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18年12月16日,第八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在廣東湛江舉行。與會專家就批評家的主體性建構問題展開討論,認為當下的文學批評存在過度理論化、過度抽象化以及與創(chuàng)作脫節(jié)等諸多弊端,造成這種狀況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批評家對自身主體性認識不夠。有鑒于此,必須從批評的實施主體、批評方法、批評形態(tài)、批評文本、批評實踐等方面找到合適的入口,建構起批評家的主體性,以利于建立健康良好的批評生態(tài)。
關鍵詞:批評家;主體性;過度理論化
2018年12月16日,第八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在廣東湛江嶺南師范學院隆重舉行。本次論壇由嶺南師范學院、北京大學影視戲劇研究中心、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和《文藝爭鳴》雜志社聯(lián)合主辦,《語言與文化研究》編輯部、《文藝論壇》編輯部協(xié)辦,嶺南師范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承辦。來自北京師范大學、澳門大學、武漢大學、華中師范大學、復旦大學、浙江大學、北京語言大學、福建師范大學、云南昭通學院、閩南師范大學、湖南科技大學、廣東海洋大學、肇慶學院、深圳職業(yè)技術學院、廣東石油化工學院、嶺南師范學院等高校以及《文藝論壇》《語言與文化研究》、中國詩歌流派網(wǎng)等文藝媒體的三十多位知名專家、青年學者和詩人出席論壇,嶺南師范學院副校長蘇古發(fā)為論壇致開幕詞,文學與傳媒學院院長趙金鐘教授主持開幕式。在開幕式上,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主要發(fā)起人、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主任譚五昌介紹了創(chuàng)辦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的宗旨與目標,并強調(diào)了這個論壇的明確定位與幾大特點:新銳性、高端性、學術性(學理性)、開放性、包容性、建設性。隨后,澳門大學中文系主任朱壽桐教授在發(fā)言中充分肯定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近年來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把握時代脈搏、改善批評和學術格局所做的努力,對論壇產(chǎn)生的學術影響給予了高度評價。同時他對以趙金鐘教授、張德明教授為首的嶺南師范學院批評家團隊給予了充分肯定,對這個團隊新近出版的五卷本“嶺南批評文叢”給予了好評;武漢大學文學院樊星教授充分肯定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的學術重要性,并對中國詩歌創(chuàng)作與批評中的南方意識和南方詩學特色進行了概括。
12月16日全天,譚五昌、朱壽桐、樊星、鄒建軍、路文彬、莊偉杰、蔡天新、陳衛(wèi)、吳投文、趙金鐘、張德明、向衛(wèi)國、瀟瀟、世賓、陳永華、馬新亞、莊森、任毅、趙目珍、黎保榮、史習斌、周顯波、程繼龍、李海燕、葉瀾濤等與會人員圍繞“批評家主體性建構”這一核心議題,從當前文學批評的弊端與困境、批評家主體性缺失的原因、主體性建構的途徑等方面展開深入探討,在批判中反思,在反思中建構。
一、對當下文學批評弊端的揭示
文學批評歷史悠久,形態(tài)各異。長期以來,文學批評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指引、提升及對文學研究的探路、奠基作用彰顯無遺。時至今日,文學批評成了一門專門的職業(yè),在新的文化背景和傳媒環(huán)境下,產(chǎn)生了一些實際的問題,不僅為創(chuàng)作者詬病,也促使批評者進行反思。
