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鳳葵 袁有為
何叔衡引導女兒走上革命道路
何實懿甘當革命后盾,默默無聞地奉獻;何實山、何實嗣舍小家為大家,隨時準備為革命犧牲。
她們是那個時代的女性典型
真的革命者,不怕流血犧牲;真的革命者,精神傳續(xù)后代。雖然何叔衡在革命戰(zhàn)斗中壯烈犧牲,但他的女兒,延續(xù)了他的革命精神。
在湖南寧鄉(xiāng),何氏三姐妹的知名度不亞于宋氏三姐妹。她們分別是何實懿、何實山、何實嗣。
“我的女兒不要學這些臭規(guī)矩”
何氏三姐妹從小就在父輩的影響下,經(jīng)受了新思想、新文化的洗禮。
何叔衡雖是學舊學之人,但他思想開明。1898年,何叔衡與比自己大3歲的袁少娥結(jié)為夫妻,婚后生的兩個兒子都不幸夭折。大女兒于1903年出生,何叔衡為其取名實懿,希望她將來成為女中典范;二女兒于1905年出生,何叔衡為了向家人、親友表示他并不看輕女孩,特意在她“三朝”那天擺酒請客,并為她取名實山,希望她做一個實實在在、頂天立地的人;三女兒于1908年出生,親戚們都慫恿他納二房以求子,何叔衡卻說:“有女就是有后,這個女兒我就叫她實嗣,她就是我家的實際繼承人。”不僅如此,何叔衡后來還過繼了侄子何新九,以實際行動反抗那些勸他納二房以求子的親戚們,向封建倫理觀念發(fā)起了挑戰(zhàn)。
對于3個女兒,何叔衡打心眼里喜歡。他對女兒的愛不僅表現(xiàn)在為其取名上,還體現(xiàn)在以父親的慈愛和師長的嚴厲來培育她們。何叔衡一貫認為男女平等,對重男輕女的封建陋習深惡痛絕。
有一年暑假,何叔衡從學?;氐郊抑?,見女兒們正在念“笑莫露齒,話莫高聲”之類的封建禮訓,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摸著女兒們的頭說:“我的女兒不要學這些臭規(guī)矩,你們有話可以大聲講,想笑就放聲大笑吧!來,現(xiàn)在比賽,看誰的笑聲最大!”
何叔衡還堅決不允許家里人給女兒裹腳,他把家里的裹腳布全部搜集起來用刀砍碎,還作了一首《放腳歌》:
媽媽包腳駱駝樣,眼淚流得腳布長。
痛傷心,心痛傷,日夜痛得喊爹娘。
行一步,搖三搖,搖一搖,晃一晃。
走起路來像殘疾,搖搖擺擺出洋相。
快學何家閨女樣,大手大腳好姑娘。
后來這首《放腳歌》在當?shù)貜V為傳唱,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
1921年,是決定何氏三姐妹命運的一年。這年盛夏,剛參加完中共一大的何叔衡從上海回到沙田,對3個女兒的人生道路作了安排和指引。
此時,何實懿已嫁給附近一個姓王的忠厚農(nóng)民,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照顧、陪伴著祖父和母親。何實山、何實嗣姐妹倆在寧鄉(xiāng)縣城讀書,何實山在寧鄉(xiāng)女子職業(yè)學校,何實嗣在寧鄉(xiāng)第一女校。在校期間,她們帶頭剪了短發(fā),表達了同封建思想徹底決裂的決心。何實山積極參加學生運動,在實踐中鍛煉自己;而何實嗣則是學校學生會的負責人之一,在同學中威望頗高。
1923年上半年,寧鄉(xiāng)第一女校調(diào)來一個名叫段蘊輝的人當校長,此人是一個守舊派,滿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之類的封建言論。
有一次,段蘊輝拿這些陳詞濫調(diào)來畢業(yè)班訓話,何實嗣實在忍受不了,就質(zhì)問:“五四運動都過去了這么多年,清王朝也早已被推翻,段校長怎么老是宣傳這些封建思想?婦女解放還要不要?”段蘊輝覺得自己的權(quán)威受到?jīng)_擊,于是破口大罵,何實嗣激烈反駁。在爭執(zhí)中,何實嗣打了段蘊輝一拳。于是,校方開除了何實嗣的學籍。
何叔衡知道此事后,笑道:“我的女兒敢打保守校長,這還不錯?!?925年,姐妹倆在父親的引導和安排下相繼走上了革命道路。
