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頤
晚唐詩人如同沙漠中盛放的鮮花雖兀自燦爛卻無人欣賞韋莊便是其中一個他一生飽經(jīng)亂離之痛直至晚年才獲賞識而韋莊詞中的江南煙雨情其實是他回不去的故國與青春
韋莊,字端己,花間派詞人代表之一,文風與溫庭筠相近,因此與其并稱為“溫韋”。說起韋莊,單就這個姓氏,便承載著無數(shù)榮耀。自隋唐開始,韋氏一族便是真正意義上的名門望族,重臣、名人不勝枚舉,先后拜相者竟有二十余位,可謂冠絕全唐。這樣的家族基因,強大到讓人不敢相信,可韋莊生于氣數(shù)將盡的晚唐,此時山河巨變,導致其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前面提到,韋氏一族何等榮耀,而韋莊是文昌右相韋待價的七世孫,蘇州刺史韋應物的四世孫,本應家族繁榮,人丁興旺。可這個名門望族至韋莊時已然近乎衰落,更不幸的是,韋莊不僅家境寒微,在年幼時父母便早亡,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韋莊走過了童年、少年、青年。
在應舉之前,韋莊在很多人府中當過幕僚,勉強維持生計,同時擴展自己的交際圈。少年時的韋莊可以說是品學兼優(yōu),人緣頗好。
公元878年,大唐形勢岌岌可危,年過四十的韋莊赴長安參加科舉,名落孫山,也正是這一次落第,他才改了名字。四十五歲時,韋莊再次參加考試,他信心百倍,可現(xiàn)實總是很殘忍。黃巢,也是一位落榜者。在韋莊考試這一年,他揭竿而起,起義攻京,攻占了大唐都城長安,也攻陷了韋莊的科舉夢想。一夕之間,韋莊的夢想破滅,無家可歸,陷身在戰(zhàn)火紛紛的長安,他只好東躲西藏。顛沛流離中,韋莊來到了江南,這里風光如詩如畫,山水清麗旖旎。
江南這一待,便是十年之久。這十年,成為了韋莊人生中重要的歷程,也改變了他的詞風。雖然也有“避世移家遠,天涯歲已周”、“萬里逢歸雁,鄉(xiāng)書忍淚封”的鄉(xiāng)愁,但是十年的時光,足以撫慰一顆滄桑的心靈。
韋莊晚年的五首《菩薩蠻》,有四首都是回憶他游歷江南的縱情歲月。他極盡詞藻寫江南的好,春日碧水,紅樓香燈,花紅酒綠,煙柳小巷……江南越好,就越反襯出他有鄉(xiāng)不得歸、有家不能回的憂愁,這是他鄉(xiāng)避亂之人永遠擺不平的思鄉(xiāng)之情。
在無數(shù)次仰望星空之后,韋莊重新上路。公元894年,黃巢戰(zhàn)亂平息,韋莊輾轉回到洛陽。故人不在,家國難還,此時的洛陽在風雨飄搖下,早已不復當年景象,歷盡滄桑,遍嘗人間疾苦的韋莊,最后一次應舉,值得欣慰的是,他終于登科及第。當時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很快韋莊便官授校書郎。乾寧四年,六十二歲的韋莊,奉命隨兩川宣諭使李洵赴蜀地調(diào)停動亂。也正是那個時候,韋莊受到了蜀地王建的賞識,并與其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韋莊回長安后,升職左補闕。公元900年,宦官發(fā)動政變,囚禁了唐昭宗,假擬圣旨,立太子李裕為帝,韋莊終于徹底絕望。第二年,王建寫信致韋莊,敘往日舊情,也正式提出邀請。韋莊權衡之下,毅然離唐,轉而入蜀,王建封他為掌書記。在職期間他大力安撫蜀地民生,兢兢業(yè)業(yè)輔佐新主,政績突出。
公元907年,唐王朝走到終點,唐哀帝被迫將皇位讓給朱溫,朱溫建國號梁,改元開平,以開封為國都,史稱后梁。韋莊聞訊力勸王建做一國之君。于是他率官吏民眾大哭三天后,擁戴王建繼皇帝位,建國號蜀。韋莊很快晉升左散騎常侍,第二年升任宰相。自此,流離大半生的韋莊終于有了歸宿,不在最愛的江南,而在浣花溪畔的杜甫故居,隔著時空與杜甫惺惺相惜。公元910年,韋莊卒于成都花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