學院派批評歷來以專業(yè)、深刻、嚴謹見長,但在當下也存在著一些弊端,這種反思首先從學院派自身開始。武漢大學樊星教授認為,現(xiàn)在文學批評的文學性越來越弱,很多研究生和不少研究者總有一種理論情結,或者理論焦慮,拿出各種“主義”,然后把作品往里面套,這就脫離了和文本的接觸,和鮮活人生的接觸,使文學越來越成為理論的附庸。如何將文學的豐富性和復雜性告訴讀者,讓他們體會到豐富復雜的人生,這一點很重要。比如顧城,他有一首詩叫《永別了,墓地》,可以看出一個政治話語的顧城,還有一個以《英兒》為證想建立女兒國的顧城。所以至少有三個顧城,這跟教材將顧城說成童話詩人不一樣。應該將這種智慧意識帶入我們的文學批評,把人生的復雜性還原出來,不要僅僅依靠教科書的理論,按照某種理論的教條來闡釋文學。這種對當下文學批評過度理論化、抽象化的批評引起了不少與會者的共鳴。湖南科技大學吳投文教授認為,當下的文學批評表面上看非?!胺睒s”,背后卻存在一定程度的疲乏:話語上的花樣翻新很多,真正有原創(chuàng)性的話語不多;很多批評看起來很理論化,但背后缺乏思想的支撐,是一種缺乏理論模式的套用;新世紀以來,新媒體的廣泛應用使得文學的邊界變得模糊,文學性被稀釋,文學批評被文化批評取代。嶺南師范學院張德明教授從詩歌批評的細部出發(fā)進行反思,他認為當下的詩歌批評日益偏向于長篇大論,偏向于缺乏生命感悟和生命體驗的學理闡發(fā),以至陳腐的學究氣、刻板的理論術語、僵硬而封閉的三段論模式充斥于詩歌批評界,新詩批評很長時間以來都無法及時地靈活地有效地進入當下詩歌現(xiàn)場,無法與詩人產(chǎn)生直接的交流與互動,無法把當下詩歌的現(xiàn)狀準確地傳遞給讀者,也無能從泥沙俱下的當代詩歌現(xiàn)場提煉出優(yōu)秀的詩歌理論對讀者進行陶冶和引導,這是今天的詩歌批評面臨的嚴峻現(xiàn)實。
除過度理論化和過度抽象化之外,當下文學批評還存在其它一些問題?!墩Z言與文化研究》執(zhí)行主編莊偉杰教授指出,當前的文藝批評存在兩種缺失,一是批評標準的缺失,二是批評中的中國話語的缺失。肇慶學院黎保榮教授對現(xiàn)在的幾種批評形態(tài)存在的弊端進行了綜合分析,他認為學院批評存在過度闡釋或是強制闡釋,作協(xié)或官方批評行政色彩和宣傳性比較強,作家批評往往以自身經(jīng)驗為主且流于故事情節(jié)的復述,包括媒體批評在內(nèi)的公眾批評缺點是“短平快”。嶺南師范學院趙金鐘教授則從具體的批評實踐出發(fā),指出當前文藝批評的癥結:一是紅包批評,以吹捧為主,喪失批評的良知和底線;二是“無心”批評,沒有跟作品進行擁抱,直接拿理論來套,把批評當作理論的附庸。
創(chuàng)作與批評理應是相互促進的,然而當下的創(chuàng)作者與批評者之間常常產(chǎn)生裂隙。詩人瀟瀟對當下詩歌批評提出了一些質(zhì)疑:第一,當下的詩歌批評大多是一種表揚,批評家大多是表揚家,少有人指出詩人創(chuàng)作中的欠缺,對詩人來說失去了通過批評反思和提升的機會;第二,詩歌批評過分學術化,批評文章大多引用西方文論的術語,喜歡掉書袋,把簡單問題復雜化,使讀者如墜云中,也很難看到批評者自己的觀點,這樣的文章對詩人的寫作沒有太多的指導意義;第三,現(xiàn)在批評家關注的大都是一些成名的作者,希望批評家多去發(fā)現(xiàn)那些有潛力的“黑馬”;第四,批評界對女性詩人的批評總是喜歡從群體的角度去歸納,而不是從個體的角度進行研究,對堅持個性化寫作的女詩人關注不夠。瀟瀟的觀點作為女性創(chuàng)作者的代表,對文學批評的角色意識、自律意識和性別偏見具有警醒意義。
二、批評家主體性的缺失與原因分析
文學批評一方面以作家作品、思潮流派、文學現(xiàn)象等為基礎,另一方面又具有相對獨立性,批評家的思想、觀點和表達更是不依附于其它而獨立存在的。批評家在從事文學批評的過程中要堅持自己的主體性,主體性的缺失往往會使批評失去獨立性,當下文學批評的困境與危機,與批評家主體性的缺失直接相關。