舍小家為大家
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何實山和何實嗣離開長沙。此時的何實山已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并與中共地下黨員夏尺冰結(jié)婚。姐妹倆回到寧鄉(xiāng)后,發(fā)現(xiàn)縣團防局等反動武裝在到處捉拿共產(chǎn)黨員。不僅如此,她們還遭到族人的驅(qū)逐,只有大姐何實懿仍默默堅守著。
何實懿于1932年感染傷寒,不久后不治身亡,年僅29歲。何實懿一輩子都沒有走出沙田,也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事跡,但她繼承了父親的秉性,甘為革命充當后盾,為這個革命的家庭默默奉獻了一生。
1927年,中共寧鄉(xiāng)縣委機關(guān)秘密遷到唐市,何實山擔任婦女委員,何實嗣負責青年工作,以教書為掩護。姐妹倆的工作逐漸繁忙起來,露面的次數(shù)多了,麻煩也來了?!昂问搴獾膬蓚€女兒都在張氏族校教書”的消息不脛而走。
1928年4月初的一天,天還沒亮,張氏族校便被團防局悄悄圍住。幾個男黨員在縣委書記姜運開的帶領(lǐng)下從池塘逃走了,何實山、何實嗣不會游泳,情急之下,把平時學員們做的一些普通服裝換上,決定說自己是女子職業(yè)班的學員——女子職業(yè)班的學員都是成年婦女。學員們知道消息后,為了掩護她們,都往學校里面涌,等天亮后里面已有了許多人,然后故意以今天不能上課為由要出去。隨著進進出出,何家姐妹就夾雜在其中溜了出去。團防局的人員圍到中午,一無所獲。
經(jīng)歷這次險情后,姐妹倆先是投奔了安化縣的一個親戚,后又回到寧鄉(xiāng),住進何叔衡少時同窗徐瑞貞的家里。在此期間,何實山生下一個兒子,取名夏威遜。不久,何實山隨夏尺冰一起到湘陰的中共湖南省委機關(guān)工作,夏威遜只好被放在寧鄉(xiāng)的親戚家寄養(yǎng)。
1928年秋,何實嗣到上海,被安排在由毛澤民負責的聚成印刷公司工作。1929年春節(jié)后不久,何實嗣和共產(chǎn)黨員杜延慶在毛澤民家置辦了一桌新婚酒席,正式結(jié)婚。1930年,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杜忠厚出生。不久,杜延慶身份暴露被捕,被判8個月監(jiān)禁。同年秋,何叔衡返回上海。不久,何實山、夏尺冰也來到上海。當時的局勢非常緊張,中共的地下機關(guān)大多已被破壞。何實山在印刷廠工作才幾天,便與何實嗣一起被捕了。
一個女婿和兩個女兒先后被捕,令何叔衡心急如焚,這時又傳來夏尺冰在長沙英勇就義的消息。夏尺冰是3月初從上海返回長沙的,由于交通員叛變,他剛到長沙就被捕了。敵人知道他是何叔衡的女婿后大喜過望,企圖從他口中得到重要情報,便對他嚴刑逼供、反復提審。夏尺冰咬著牙,矢口否認自己是共產(chǎn)黨員,終于使敵人惱羞成怒。1930年6月15日,夏尺冰以一腔熱血染紅了長沙的土地,用生命詮釋了一名共產(chǎn)黨員的堅定信念。
何實山與何實嗣出獄后,何叔衡將夏尺冰犧牲的噩耗告訴了她們。此后很長一段時間,何實山都無法擺脫傷痛。年底,她被調(diào)到中共中央交通局,主要做內(nèi)勤工作。該局的負責人陳剛十分同情何實山的艱難處境,在生活和工作中處處關(guān)心她,讓何實山漸漸從悲痛中走了出來。1932年2月,何實山和陳剛正式結(jié)婚。
1931年11月,由于上海的環(huán)境日益惡劣,中共中央決定讓何叔衡轉(zhuǎn)移到江西中央蘇區(qū)去。啟程前一天,何叔衡對女兒女婿說:“既要隨時準備為革命事業(yè)獻出生命,也要盡可能避敵鋒芒,堅決不做不必要的犧牲?!辈怀邢?,這竟成了何叔衡對他們最后的叮囑。
