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劼人 李玉蘭
李劼人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一位非常重要的作家。這位生在成都、長在成都、書寫成都、建設(shè)成都的成都作家、學者,在絕大多數(shù)成都人眼里,遠不如成都的熊貓、寬窄巷子能代表成都的文化。不知道這是李劼人的悲哀,還是成都的悲哀?
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川籍作家郭沫若、巴金、沙汀、艾蕪等都比李劼人更具有影響力。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六大家“魯郭茅巴老曹”,川籍作家就占據(jù)了兩席。但他們與李劼人不同,李劼人可以稱之為四川作家,而郭沫若等只能稱之為川籍作家。川籍作家的一些作品即使描繪了四川的風土人情,如巴金的《家》《春》《秋》;即使用了四川方言描繪了部分四川風土人情,如沙汀的《在其香居茶館》,但他們卻沒有運用四川市井百姓的思維方式刻畫出最具四川風味的風土人情。只有李劼人的小說,無論是小說中的風土人情,還是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還是那種關(guān)注現(xiàn)實、關(guān)注歷史而唯獨不關(guān)注理想的敘述方式,都深得四川人日常生活狀態(tài)的精髓,尤其是四川人“擺龍門陣”思想的精髓。可以說,李劼人筆下的四川社會是最能體現(xiàn)四川人文特征的文化景觀,尤其是以四川方言刻畫四川人民日常生活,顯示了李劼人對四川社會百科全書式的知識。
李劼人在觀察表現(xiàn)四川的市井社會時,和二三十年代主流文學通常對現(xiàn)實社會作階級剖析的方法不同。李劼人始終站在“四川人”的角度,以“四川人”的語言和方式來認識和描繪“四川人”的世界。他描繪“四川特定地域文化”背景中四川人的命運,通過對“四川地域文化”背景中四川人的生存和生活狀態(tài)的描述,揭示四川社會發(fā)展過程中人們精神方面潛移默化的變遷,以及在這過程中“四川地域文化”對四川人人性的影響。李劼人筆下展開的四川市井生活圖卷是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他的作品不但從語言和思想方面豐富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文學世界,而且展示了在歷史大變遷的時代四川人精神思想的變化。李劼人在創(chuàng)作中,沒有選取二三十年代主流文學的社會階級剖析的方式來反映四川人民生活,而是在四川社會文化的大背景下,描繪“四川地域文化”背景中四川人的命運,通過對“四川地域文化”背景中四川人的生存和生活狀態(tài)的描述,揭示四川社會發(fā)展過程中人們精神方面潛移默化的變遷,以及在這過程中“四川地域文化”對四川人性情的影響。李劼人站在“四川人”的角度,以“四川人”的語言和方式來描繪“四川人”世界的作家,他的小說中刻畫了大量帶有典型的四川地域文化特征的人物形象。
1935—1937年,李劼人的幾部被譽為“大河小說”的長篇小說陸續(xù)出版。其后不久,郭沫若曾撰文《中國左拉之待望》,高度評價了李劼人及其長篇系列小說,稱贊他的小說是“四川大綢”,是“小說的近代史”,至少是“小說的近代《華陽國志》”;稱贊李劼人是“這樣寫實的大眾文學家,用著大眾語寫著相當偉大的作品的作家”。但遺憾的是,李劼人這些作品發(fā)表以后,在文壇上并沒有引起多少關(guān)注和反響,郭沫若也很為他不平,說他“卻好像很受著一般的冷落”。
反倒是遠離大陸文化中心的香港,海外的日本、法國等地,均有學者對他進行高度評價。如身居香港的曹聚仁上世紀50年代盛贊李劼人“五十萬字的巨著《大波》,寫辛亥革命時期的成都動態(tài),這是扛鼎的大力作,無論取材、組織以及描寫,都非茅盾的《子夜》所能企及;比之巴金的作品,那更高得多?!敝劣诶顒氯瞬槐蛔⒛康脑颍J為是李劼人的小說為“有著政治成見的人所不快意的”,“若干政見很深的文藝批評家,不獨不曾讀李氏的小說,幾乎連李劼人的姓氏也不甚了解呢”。香港的另一位文學史家司馬長風,將李劼人與沈從文、巴金、茅盾、老舍等七人稱為中長篇小說七大家,認為他的才華僅次于老舍與沈從文。1960年,日本漢學家竹內(nèi)實就在日本《文學界》發(fā)表文章《埋沒的作家》,高度贊揚了李劼人及其作品,同時也分析了李劼人被埋沒的原因,一是他的代表作出版時恰是抗戰(zhàn)爆發(fā)前后,“國防文學”論戰(zhàn)正是十分激烈的時期,所以小說的題材不符合時代的潮流;一是當時的作家身在成都,孤立地從事著文學活動,遠離當時文壇中心上海。在竹內(nèi)實看來,李劼人被埋沒就是因為生不逢時。
但是,戰(zhàn)爭也許并不是李劼人被冷落的原因。李劼人的經(jīng)歷與創(chuàng)作,與和他同時代的老舍有諸多異曲同工之處,但二人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和影響力卻相去甚遠。老舍曾在英國擔任漢語教師,李劼人曾留學法國;老舍沒有直接參與激進的新文化運動,甚至對“五四”運動也采取旁觀的態(tài)度,但又始終身懷憂國憂民之心。李劼人在解放之前,始終與政治保持距離,多次拒絕邀約出任政府官員,堅守著自己自由知識分子的情懷,他做教育、辦實業(yè)、搞創(chuàng)作,始終秉持對貧弱者的關(guān)懷,堅守正義的立場。老舍熟悉北京社會底層的市民生活,通過對北京市民生活的全景式刻畫對中國轉(zhuǎn)型期的文化作著冷靜客觀的審視;李劼人熟悉四川人民的世態(tài)人情,他擅長描寫四川人民平凡普通的日常生活,對四川人民的習俗、道德和生活方式作了精確的刻畫。老舍的小說從取材、人物性格、小說語言方面都具有濃郁的“京味”,他運用北京市民俗白淺易的語言,寫出了“簡單的、有力的、可讀的而且美好的文章”,李劼人的小說則運用四川人民頗具特色的方言,刻畫出了清末民初四川人民務(wù)實又達觀、真誠又坦率,堅強又隱忍,愛生活也懂生活、隨遇而安等等性情特征,并將小說中虛構(gòu)的世態(tài)人情與真實的歷史人物事件交織書寫在一起,縱橫捭闔,生動精彩,深得四川人“擺龍門陣”的精髓,李劼人的作品有著濃濃的“四川風味”。
老舍作品的“京味”,經(jīng)過熟悉北京文化的學者的反復解讀,他的作品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不僅僅是北京的文化符號,也是中國的文化符號,為所有中國人所熟知。但李劼人作品的“川味”,外地人讀不懂,讀得懂的四川人卻沒有多少人去解讀、分析、介紹,但至今研究仍不夠充分,這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我們更深入的認識和了解這位現(xiàn)代文學史上成就卓著的四川作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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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劼人研究學會,李劼人故居文管所.李劼人的文品和人品[M].四川大學出版社,2001.
[3]李劼人研究學會,成都市李劼人故居紀念館.李劼人研究[M].四川文藝出版社,2017.
作者簡介
李玉蘭(1977—),女,民族:漢;籍貫:四川宜賓;學歷:碩研;研究方向:中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