究竟什么是批評家的主體性,與會專家觀點各異,又不乏共識。北京語言大學路文彬教授認為,主體有歸屬、服從的意義,主體的確立首先要服從自由,當自由失去的時候,服從就變成了反抗(回歸),回歸自由是主體的使命。但可惜的是,作家和批評家的主體一直在喪失,在反抗中尋找和回歸主體成為重要命題。真正的反抗是打破表面和諧、追求深度和平,所以《平凡的世界》中的高加林從被壓迫者成為新的壓迫者不是反抗,《我不是潘金蓮》中的潘金蓮作為現(xiàn)行狀態(tài)的維護者也不是反抗。我們的批評界是一片和諧的聲音,恰恰沒有和平的聲音,沒有真實的自我的出現(xiàn),如何改變這種狀態(tài),是我們在批評主體性建構時需要深刻反思和努力做到的。廣東文學院專業(yè)作家世賓認為,主體性建構中的主體就是指能夠?qū)腕w進行認識和實踐的人,對這個世界能否有一個真實的認識在主體性建構中非常重要。所有的寫作都是“我”對置身其中的對象的體驗和認識。我是誰?是被出身、教育、社會關系所規(guī)范、塑造出來的。“我”是充滿著可能性的,批評家要對身處其中的自我有一個認識。主體性的根本還是自由,要在反抗中不斷豐富。閩南師范大學任毅副教授具體到詩歌這一門類,認為詩歌批評家的主體性應該是審美的主體性,就是把詩歌活動中的人從各種束縛中解放出來,以確定詩歌批評內(nèi)在的主體精神。
批評家的主體性是如何缺失的呢?吳投文教授認為當前的一些文學批評家逐步失去了對文學審美本質(zhì)的把握,失去了文學標準和洞察力,也就漸漸喪失了批評的主體性。華中師范大學鄒建軍教授認為,批評家的主體性主要表現(xiàn)在他們具有的獨立品格和自由精神。文學批評主體性建構具有二重性,是主觀與客觀之間雙向、多重、反復地相互吸收建構起來的。當前文壇甚至整個藝術領域仍然存在很多問題,比如這么多年抗日神劇大行其道,胡編亂造;比如各大電視臺宮廷戲盛行,充滿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文學批評在這方面發(fā)揮了什么作用?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批評家主體性的缺失,不敢講真話,不敢講直話。批評家主體性的缺失的責任并不完全在批評家和文學自身,而是由整個文化傳統(tǒng)、整個評價體制以及文藝的整個運作機制共同造成的。廣東石油化工學院向衛(wèi)國副教授通過追根溯源發(fā)現(xiàn),古代從事文學批評的是哲學家、思想家,之后更多的是作家在“兼職”,現(xiàn)在成了職業(yè)化的工作,這跟二十世紀以來的大學體制有關系。當代的許多批評家天然地與體制結合,是被規(guī)訓的結果。從文學理論內(nèi)部來看,接受美學提出批評家都是自由的,是有創(chuàng)造性的,像作家一樣自由創(chuàng)造,從個體來看這有利于主體性的確立,但從現(xiàn)在來看,這種自由創(chuàng)造性又造成一些問題,比如批評標準沒有了,共識消失了,這又消解了主體性。
三、倡導批評家主體性的自覺建構
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主任譚五昌認為,批評家的主體性建構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文學史意義和倫理意義,批評是創(chuàng)作與閱讀之間的橋梁,在文學活動整個過程中不能缺席也不應該缺席;同時,文本解讀、價值評判、發(fā)現(xiàn)被遮蔽的作家作品、對作家與詩人進行文學史定位都是批評家應盡的職責。當前不少批評家自信不夠,主體意識不強,這種狀況應該予以高度重視并得到有效改善。如何建構批評家的主體性,是本次論壇的中心議題,也是與會代表關注的熱點,大家從批評主體、批評方法、批評形態(tài)、批評文本與批評實踐等方面多層展開,多維探討。
