)代口語的五四運動,有更多追求自由的青年們參與其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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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許霆.五四時期漢語新詩的詩韻重造[J].常熟理工學(xué)院學(xué)報,2019.
(作者簡介:呂騰崟,男,廣西師范大學(xué)2016級國家中文基地班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xué))(責(zé)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