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賀鑄詞中的《世說新語》典故

張娜

摘要：化用典故入詞是賀鑄詞的一大特點，賀鑄詞中引用《世說新語》典故多達41處，借著這些典故賀鑄抒發(fā)自己對隱逸生活的向往，在詞中塑造了種種風流形象也為自己的詞添上了色彩艷麗的一筆。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還當與賀鑄與蘇軾的交游，與北宋末年文人士大夫間普遍存在的憂患意識以及隱逸之風的興起有關(guān)。

關(guān)鍵詞：賀鑄詞;《世說新語》;原因

關(guān)于賀鑄詞中的用典問題，很多學者都有關(guān)注，且評價不一。李清照《詞論》曰：“賀苦少典重”（1）。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則評價其用典“比興深者通物理，用事工者如己出。”（2）劉體仁《七頌堂詞繹》又說其：“詞有警句則全首俱動，若賀方回非不楚楚，總拾人牙慧何足比數(shù)?！保?）鐘振振先生的《北宋詞人賀鑄研究》中講：“其一字不改地嵌用前人成句即達二十八家五十七句，用前人句而增損變化者更多達九十馀家二百數(shù)十句，分布面為一百四十馀首，超過了其詞總數(shù)的二分之一?！保?）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更是將其詞貶為下流，稱：“北宋名家以方回最次。其詞如歷下、新城之詩，非不華贍，惜少真味”。（5）化用前人成句入詞是賀鑄詞用典的最大特點，也是他為人所詬病之處，但實際上賀鑄詞用典來源十分廣泛，遍布經(jīng)史子集各部。據(jù)梁玉龍的《賀鑄詞用典研究》（6）中賀鑄詞中的用典多達997處，其中數(shù)量之最的為前人成句（包括漢魏晉南北朝詩、唐詩、唐五代詞、宋詩、宋詞），然后是《楚辭》，緊隨其后的便是《世說新語》。該文章關(guān)注到了賀鑄詞中偏愛《世說新語》典故的現(xiàn)象，并對這一現(xiàn)象做了簡要分析，但關(guān)于《世說新語》典故本身的分析還是稍顯薄弱。另有譚子夜的《北宋詞中世說新語典故研究》（7）對賀鑄詞中《世說新語》典故的使用做了個案分析，指出了賀鑄詞中多用《世說新語》典故與其懷才不遇的仕宦經(jīng)歷有關(guān)，但其關(guān)于賀鑄詞中《世說新語》典故共27例的統(tǒng)計與實際并不相符。故當前關(guān)于賀鑄詞中《世說新語》典故的使用數(shù)量以及使用原因還有待進一步的詳細研究。

一、賀鑄詞中引用的《世說新語》典故條目

賀鑄今存詞作280余首，據(jù)筆者統(tǒng)計賀鑄詞38首中均引用了《世說新語》典故占賀鑄詞作總數(shù)的1/7，共有41處。這些典故在《世說新語》中的分布情況為：《識鑒》10條、《言語》6條、《任誕》4條、《雅量》4條、《排調(diào)》4條、《惑溺》2條、《夙惠》2條、《汰侈》1條、《賞譽》1條、《賢媛》1條、《政事》1條、《假譎》1條、《黜免》1條、《自新》1條、《容止》1條、《傷逝》1條，共計41條，其在《東山集》中的分布情況具體如下：

1.“買山錢”4次：見于《臨江仙》、《羅敷歌·丑奴兒》、《玉京秋》、《鳳求凰·勝勝慢》。

2.“莼羹鱸鲙”4次：見于《望長安·鳳棲梧》、《羅敷歌·采桑子》、《菱花怨》、《續(xù)漁歌·木蘭花》。

3.“東山攜妓”3次：見于《惜奴嬌》、《南鄉(xiāng)子》、《定情曲》。

4.“龍山落帽”2次：見于《怨三三》、《玉京秋》。

5.“日近長安遠”2次：見于《望長安·鳳棲梧》、《東陽嘆》。

6.“乘興而來”2次：見于《西笑吟·鳳棲梧》、《小重山》。

7.“擁鼻吟”1次，見于《□□□·七娘子》。

8.“滓穢太清”1次，見于《續(xù)漁歌·木蘭花》。

9.“金垺”1次，見于《換追風·減字浣溪沙》。

10.“劉伶一醉”1次，見于《將進酒·小梅花》。

11.“口若懸河”1次，見于《行路難·小梅花》。

12.“桓伊三弄”1次，見于《凌歊引·桐人捧露盤引》。

13.“廣陵散絕”1次，見于《秋風嘆·燕瑤池》。

14.“清風朗月”1次，見于《斷湘弦·萬年歡》。

15.“閨房之秀”1次，見于《綺筵張·好女兒》。

16.“稚恭乘騎”1次，見于《想車音·兀令》。

17.“蠟屐”1次，見于《玉京秋》。

18.“西門柳”1次，見于《減字木蘭花》。

19.“玉鏡臺”1次，見于《憶秦娥》。

20.“絲竹陶寫”1次，見于《御街行·別東山》。

21.“丹樓如霞”1次，見于《金鳳鉤》。

22.“木猶如此”1次，見于《樓下柳·天香》。

23.“韓壽偷香”1次，見于《減字浣溪沙》。

24.“書空咄咄”1次，見于《小重山》。

25.“柳絮之才”1次，見于《畫眉郎·好女兒》。

26.“周處自新”1次，見于《陽羨歌》。

27.“卿卿我我”1次，見于《惜奴嬌》。

28.“麈尾清談”1次，見于《羅敷歌·采桑子》。

二、《世說新語》典故之于賀鑄

就上面的統(tǒng)計情況分析，賀鑄詞中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世說新語》典故，都與隱逸有著密切聯(lián)系，如引用次數(shù)最多的“東山攜妓”、“買山錢”、“莼羹鱸鲙”。

其中“東山攜妓”這一典故在賀鑄詞中共出現(xiàn)3次，事見《世說新語·識鑒》第21則：

謝公在東山蓄妓，簡文曰：“安石必出，既與人同樂，亦不得與人同憂。”（8）

東晉謝安字安石，早年隱居東山，但是由于聲名在外，多次被朝廷征辟，但謝安每次都拒絕。其詞集《東山詞》的命名也與《世說新語》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皷|山”正是取自謝安東山歸隱之典故。賀鑄詞《玉京秋》：

隴首霜晴，泗濱云晚，乍遙落。廢榭蒼苔，破臺荒草，西楚霸圖冥漠。記登臨事，九日勝游，千載如昨。更想像，晉客□歸，謝生能賦繼高作。飄泊。塵埃倦客，風月羈心，潘鬢曉來清鏡覺。蠟屐綸巾，羽觴象管，且追隨、隼旟行樂。東山□，應笑個儂風味薄。念故園黃花，自有年年約。（9）

從詞的內(nèi)容來看，這首詞應當是賀鑄作于路途奔波之時。詞人登高臨遠，回顧了歷史豪杰的風流過往后，想到自己仍在異地奔波，孤苦一人，不禁悲從中來，心生憂嗟。而在詞人列舉的這數(shù)位風流人物中，他最羨慕的當屬謝安了。在詞的下闕，謝安再次被提及“東山□，應笑個儂風味薄”可見詞人對于謝安“東山攜妓”的這種瀟灑的隱逸生活的向往。此外賀鑄詞中還用了“買山錢”4次、“莼羹鱸鲙”3次，這些典故同“東山攜妓”一起勾畫出了賀鑄理想中的隱逸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