文學批評者作為批評活動的實施主體,是建構批評家主體性的最關鍵要素,也是論壇爭鳴最熱烈的地方。鄒建軍教授提倡批評家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觀千把劍,寫百篇文,這樣才能建構起真正的主體性,才能逐漸成為成熟的批評家,成為批評大家。趙金鐘教授認為要建立批評家的主體性,必須避免紅包批評和“無心”批評,同時努力提高批評者的自身素養(yǎng):一是知識素養(yǎng),包括文學的專業(yè)知識,跟文學有關的外在的理論知識,以及輔助知識;二是在知識素養(yǎng)之外的能力素養(yǎng),包括藝術感受能力、藝術鑒賞能力和理論思維能力。具備了這些素養(yǎng),才能避免理論的鈍化,才能用心擁抱作品,做“有心”的文學批評家。世賓認為主體性的建構有三個完成維度:一個是知識,要以富有良知的姿態(tài)置身知識的土壤,吸收營養(yǎng),通過自由的心靈整合這些知識,讓生命變得豐富;二是價值的選擇,只有富有人文意義的價值,才能激活我們的知識,如果價值的選擇是野蠻的,知識就成為野蠻的武器,成為野蠻的幫兇;三是體驗力,有了知識和價值立場,還必須有穿越現(xiàn)實、穿越迷障的體驗力,只有保持新的文化和文明的想像,才能全方位地提升我們的主體意識。向衛(wèi)國副教授從文學觀念的角度認為主體性重建必須注重三個方面:一是個人的世界觀、倫理觀、價值觀,這對批評家來說十分重要;二是批評家文學觀的確立,現(xiàn)在很多批評文章背后看不到支撐他的文學觀念,表面看是理論化套用,深層次看是沒有自己的文學理論,沒有自己的文學觀念;三是語言觀念的建立,很多批評者沒有一個成熟的語言觀,對語言本身的思考不夠,也影響了主體性的建構。深圳職業(yè)技術學院趙目珍副教授認為,自由感與激蕩性是批評家主體性建構的兩個“占據(jù)”。當前的批評很多時候處在被動的地位,甚至顯得比較無奈,批評家在批評過程中有逼迫感、焦慮感,自由度不如作家。批評家應該通過個人的批評意愿、對對象的喜好、對方法的運用以及批評與不批評的自由選擇,獲得批評的自由感。激蕩性側重于批評過程中,批評主體與批評對象之間的心理激蕩,與同行之間的學術共鳴,自己獨到的發(fā)現(xiàn)和對他人的引領性。自由感是產(chǎn)生激蕩性的基礎,激蕩在自由中實現(xiàn),二者共同建構批評家的主體性。吳投文教授認為重建批評家的主體性,批評家要堅守文學的本體立場,重新回到文學性上來;應該著重發(fā)現(xiàn)文學的內(nèi)在意蘊,避免高度理論化的闡釋;應該重新認識文本細讀和文學感悟的重要性,批評時不是將作品還原為文學知識上的某個環(huán)節(jié),而是要突顯出其內(nèi)部生機勃發(fā)的生命狀態(tài);應該守持文學批評的底線,發(fā)現(xiàn)文學作品真正的文學價值和開創(chuàng)性,而不是無底線地為一部作品開道,或者隨意貶低一部作品。福建師范大學陳衛(wèi)教授認為,自媒體時代人人都是批評者,在一個聽眾都很難“找”的時代,專業(yè)的批評如何吸引讀者,把真正好的作品推介給大眾,從而推動作家,推崇經(jīng)典,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當下批評家可做的事情,一是主動發(fā)現(xiàn)文學發(fā)展中存在的問題并指出問題,而不是僅僅對問題作出消極回應;二是回到批評之前,從源頭了解創(chuàng)作,才能提高批評的敏銳性,同時自己要有創(chuàng)作的能力,才能在批評中理解作家的苦衷,而不是打棍子;第三,建設也是一種批評,比如這些年自己在新詩課堂引入舊體詩詞,嘗試詩歌翻譯,進行詩歌朗誦,甚至請人吟唱,嘗試詩與歌的結合等,把不同的聲音帶入詩歌批評,都是一種建設,是另一種形式的批評。云南昭通學院陳永華教授通過對近年來昭通學院主辦的全國大學生“野草文學獎”的參與和觀察,一直在思考獲獎詩人到底優(yōu)秀在哪里,那些獲獎的校園詩人后續(xù)發(fā)展怎么樣,詩歌批評在其中能做些什么。他很贊同文學批評要有溫度、有人文情懷的觀點,認為批評家應該關注當下,立足當下,在詩人成長、評獎方面,在發(fā)現(xiàn)、挖掘、培養(yǎng)青年作家方面有所作為;廣大愛好文學的大學生需要指導,也渴望指導,批評家在關注校園詩歌方面也要有所作為。任毅副教授認為當下政治意識形態(tài)和權力系統(tǒng)、金錢物質(zhì)以及私人情感三大現(xiàn)實因素都影響到詩歌批評家的主體性精神與獨立性,詩歌批評的主體性需要三大重建:作為詩學資源的繼承主體,必須有一顆強大的“中國詩心”,以實現(xiàn)古今中外詩學資源的對話與“中國化”;作為詩歌批評實踐主體,他必須具有獨立的人格和批判精神;作為詩學批評操作主體,批評家必須具有理性的深邃透視力與靈敏的詩歌文本感悟力。這三大重建關系著當下詩歌批評的整合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