1935年,何實山夫婦先后被派往莫斯科工作和學習。隨著全國抗日形勢的高漲,回國抗日的念頭在他們的腦海中越來越強烈。1937年底,他們輾轉(zhuǎn)來到延安,卻沒有見到何叔衡。幾日后,他們一同去看望了謝覺哉。寒暄過后,何實山向謝覺哉詢問父親的情況,謝覺哉沉默很久才對何實山說:“實山,要挺住,你的父親已不在人世了。他是一個好人,是牛一樣的硬漢……”說著已是老淚縱橫。原來,何叔衡已于1935年2月24日在福建長汀轉(zhuǎn)移途中不幸犧牲。
1937年“七七事變”后,何實山、何實嗣被組織安排在后方工作。在延安,姐妹倆先后進入延安中央黨校學習,結(jié)業(yè)后,何實山被分配到中央情報部擔任人事處處長,何實嗣則留在中央黨校秘書處工作。陳剛擔任中央社會部第二室主任,而杜延慶則干回老本行做印刷工作,不久又擔任了中央印刷廠副廠長。1945年,他們分別以中央機關(guān)代表和四川代表的身份參加了中共七大。這是中共黨史上一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會議,同樣也為何實山、何實嗣之后的人生道路指明了方向。年底,陳剛與何實山遠赴東北,從這時起,何實山更名為石礎。次年初,杜延慶和何實嗣赴重慶,開展工會工作。
與共和國同呼吸、共命運
1950年夏,杜延慶在西安任西北總工會副主席,何實嗣也被分配到西安工作。
剛到西北總工會時,何實嗣擔任了勞保部長。不久,隨一支工作隊赴新疆。到新疆后,她又主動請纓到伊犁工作。省里的領(lǐng)導開始不同意,因為那里形勢復雜、環(huán)境兇險,可她的態(tài)度異常堅決。何實嗣到伊犁工作了幾個月,不怕苦不怕累,做事雷厲風行,冒著各種潛在的危險向工人宣傳共產(chǎn)黨的路線方針和民族政策。通過她的宣傳發(fā)動,那里的工會民主改革很快就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1954年,何實嗣作為西北總工會的代表隨李貞將軍率領(lǐng)的代表團訪問了蘇聯(lián)。同年,她與杜延慶被調(diào)到中華全國總工會,后被安排到干部學校學習,一學就是3年。
60年代初,何實嗣調(diào)任北京市化工研究所所長兼黨支部書記。面對當時的困難情況,何實嗣盡全力地為同志們提供方便,大到科研設備的購買,小到誰家有人病了,或哪家有剛生的孩子等,她都記掛在心上。她就像何叔衡當年在湘江學校一樣,是一頭“老黃?!?。
1958年起,全國掀起了大躍進高潮。這年初冬,在四川工作了11年、已擔任四川省監(jiān)察委員會副書記的何實山,深入四川內(nèi)江農(nóng)村調(diào)查老百姓的生活情況。一天傍晚,50多歲的何實山不顧山路難行,只帶一個秘書隨行。道路一旁忽然傳來聲響,秘書看到在一棵樅樹后躲著一個人,便大喊:“什么人?”一個農(nóng)民走了出來,肩上扛著一個麻袋,里面是一小堆生姜般大小的紅薯。經(jīng)過詢問,何實山得知這人是一位食堂炊事員,因糧食短缺,便準備拿做種的紅薯給大家吃。何實山深受觸動。這天晚上,她失眠了,她決定把這次調(diào)查到的情況如實地向省委匯報。
1976年“文革”結(jié)束,何實山、何實嗣歷盡滄桑仍不改初衷,她們把自己的晚年歲月毫無保留地獻給了黨和人民。1977年11月,何實山當選為四川省政協(xié)副主席。1978年,她又被選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她一如既往地像老黃牛一樣工作,為四川人民的富裕安康嘔心瀝血。1990年9月,何實山在成都病逝,享年85歲。何實嗣則于1978年擔任北京市文史研究館副館長,1984年還兼任了北京市參事室副主任。1989年1月,何實嗣在北京逝世,享年81歲。
何叔衡的3個女兒深受父輩的影響,在時代的洪流中保持著艱苦奮斗、自強不息的革命本色。何實懿甘當革命后盾,默默無聞地奉獻;何實山、何實嗣舍小家為大家,隨時準備為革命犧牲。她們是那個時代的女性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