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成
“凈一室,置一幾,陳幾種快意書,放一本舊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揮塵?!?/p>
這是明代的書畫家陳繼儒在《小窗幽記》中寫的一段話,意境幽遠(yuǎn),超然脫俗。
記得以前,喜歡舞文弄墨的人很多,褂子上面的兜里別幾支鋼筆那是一種風(fēng)尚,這些人也都特受老百姓尊敬,尊稱他們?yōu)椤拔娜恕被蚴恰跋壬?。想必,魯迅“大先生”的稱謂也是由此而來。
那時候的家境雖都不是太好,但先生們總是能從不大的院落里騰出一間屋子來做書房,放一些書,放一張桌子,放一個老硯臺和幾支毛筆。
千萬不能小瞧這不大的書房,有的可能只是小土坷臺里放了幾本書,但它散發(fā)出的書香墨香,卻能把蘆葦和小鳥都熏染得有幾分文氣。
鄉(xiāng)村的文明,鄉(xiāng)村的樸實之美,也無不因此而顯得高貴。
驀然間,驀然間,鄉(xiāng)村的文人和先生少了,鄉(xiāng)村的書房不見了,一座座大瓦房或小洋樓將書生意氣埋葬,取而代之的是大金鏈子和粗手鐲子,還有那從城市學(xué)來的別別扭扭的普通話。
鄉(xiāng)音變了,人的心也變了,樸實和憨厚都成了貶義詞。
看人富了鬧心,看人窮了歡心;看人成事了鬧心,看人敗事了歡心。一雙眼,總是盯著別人靜不下來,總是涂滿污垢,清透不了。
素麈揮塵的“麈”,指的是鹿一類的動物,其尾可做拂塵。這東西我們不常見,常見的是各種各樣的吸塵器,價格不菲,可能好用,但卻不能掃去心塵。
浮生若夢,沒人能躲得過塵俗的糾纏,人沾點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少了書香墨香,那草木和山河就失去了內(nèi)涵,那呼呼的風(fēng)響和潺潺的流水聲就會變得淺薄。
素麈好,輕輕一揮,便掃盡了世間的塵垢,哪還會有什么心塵?
木心說,人生在世,需要一點高于柴米油鹽的品相。
我想,這點品相,就是素麈揮塵后露出的那簡陋的一室一幾,還有快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