批評方法的選擇及其科學性也是建構批評家主體性的重要內(nèi)容。莊偉杰認為重建文藝批評主體性,就要探索新的審美體驗的批評方法,注重批評的歷史文化性,從“心”出發(fā),提倡帶有生命體驗的文藝批評。張德明教授認為當下批評的困境與我們長期依賴和采用分析性、邏輯性的話語方式密切相關,而詩話批評在春秋筆法、人間情味、感悟思維和主體投入等方面具有優(yōu)勢,重啟詩話傳統(tǒng)對改寫當下詩歌批評話語模式,促進詩歌批評的活力大有裨益?!段乃囌搲肪庉嬹R新亞認為,批評的有效性首先是“悟”,要將自己的生命體驗熔鑄到批評中,擺脫社會意識形態(tài)或?qū)W術利益集團的“代言人”的身份,放低姿態(tài),摒除雜念,將“藝術經(jīng)驗”與“生命經(jīng)驗”相結合,用接近藝術本身的方式接近批評的真諦;同時,要確立整體性觀念,貫通古今,融會中西,并在這個基礎之上,打通文史哲,將文學批評納入到文化批評的整體結構之中,確保文學批評標準的有效性。
采用何種批評形態(tài),各種形態(tài)如何揚長避短,對建構批評家的主體性也很重要。朱壽桐教授認為文學批評包括兩個含義,一個是我們通常理解的文學批評,另外一種是文學家的批評寫作,即文學家所從事的社會批評與文明批評。文學除了創(chuàng)作本體寫作,另外還有兩種本體,一個是文學的學術本體,另外一個很重要的本體就是批評本體,我們可以把魯迅的雜文看作是魯迅的批評本體寫作,當代作家在這方面投入的力量、取得的成績還遠遠不夠。社會發(fā)展需要多方面的批評介入,其中文學家的介入是很重要的,因為文學家最有可能脫離某種行業(yè)的立場和功利的考慮,從文明、歷史、文化、審美等深入的非功利角度來對社會現(xiàn)象、文明現(xiàn)象進行批判。我們呼喚更多有責任、有思想的文藝家除了通過小說、詩歌這樣的創(chuàng)作本體來反映我們的時代之外,還可以走魯迅等人的路,進行廣泛的社會批評和文明批評。文學批評也還有另外一種,文學批評家對批評對象的審美認知,情感的擁抱,甚至語言的實驗,一種非常詩意的,非常感性的,非常有審美的穿透力的文學批評,這種批評也是非常稀缺和可貴的。要重建批評家的主體性,就要重視文學的批評本體和學術本體中的審美批評寫作。黎保榮教授認為當下有人提倡的學理性批評形態(tài)有利于彌補其它批評形態(tài)的弊端,并總結了學理性批評存在的三個維度:一是史,即批評的歷史維度,包括史料詳實、歷史視野、歷史格局和歷史限度;二是詩,即批評的審美維度,包括審美觀念、審美分析、審美限度和審美超越;三是思,即批評的思想維度,包括思想性、問題意識和理性。嶺南師范學院周顯波副教授著眼于學院批評這一形態(tài),指出當下的學院批評有優(yōu)勢,也存在弊端,要建構規(guī)范的學院批評,需要以文學史經(jīng)典作為參照,以建構經(jīng)典體系為目標,以公正篩選和客觀評價同時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性作為責任,以文學研究的基本方法與原則作為文學批評的基礎。
重視文本在批評中的中心地位,同時注重批評文章文本自身的美感,也有利于批評家主體性的建構。嶺南師范學院史習斌教授認為,當前的文學批評存在一定的浮躁之氣,顯得不接地氣,導致創(chuàng)作與批評之間分庭抗禮互不買賬。解決之一途便是重申文本中心,注重文本聚焦。具體來說:首先是進入文本,不能游離于文本之外,更不能故意跳過文本,甚至瞧不起文本,要做擁抱文本與之交流的“有溫度的批評”,不做“急性子批評”和“空手道批評”;其次要深入文本,重視文本的核心地位,把握文本這一了解作家的“核心機密”,注重批評的文學性,基于對象,回到常識;最后要超越文本,吸收諸多批評方法的合理之處,共同發(fā)掘文學的豐富內(nèi)涵。這是一種“笨”功夫,吃力費時,也難以獲得故作驚人之語所產(chǎn)生的“轟動效應”,但它有利于消減當前批評實踐中的浮躁之氣,促進創(chuàng)作與批評的和平共處,避免批評的過度理論化,建設健康的文學批評生態(tài)。