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
作者單位
California,92350 Director of Center for Neuroscience Research (NIH P01),Loma Linda University;Full Professor in Physiology and Pharmacology,Full Professor in Neurosurgery,Director of Neurosurgery Research Program,Loma Linda University;Tenured Professor in Physiology,Vice-Chair of Basic Sciences Department,Director of Physiology Program,Loma Linda University;Full Professor of Anesthesiology,Full Professor of Neurology,Full Professor of the Department of Anatomy and Pathology,Loma Linda University Medical Center
Richard J.Traystman(1942-2017,圖1)是美國心腦血管生理和藥理學家,是研究心肺復蘇對腦血流和代謝影響的先驅之一。他主要研究卒中、心功能衰竭、高氨血癥、腦缺氧和高顱壓等病理改變時腦循環(huán)調節(jié)和腦損傷機制,是早期腦循環(huán)基礎與臨床轉化研究的成功學者。
Traystman對卒中研究有三大貢獻:一是對卒中后腦循環(huán)改變的實驗研究做出了貢獻,尤其是各種神經保護機制。他研究了缺氧時腦血管的反應、腦血流的變化,揭示了腦血管的生理功能和病理機制。二是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麻醉科建立了卒中轉化醫(yī)學研究實驗室,將臨床醫(yī)師與基礎學科的學者組成卒中研究團隊,成為臨床轉化醫(yī)學研究的模型典范。三是參與和領導了腦循環(huán)與代謝研究的國際協會——AHA、ASA及美國生理學會,是卒中實驗研究領域的國際領袖。
Traystman(圖2)出生于紐約的布魯克林,1963年在紐約的長島大學(Long Island University)獲得生物學士學位,1966年獲得生理學碩士學位。Traystman的碩士論文也是他的第一篇文章:高溫對雄性大鼠血小板的影響研究。
1971年,Traystman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獲得博士學位,研究心肺循環(huán)。畢業(yè)后他在北卡羅來納州的Bowman Gray醫(yī)學院腦循環(huán)先驅Harold D.Green和Carlos E.Rapela的實驗室做了一年博士后。1972年Traystman回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在公共衛(wèi)生學院做助理教授。
年輕的Traystman同時研究了兩個學術方向:一個是心肺循環(huán),心肺復蘇,尤其是肺的“側支通氣”機制;另一個是多種生理病理狀態(tài)下的腦循環(huán)代謝改變。
俗語云:“一心不能二用。”孟子的《奕秋》中提到“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這里孟子講的是在做一件事的時候要專心一致。但是研究學術的境界遠大于做一件事的范疇。現代學術更重要的是學識廣泛,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尤其是當不同領域有跨學科互補時,互通優(yōu)勢都會增大。如《周易》所言“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也”,“六爻發(fā)揮,旁通情也”。心肺循環(huán)與腦循環(huán)更是“你儂我儂”,“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元代管道升《我儂詞》)。
圖1 Richard Traystman
