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飲杏花雨
三月里,我用云朵的柔情蜜意撐住春光。一不小心,茫然的心思飄渺漏下,千絲萬縷起來,打濕了棧橋,樓臺,水榭,杏花。打濕了三月江南和我一步一徜徉的回望。
云朵低垂,她用傘一樣的身子罩住了歲月輕寒,罩住河水憂傷,罩住帆影孤單,罩住時光奔忙,罩住又一年春夢和不肯退幕的三月萌動。
風(fēng)是她的傘柄,似是握不住了,似是拎著酒瓶往杏花里走,似是醉步搖晃。
杏花開了又落,杏花落了又開。
去歲我來了又去,今朝我去了又來。
一樣的杏花煙雨。
杏花依舊,賞花人已去他鄉(xiāng)。
風(fēng)中傳來酒的氣息濃烈,酒家何處?
雨千絲萬縷,絲縷愁絕。我想把撐著的雨傘倒扣過來,變成一只與時空對酌的酒杯。
來,就在杏花村,好朋友,干一杯!
牧之樓凝視杜牧
來自一首詩里的雨聲,打濕了我的凝視。
杜牧與他唐朝的目光靜止在風(fēng)聲雨聲之外的樓閣里。
唐朝的煙雨是否還在。
一樣的三月,一樣的煙雨,曾經(jīng)打濕過杜牧的衣衫,打濕過牧童和一首詩中的句子。
也打濕我。
而我攜來的三月,攜來的煙雨,攜來的孤寂卻打濕不了唐朝的杏花煙柳牧笛和尋找酒家的詩人。
塑入樓廳之內(nèi)的他,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
始終偏向門外有些上抬的目光是否穿過杏花望穿秋水,等一個人的到來。
臉也是上揚著,胡須翹起,木雕石刻著,表情是內(nèi)心傲骨的凝結(jié)。
而身后僅存的一幅手書真跡,每一個文字都那么率真任性、低眉順眼、溫婉柔軟。與塑像的官衣官帽和傲氣絕然相反。
那手書的溫軟仿佛是打濕杏花的雨,沾在花瓣上不肯滴落的水珠。
為一個杏花一樣的女子,放下官身和高傲,我仿佛看到他展紙潑墨的情態(tài)。
情到濃處,字到滄桑里,詩句自己打開了缺口,在傾瀉,在飛舞,在流淌,在撫慰。
一個寫錯的字也隨他去了,只被邊上一個小字修正。
正是從這個小小的錯誤處,我看到了一位詩人波翻浪涌的心緒。我拿出手機拍下,只把一份詩人的真跡收藏。
轉(zhuǎn)過身來,他高大的背影覆蓋了我。
站在他身后凝視,眼里只剩下對風(fēng)流人物的崇敬。
窺天井自述
只為一窺天機,便用一個詞語隱藏孤傷。
仍然堅守的孤軍,用荒涼的身體抵達一個愛字,抵達執(zhí)念。暗影日漸稀薄卻與大地相依,密不可分。
鴻鵠飛遠,燕雀歸來。
歷歷在目,我在路上,一動不動。
不為地久天長,只為不屈服于黑暗匿藏,不閹割于重山遮掩,不匱乏于源流清白。
時光空白處,白云飛過,一面鏡子當(dāng)是照徹古今。
拂一拂世身和紅塵,我有一面圓月之心,青銅之鑒,澄沏之涵。
不為所棄流淚,當(dāng)為回歸蓄夢。不能隨你乘金駒奔萬里。若當(dāng)倦時,我奉你一泓靜養(yǎng),解渴千匹。
誰打穿了我,連通地脈。我打穿了誰,一坐千年。
|作者簡介|
陳俊,筆名梅蕾、少屏、零一。曾在《詩歌報月刊》《詩人》《清明》《安徽文學(xué)》《散文詩》《青春詩歌》《詩潮》《作家》《中國詩人》《星星》等上發(fā)表過組詩。曾獲第四屆“中國曹植詩歌獎”等獎。已出版詩集《無岸的帆》,散文集《靜穆的焚燒》《風(fēng)吹烏桕》,散文詩集《行吟與雕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