除了重視文本的批評,還要注重批評文本自身。樊星教授認為文學批評應該盡可能地寫成美文,有些作家如王蒙、韓少功、張承志的批評都很有文采,很有詩意,反而是有些批評家,談著談著就進入了高深的理論。在這方面,王國維的《人間詞話》、魯迅的《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都是值得反復體會的。怎樣才能在像談家常話的時候把文學的智慧表達出來,都是我們追求文學批評的文學性應該具備的眼光。嶺南師范學院程繼龍副教授認為當下詩歌批評陷入了危機,只有抓住批評文體、增強文體意識、寫出成熟的批評文章,才能應對危機中的種種問題。如何把握和完善批評文體呢?一是要有詳實的史料支撐,不尚空談,言必有據(jù);二是要能上升到詩學思辨的高度,透過個案、現(xiàn)象解決有價值的詩學問題,描述與評判要有詩歌史、詩學史的參照;三是要有文章之美,要把批評文章當成藝術品來細細地雕琢打磨。只有這樣,批評才能“文質(zhì)彬彬”,才能傳之久遠,才能與我們所處時代的文學、思想和歷史對話。
除了對批評家的主體性建構問題進行直接闡述,還有與會專家從微觀的角度從事具體的批評實踐。浙江大學蔡天新教授把關注點投向詩歌的相似性原則與拼貼藝術,他認為精神病中有相似性錯亂和鄰近性錯亂,不少藝術家有時也會處于精神崩潰的邊緣,但可以通過寫作來轉化,把寫作當成醫(yī)治自我的方式。詩歌隱喻與相似性相關,不同年齡、思想、學科背景的交流碰撞可以加強這種相似性;拼貼是20世紀藝術的重要特征,是隱喻的一種手段,在詩歌中,包括畫面與意義的轉換、畫面與畫面的轉換、畫面與抽象意義的轉換、抽象事物與抽象事物之間的轉換。廣東海洋大學李海燕教授闡述了打工詩歌中的認同危機與主體性建構,她認為“農(nóng)民工詩人”的身份導致農(nóng)民工的身份危機、打工詩人的身份危機、打工詩人被“收編”后的身份危機,面對這樣的危機,打工詩人通過創(chuàng)作呈現(xiàn)了自身漂泊無依的生存狀態(tài),對城鄉(xiāng)身份差異發(fā)出強烈質(zhì)疑,很多時候他們超越了自我身份意識,將批判的矛頭對準現(xiàn)代工業(yè)化社會,揭示人們?nèi)找姹慌でc異化的靈魂。打工作家們對“農(nóng)民工”們被歧視、受排擠的邊緣地位有著慘痛而清醒的認識,他們既對不平的社會制度進行了憤怒的指責,又深入反思了農(nóng)民工們?nèi)诵缘漠惢c主體意識的缺失,并試圖喚醒他們的自我意識,重構打工者的身份認同。廣東海洋大學葉瀾濤副教授著重分析了新詩的形式探討對新詩創(chuàng)作的引導性,他認為1990年代以來新詩發(fā)展與新詩的形式研究都顯示出滯后的狀態(tài)。新詩的形式研究涉及分行、標點符號、人稱代詞、虛詞、節(jié)奏、對稱等多個問題,在諸多形式研究中節(jié)奏問題最為重要。新詩的節(jié)奏問題與古典詩詞中的“韻”不是同一個概念,比“韻”的概念大,涉及到多個形式問題。新詩發(fā)展到當下,需要開始建構新詩的節(jié)奏觀,這對新詩的創(chuàng)作具有正面的引導性。這些具體的批評與研究具有學術性,有問題意識,從操作層面體現(xiàn)了批評的主體性。
在閉幕式上,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主要發(fā)起人譚五昌對本屆論壇進行了總結。他指出,在短短一天時間內(nèi),論壇安排了四場主題發(fā)言和一場自由發(fā)言與交流互動,各位與會代表從不同的視角對論壇主題進行了到位闡釋,視野開闊,思維活躍,見解深刻,表現(xiàn)出了批評者應有的思想立場和獨立人格,也體現(xiàn)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一直秉承的新銳、高端、包容、建設的總體精神,堪稱一屆非常成功的學術論壇。
(作者單位:嶺南師范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
責任編輯 馬新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