圖2 Richard Traystman
1975年Traystman發(fā)表了他的博士論文:論交感神經刺激對狗腦血流的影響。他發(fā)現刺激交感神經可減少腦靜脈血流。
1976年Traystman發(fā)表了氧和二氧化氮對狗肺組織“側支通氣”的調節(jié)研究。1978年在N Engl J Med上與他人合作發(fā)表了對人的“側支通氣”研究,報道了7例年輕人,3例老年人和5例肺氣腫患者,結論是當呼吸道有阻塞時,“側支通氣”有益。Traystman認為二氧化碳是調節(jié)“側支通氣”的主要因素。
1977年Traystman發(fā)表了腦缺氧和一氧化碳對羊頸動脈壓力感受器和化學受體的研究,后來又檢驗了二氧化碳、氰化物和高血氧對腦循環(huán)的影響。
1980年他開啟了新生兒和兒童腦循環(huán)的研究,1982年他在Science上發(fā)表了出生前后氧的腦傳遞一文,研究了綿羊在胎內、初生和成年時的腦氧傳遞(圖3)。
圖3 Traystman的文章發(fā)表在Science雜志上
圖4(上) Richard Traystman
圖5(右) Richard Traystman的專著Acute Stroke Bench to Bedside
1983年他描述了狗的腦靜脈壓升高對腦的動-靜脈血流的影響,發(fā)現腦靜脈血回流下降,但是腦動脈血流不變。
Traystman用“循環(huán)”這根紅線把心-肺-腦、新生兒、兒童和成人串在了一起,學術互補,觸類旁通。
在研究中Traystman應用了多種動物模型,包括狗、羊、豬、兔子、貓和大小鼠的模型,同樣綜合觀察、融會貫通。
僅在1975-1980年的幾年中,Traystman就發(fā)表了21篇論文,其中14篇關于心肺循環(huán),7篇關于腦循環(huán)。文章是學術殿堂的“敲門磚”,21塊“敲門磚”,敲開了Traystman(圖4)在心腦學術界的大門。
1980年,他成為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yī)學院麻醉科副教授和實驗室主任,開始建立自己的科研團隊。從公共衛(wèi)生學院“跨界”進入醫(yī)學院,Traystman靠自己的努力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1982年Traystman開創(chuàng)了轉化研究的新模式,他的研究中心實驗室門上沒有寫主要研究者的名字,而是臨床和基礎科研人員共聚一堂,共同參加臨床教學、臨床查房和基礎研究會議,互相合作,關注轉化,強調團隊精神。在1982年的Physiologist雜志上,Traystman專題討論了臨床與基礎研究的模型,提出了在臨床科室做轉化研究的新模式。
1985年Traystman發(fā)表了《鈣離子通道阻斷劑對腦血管的作用》一文,開始研究神經保護機制,尤其是腦缺血再灌注損傷中自由氧的機制,迅速成為實驗卒中領域的權威(圖5)。1987年Traystman發(fā)表了在豬模型上研究心肺復蘇的文章,1990年發(fā)表了研究局部腦缺血-實驗卒中的文章,2003年Traystman強調了全腦和局部腦缺血動物模型的重要性。
成功的轉化研究團隊,多產的文章和課題,使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麻醉科成為美國麻醉科的學術頂峰。Traystman也隨之獲益,1985年他成為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正教授,1989年獲得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講座教授,大學杰出科研教授”席位,1991年成為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麻醉科的科研副主任。
Traystman一共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工作了32年。
想起唐代杜甫的《房兵曹胡馬》,很像Traystman的成就:
“胡馬大宛名,鋒棱瘦骨成。
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
所向無空闊,真堪托死生。
