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杰拉德
透過巴爾扎克、雨果、左拉的小說及雨果和波德萊爾的詩歌,19世紀的巴黎成了一種幻象,充滿著驚人的活力,同時也充斥著劇烈的社會動蕩與墮落。
當我從文學背景下思考巴黎時,首先想到的作家是巴爾扎克、維克多·雨果、波德萊爾和左拉。法國文學中太多的優(yōu)秀作品都是巴黎人寫的。重新考量之后,我不禁驚訝于自己竟然沒有想到維隆、莫里哀、高乃依、拉辛、伏爾泰、狄德羅、司湯達、福樓拜、馬拉美、蘭波、普魯斯特、瓦萊里。無法想象,人文巴黎如果沒有這批人會是什么樣子。不過如果要審視巴黎所能達到的極盛狀態(tài),則似乎必然提到巴爾扎克、雨果、波德萊爾和左拉這四個人。巴黎文學最重要主題就是想象與現(xiàn)實之間的社會異化,或是心理距離。在我看來,莎士比亞筆下的倫敦和沃爾特·惠特曼筆下的紐約似乎不是這樣。但是人們應該注意,莎士比亞和惠特曼都是自己所在城市的核心文學人物,但在巴黎文學界,沒有哪個作家可以獨立勝任這樣的角色。笛卡爾占據(jù)著法國人的心靈,代表了巴黎人的知性,其影響之深刻正如莎士比亞之于英國,沃爾特·惠特曼之于美國。從這一點來說,即使把維克多·雨果、巴爾扎克和波德萊爾加在一起,也不足以與莎士比亞、惠特曼的偉大超凡相媲美。
要想在法國找出可以與但丁和莎士比亞、托爾斯泰和塞萬提斯、歌德和惠特曼、易卜生和喬伊斯相媲美的享譽世界的作家,你需要把蒙田和莫里哀融為一體?;蛘甙寻蜖栐?、雨果、波德萊爾和左拉合成一個四重形象,就像布萊克的《四天神》或《以西結書》的四輪馬車的天使們。透過巴爾扎克、雨果、左拉的小說及雨果和波德萊爾的詩歌,19世紀的巴黎成了一種幻象,充滿著驚人的活力,同時也充斥著劇烈的社會動蕩與墮落。尤其是巴爾扎克和雨果,他們讓人憶及拉伯雷筆下的巨人們,沖破各種阻礙,追求烏托邦和人性完善。
巴爾扎克在巴黎發(fā)現(xiàn)了“屬于這世界的國度”,并醉心于揭示這個國度。普魯斯特感慨說:“他無所掩飾,他知無不言?!蔽阌怪靡?,當時整個巴黎的精神力量之和也無法和超常的巴爾扎克相提并論?!度碎g喜劇》中有大大小小共90部小說,要不是巴爾扎克因勞累過度50歲就與世長辭,這個數(shù)字應該會達到200部。他筆下的巴黎是自己激情四射的創(chuàng)造,而彌爾頓的撒旦和莎士比亞的福斯塔夫則是個人精力與社會現(xiàn)實的結合。
像巴爾扎克一樣,維克多·雨果似乎并不比莎士比亞筆下的人物更為現(xiàn)實。當然,如同沃爾特·惠特曼的典型行為是內戰(zhàn)期間在華盛頓特區(qū)的醫(yī)院進行志愿服務一樣,如今可以把雨果在1871年巴黎公社期間的英雄立場和表現(xiàn)視作他的典型行為。雨果高度的浪漫主義使得他成為支持公社斗爭的詩人兼小說家,實現(xiàn)了他在《悲慘世界》(1862)中的愿景。雨果的各種作品包羅萬象,沒有哪個讀者能夠將其盡數(shù)讀完,其詩歌總量超過了15萬行,還有7部小說,至少20部戲劇和堆積如山的散文。難怪波德萊爾飽受折磨,感覺自己被雨果排擠,因為雨果發(fā)現(xiàn)了所有的文學空間并將其悉數(shù)開發(fā)。
如同巴爾扎克是巴黎小說家一樣,波德萊爾成為巴黎詩人,然而雨果十分關注整個世界,因此他并不局限于巴黎。雨果遭到拿破侖三世流放,波德萊爾稱其為“無國界的天才”,但是這位寫作了《惡之花》(1857,1861)的不關心政治的詩人,卻經歷了一種與世俗隔絕的心靈流放。他筆下的巴黎可能很像典型的巴黎,就如惠特曼筆下的曼哈頓很像典型的曼哈頓一樣。孤獨地走在一個地獄般城市的街道上,波德萊爾創(chuàng)造了現(xiàn)代巴黎的審美情趣。雨果在被流放到海峽群島中的澤西島上時,曾按以賽亞和耶利米的方式進行預言,期望能被歷史驗證。波德萊爾則拒絕進步、拒絕預言、拒絕歷史,一心作詩,終于如愿實現(xiàn)了文學理想,而雨果卻沒能做到。