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
Traystman成為實驗卒中研究世界一馬當先、叱咤風云的領袖。
大概是急流勇退,大隱隱于市,Traystman的學術人生軌跡在2000年后開始向行政管理變軌。
2003年,61歲的Traystman受聘為俄勒岡健康與科學大學(Oregon Health and Science University)的校長助理,負責科研計劃和發(fā)展,兼任醫(yī)學院基礎學院副院長,同時作為麻醉科教授繼續(xù)科研。2007年,68歲的Traystman任科羅拉多大學(University of Colorado)的科研副校長。
Traystman所在的時代面臨三大挑戰(zhàn):一是美國政府科研資助下降;二是美國年輕一代對科研失去興趣;三是醫(yī)療費用上漲。因此,作為科研副校長,Traystman既要引導地方政府重視科研;又要告之公眾科研的意義,促進政府投資科研;還要吸引下一代人熱衷科研。道路艱難,責任重大。
在科羅拉多大學,Traystman掀起了一場“科研!美國”的運動,呼吁政府,教育民眾,增加經費,吸引下一代。Traystman說:“為了改善患者的生活,為了治愈疾病做出貢獻,為了理解怎樣治療成人和兒童的疾病,我們必須做科學研究?!?/p>
在科羅拉多大學期間,Traystman以身作則,保留了自己的實驗室,繼續(xù)承擔美國國立衛(wèi)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課題,成為美國少見的既做大學副校長參與行政管理,又保留自己實驗室的人。
70多歲的Traystman精力充沛,同時還周游世界,開會講學。
Traystman的成功與他所建的團隊不無關系,他弟子眾多,桃李遍天下,現在大多成為腦循環(huán)研究的中流砥柱。除了早期的Ray Koehler、Dan Hanley、Jeffrey Kirsch外,Patti Hurn在1991年與Traystman發(fā)表了腦能量的研究,Michael Diringer在1991年與Traystman研究了蛛網膜下腔出血和腦血管痙攣。后來加入的還有Adnan Qureshi、Anish Bhardwaj和Paco Herson等。
Traystman在腦血管領域人氣旺盛,高朋滿座。他的老部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麻醉科主任Jeffrey Kirsch評論說,Traystman是學生們的“理想導師,心中朋友”。Kirsch說,Traystman強調“團隊精神”,對學生下屬既督促又幫助。
領導有方,弟子能干,Traystman共發(fā)表了484篇文章和100多篇書籍章節(jié),培養(yǎng)了100多名學生和博士后,獲得NIH幾十年的資助,獲得了1983年開始的NIH“團隊課題獎(Programmed Project Grant,PPG)”。
值得關注的是,Traystman很少在高影響的CNS級(Cell,Nature,Science)雜志發(fā)文章,僅有的4~5篇主要是與其他人合作的文章。他不追求高分,安心學術,觀察現象,解決問題。Traystman達到了“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宋代趙師秀)的學術意境。
到了2010年,Traystman在學術、人師和領袖三個領域都達到頂峰?;厥捉浤?,應該是心潮澎湃,如清代李鴻章所愿:
“丈夫只手把吳鉤,意氣高于百尺樓。
一萬年來誰著史,八千里外覓封侯。
定將捷足隨途驥,那有閑情逐水鷗。
笑指瀘溝橋畔月,幾人從此到瀛洲?”
成功的努力帶來獎勵,Traystman榮獲麻醉(1997年)和重癥醫(yī)學(1991年)的科研獎,AHA杰出科學家獎,1996年美國生理學會的“The Robert M.Berne杰出講席獎”和2017年的國際腦血流代謝協會的終身成就獎。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麻醉科在2003年為他成立了“Richard J.Traystman兒童麻醉講席教授”的席位。
Traystman熱愛國際腦血流和代謝協會,是首批會員,2003-2009年他任腦血流與代謝雜志(JCBFM)的主編(圖6),2011-2013年成為國際腦血流和代謝協會的主席。
早在1987年,Traystman已經開始關注科研中的上層建筑,討論了實驗動物的管理,后來發(fā)表多篇卒中轉化研究的評論。2014年,Traystman與弟子Paco S.Herson給Science雜志寫信,再次探索卒中轉化,題目是:“結果誤導:挑戰(zhàn)轉化(Misleading Results:Translational Challenges)”。他指出臨床試驗失敗不都是因為基礎實驗做錯了,沒有明確提出互通才是基礎與臨床研究區(qū)別的關鍵。
2004年Traystman關注了卒中的歷史進程,他回顧了古希臘及歐洲早期對腦血管解剖的貢獻,討論了19世紀開始的“軟腦膜玻璃窗(pial window)”技術研究腦表面小動脈和20世紀對腦血管生理的研究,尤其是1944年,Seymour Kety發(fā)明了腦血流測量方法,引發(fā)了隨后的超聲和各種神經影像技術的發(fā)展。
年高思舊,事成懷古。
Traystman(圖6)為人熱情、善良、幽默。他喜歡棒球、音樂,尤其是歌劇。他從小在電影院打工,拿手電筒給顧客帶路,他也一生熱愛在電影院里看電影。Traystman說話中氣十足,很有辨識度。據說Traystman熱愛鍛煉,每天早上4點起床進健身房。好身體支持了他的工作作風,他總是每天第一個上班,最后一個離開,星期六總是在辦公室里度過。
Traystman是個工作狂,有人問他每天什么時候回家,他回答說:“我太太(Suzann Lupton)決定我回家的時間?!彼钠拮訛槿松屏嫉驼{,支持了Traystman一生的工作和事業(yè)。
估計Traystman夫婦相處時有清代袁枚寫的《寒夜》之爭:
“寒夜讀書忘卻眠,錦衾香盡爐無煙。
美人含怒奪燈去,問郎知是幾更天?!?/p>
在他生命的最后幾年,Traystman不再作為主要研究者或通信作者了,他的名字掛在弟子們的文章中間,2018年最后一篇文章發(fā)表在一個不出名的雜志Neurochemistry International上,研究內容居然是Traystman40多年前立身的方向——心肺復蘇的研究。
“人生是輪回,何處不相逢?!?/p>
Traystman熱愛中國,支持中國的卒中研究,是中國卒中學者的朋友。
2001年我們舉辦第一屆天壇腦血管病會議時,邀請了十幾位海外卒中專家出席(圖7)。當時王忠誠院長因為經費問題有些猶豫,由張亞卓教授轉告了我。于是我寫信給每位專家,提出他們全部自己解決經費出席會議,得到大家的同意和支持。
圖7 第一屆天壇卒中會議專家合影
記得出席的專家有Traystman(后來是JCBFM主編)、Myron Ginsberg(當時的JCBFM主編)、Kenneth Maiese(Journal of Vascular Research主編)、Lothar Schiling(德國)、Miguel Perez-Pinzon、Eng Lo(羅英豪),還有幾位海外華人學者奚國華、陳豐源、胡丙仁、王小英等。
海外的專家都是第一次來中國,大家都很高興,Traystman和Ginsberg兩對夫婦更是興趣十足。爬了長城,去了十三陵,自稱“上天入地”,一路不斷玩笑。
當時會場條件簡陋,有一次講臺下居然有積水,麥克風帶著電線拖在水里,Traystman一邊講課一邊開玩笑說我想“電死”他。
第一屆天壇腦血管病會議結束后,Traystman和Ginsberg兩對夫婦、Schiling、奚國華、陳豐源和我一起去了重慶,由重慶醫(yī)科大學的謝鵬教授接待(圖8)。在當天的晚宴上,德國的Schiling就被謝鵬點的川菜辣得虛脫了,被當場送回酒店房間。但是Traystman和Ginsberg對重慶的招待很滿意,提出在重慶醫(yī)科大學招兩個博士后去美國,要我推薦。我找了謝鵬,在第二天早飯時,謝鵬帶了秦新月和張擁波來面試。于是秦新月隨Traystman去了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張擁波隨Ginsberg去了邁阿密大學。現在秦新月是重慶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神經內科副主任,張擁波是北京友誼醫(yī)院神經內科副主任。
南京鼓樓醫(yī)院神經內科主任徐運教授也在Traystman團隊工作過,2003年與Traystman一起發(fā)表了文章。