我最后要提到埃米爾·左拉,他1877年發(fā)表了《小酒店》,其觀察勞動階級生活的新視角激起了暴怒。資本家因小說偏向下層社會而以幾乎前所未有的姿態(tài)大肆表示憤怒。巴黎公社的精神在左拉的作品中得到復活,在《萌芽)(1885)一書中表現(xiàn)尤為強烈。一些巴爾扎克的作品中暗示出來的、被波德萊爾主觀放棄的東西,在左拉的空想現(xiàn)實主義中表達得淋漓盡致。
歷史上,巴黎向來都是一個民族和文化的熔爐。在其他國際大都市,如紐約、倫敦,移民群體傾向于聚居在一起,建立起新的社區(qū),結果就會形成唐人街或者小意大利。置身于城中的這些地方,你可能會感到你其實就是在上?;蚰遣焕账埂5窃诎屠?,民族社區(qū)之間的界限不像在其他地方那樣明顯。
事實上,正是巴黎不同民族群體的融合方式把很多非裔美國人,特別是作家們吸引到這個歐洲城市。20世紀40年代后期至50年代,為逃避美國強烈的種族文化,這種現(xiàn)象尤為突出。理查德·賴特就是這些作家中非常有名的一位,他1947年來到巴黎。他曾提到自己在美國先是被當作一個黑人,其次才被當作作家看待。與此相反,當他到達巴黎這個一貫尊重藝術家和知識分子的城市時,他首先被作為一個作家而受到歡迎。
盡管如此,巴黎同樣有其自身的種族沖突需要處理,當然,這些沖突事件未必一定與非裔美國人相關。但是,一些巴黎人倒是以懷疑甚至毫不掩飾地仇恨眼光看待北非移民。法國曾統(tǒng)治北非一些地區(qū)多年:它控制突尼斯和摩洛哥到1956年,控制阿爾及利亞到1962年。經歷了一場漫長、血腥的戰(zhàn)爭之后,法國才最終放棄在北非的統(tǒng)治。很多人選擇離開這些國家,移居法國,特別是巴黎,以尋求新的機會。但是,像在很多國家一樣,移民在巴黎一開始并不受歡迎。
今天,大量的巴黎少數(shù)民族群體居住在郊區(qū)政府提供的高層房屋里,而不是居住在市區(qū)??拷袇^(qū)一個可以展示民族多樣性的區(qū)域是貝爾維爾。貝爾維爾在盧浮宮東北方向約3英里處,居住著從俄羅斯、波蘭、希臘、土耳其、北非、西非甚至印度支那(法國在20世紀50年代早期曾在此發(fā)動殖民戰(zhàn)爭)來的人們。
貝爾維爾還有一個塞法迪猶太人部落,從突尼斯遷來。但巴黎最古老的猶太人聚居在瑪萊區(qū)薔薇街一帶。巴黎的猶太人區(qū)域比在美國的要小很多,因為“二戰(zhàn)”期間納粹占領巴黎,對猶太人進行了殘酷的迫害。盡管如此,在如今十分奢華的瑪萊區(qū),仍能從時尚的咖啡廳和新潮小店中找到猶太面包店、書店、咖啡館和餐館。
雖有眾多移民群體選擇在巴黎定居,但巴黎的民族人口與其他國際大都市相比仍然很少。在巴黎的210萬人口中,只有百分之一為穆斯林,猶太人也僅占百分之一。與此相比,約百分之九十為羅馬天主教徒,百分之二為新教徒,其余的百分之六人口沒有特定信仰。
因此,巴黎無疑是一個法國人主導的城市,這在諸多方面都有體現(xiàn)。其市民的固執(zhí)己見和喜歡爭論是出了名的,但他們遵守舊俗,推崇禮貌。他們性格保守,又崇尚自由。盡管按照歐洲標準,法國也算一個大國,并且曾經統(tǒng)治過一個龐大的帝國,法國人仍然非常狹隘。只舉一個顯而易見的例子,試試在普通的巴黎酒單上找一找有沒有哪一種不是法國酒。
巴黎人對外國酒和食物也許不感興趣,但他們對文化向來極為尊重。藝術家和知識分子,特別是作家,在巴黎的生活中一直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巴黎一向都是一個人文城市,擁有它自己的名人,如馬賽爾·普魯斯特、古斯塔夫·福樓拜、奧諾雷·德·巴爾扎克、維克多·雨果和伏爾泰,以及從國外來此的作家,如歐內斯特·海明威、詹姆斯·喬伊斯和塞繆爾·貝克特等。
編輯: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