Traystman(圖9)對我也有提攜之恩。在他得知由他主持美國最高層次的Princeton卒中會議時,立即告訴我,會請我去巴爾的摩參會。我2002-2003年在路易斯安那州時,他也過來講學支持。
當奚國華教授和陳俊教授與我一起在2012年創(chuàng)刊轉化卒中研究(Translational Stroke Research,TSR)雜志時,Traystman的團隊立即支持,2012年在TSR發(fā)表了多篇文章。
我最后一次見到Traystman是2017年2月休斯敦的卒中會議上,當時中國裔的戈武平教授獲得了AHA的Bugher創(chuàng)新獎。凡是得過Bugher獎的人都被邀請出席慶祝酒會,我與魏玲教授也應邀參加。見到Traystman坐在沙發(fā)上,蒼老了,我與他打了招呼,說了幾句就分別了。當時聽到Traystman的聲音沒有變,他也仍然笑容滿面,只是感覺他的身體變老了,有些力不從心,站立困難。我當時有些憂傷,悵然若失,誰知道這竟成了永別(圖10)。
圖8 天壇卒中會議專家與重慶醫(yī)科大學謝鵬教授合影
圖9 2004年本文作者張和
“物換星移幾度秋,鳥啼花落水空流”(宋代賈云華)。
總結Traystman的一生,有人說他是“三好教授”,他是心肺腦循環(huán)研究領域的好學者,是學生和弟子們心中的好導師,是國際腦循環(huán)研究世界的好領袖。
Traystman有著鋼鐵般的意志,永抱希望,從不消沉,直到生命的盡頭。
當科羅拉多大學前任醫(yī)學院院長Richard Krugman最后一次去醫(yī)院與Traystman告別時,Traystman說:“我們的工作還沒有完成。我們可以做得更多,我們可以做得更好?!?/p>
工作是生活,生活有工作,享受工作,熱愛生活,人生如此,天地人和。
2017年10月19 日Traystman死于糖尿病并發(fā)癥,終年75歲。他一生無子無女。
南京大學醫(yī)學院附屬鼓樓醫(yī)院神經內科主任卒中大師徐運教授是Traystman的弟子。徐教授回憶說,第一次見到Traystman是2001年,當時Traystman剛從第一屆天壇腦血管病會議返美,他談到“中國有好多好吃的,重慶的川菜非常辣”。徐教授說Traystman團隊非常龐大,每周例會,百人輪流報告?!拔胰腙牶?個月就登臺匯報,好在Traystman和Patti Hurn慢速重復問題,巧妙提示,幫助我進入角色?!?/p>
Traystman團隊強調轉化研究,提出臨床問題,凝練科學設想,再回歸臨床檢驗。不追求文章的“影響因子”,重視新理念。徐教授的第一篇PNAS是當年實驗室最高分的文章。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并作十分春”(宋代盧梅坡)。
徐教授仰慕Traystman的科研熱情和執(zhí)著,61歲的Traystman還受聘于俄勒岡健康與科學大學繼續(xù)工作。每年美國卒中會議上,Traystman都要求徐教授推薦中國學生,徐教授因此先后往俄勒岡健康與科學大學推薦了9名學生,往科羅拉多大學推薦了2名學生。
徐教授最后一次見到Traystman是2017年2月在休斯敦的卒中會議上,徐教授說:“沒想到這是訣別,Traystman那風趣的言談、踏實的工作作風,梯隊的培養(yǎng),團隊精神一直影響著我?!?/p>
美國埃默里大學(Emory University)麻醉科的卒中大師于山平(圖11)教授從Traystman的研究中也受益良多。于教授提到了Traystman工作的幾大亮點。
一是在“神經保護”熱火朝天的20世紀90年代,Traystman卻與眾不同,關注腦血管和腦血流,始終著眼于整體,結合臨床。
圖10 2017年2月本文作者張和與Traystman在休斯敦
圖11 于山平教授
二是Traystman提出年齡與性別對卒中研究的影響。由于Traystman提供了新生兒和動物幼崽實驗的參數,AHA依此制定了新的臨床指南。他倡導使用老年鼠研究卒中,眼光超前。Traystman研究性別和性激素與卒中的關系也引領了卒中研究的潮流。
三是Traystman對壓力反射、化學反射、動脈壓和腦血管缺氧效應的研究已經成為經典,其觀點已被生理學教科書引用。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清代趙翼)。
于教授指出,如今華人卒中學者承前啟后,開始成為領軍人物。海內外華人卒中學者將共同推進卒中基礎和轉化研究。
美國匹茲堡大學神經科卒中大師,現任JCBFM雜志主編陳俊教授回憶起Traystman更是思緒萬千。
陳教授與Traystman有很多近距離交往,第一次是Traystman作為NIH PPG的評審組長和AHA腦評委主席,邀請了陳教授第一次當腦評委。
當時陳教授左邊坐著Donna Ferriero,右邊坐著Nicolas Bazan,兩個“大?!?,令毫無評審經驗的他忐忑不安。八年后陳教授擔任腦評委組長時,他向評委們強調了Traystman的信條:“正直和公正”。
陳教授指出,Traystman一生最大的成就是培養(yǎng)了一大批人,也影響了更多的人。個中翹楚當屬Patty Hurn。Hurn雖是護士出身,但在Traystman的培養(yǎng)下成長為一名杰出的研究者,她提出卒中性別差異的理論,2014年獲得Thomas Willis大獎。Hurn后來成為德州大學的副校長,統領全部7所大學的生物醫(yī)學研究,目前是密西根大學護理學院的院長。
像許多的猶太裔領袖一樣,Traystman對華人學者們有特殊感情,給予諸多支持。
2013年陳俊教授和楊國源教授在上海共同主持第26屆國際腦血流與腦代謝論壇暨第11屆國際定量腦功能與PET會議(Brain2013),匯集了很多國內著名學者,包括北京宣武醫(yī)院的吉訓明教授、南京鼓樓醫(yī)院的徐運教授、泰山醫(yī)學院的孫寶亮教授、西安第四軍醫(yī)大學的趙鋼教授、上海復旦的鄭平教授和高艷琴教授等。Traystman(圖12)作為國際腦血流與代謝協會的當值主席,自始至終給予大會支持和高度評價,他說:“Brain2013是我經歷過的最好的Brain大會。大會不但展現出最好的學術,而且給予了與會者無與倫比的款待!”
陳教授說Traystman生前有兩大愛好:一是歌劇,有兩個城市歌劇院的季票,曾多次飛歐洲聽歌劇;二是吃甜品,直到住院前一天,他血糖很高,還在琢磨著吃甜食。據說當醫(yī)師警告他血糖太高時,他眨眨眼睛說:“不吃該低血糖了,低血糖也有傷害不是?”
陳教授說,Traystman是一個堅強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永遠樂觀的人、也是一個完美主義者。2017年10月初,他住院后,情況越來越糟,他謝絕探視,堅持除了上帝“接見他”之外,只讓外人記得他以前的模樣。
陳教授出席了在科羅拉多大學丹佛醫(yī)學中心的Traystman追思會,緬懷他不平凡的一生。追思會的大廳里始終回響著意大利歌劇音樂,包括Un’anima,Vertigo,Gloria,The Gift of Life。
“For the Gift of Life,for the Air We Breathe for the Tears We Cry...”。
圖12 第26屆國際腦血流與腦代謝論壇暨第11屆國際定量腦功能與PET會議(Brain2013)
Traystman在2003-2009年擔任JCBFM的主編,是雜志創(chuàng)刊后38年里最負責任、最有效率的主編。那時候稿件從打印到送審全是手工處理,只有一名全職助理。因此,Traystman不論節(jié)假日都親自組合所有稿件的評審意見,工作量之大,實屬不可思議!
2017年陳教授和Paco Herson一起起草了15頁的提名信,提名授予Traystman國際腦血流與代謝協會終身成就獎。另外,Traystman還獲得過2004年的Thomas Willis獎。Traystman成就顯著,影響非凡,獲獎是眾望所歸。
據說Traystman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時常去星巴克,一待就是半天。有一天他非常認真地宣布,他要辭職去開一間星巴克!
陳教授高興地說,幸虧Traystman沒有辭職開星巴克,否則我們的生命里會缺少一位偉大的老師和朋友!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唐代杜甫)。
送給Traystman(圖13)一首清代李鴻章寫的詩,堅信Traystman的初心永遠是個學者書生:
“回思往事盡成塵,我亦東西南北身。
白下沉酣三度夢,青衫淪落十年人。
窮通有命何須卜,富貴何時乃濟貧。
角逐名場今已久,依然一幅舊儒巾?!?/p>
圖13 Richard Trayst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