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科舉選士趣事

鄭學(xué)富

唐代的科舉制度由魏、晉的九品中正制嬗變而來。當時的科舉選士不僅要看考試成績，還要考察平時的才能表現(xiàn)和社會聲譽，即“行卷”。于是參加科舉考試的士子將自己平時感覺比較滿意的詩文加以編輯，寫成卷軸，投于主考官，以便他們在閱卷時參考，綜合評定分數(shù)，決定取舍。因為唐代科舉考試試卷不糊名，考生的信息是公開的，但是參加科舉的學(xué)子不能私下直接向主考官遞交行卷，要找社會上有地位的人代為轉(zhuǎn)交，或高官顯貴，或文壇翹楚。

唐敬宗寶歷元年（825年）秋天，越州（今浙江紹興）學(xué)子朱慶馀赴京城長安趕考。千里之外，舉目無親，找誰向主考官遞交行卷好呢？

正在朱慶馀猶豫彷徨之時，一個官員模樣的人路過，看到朱慶馀的樣子，料定他是進京趕考的舉子，便主動上前與之搭訕，此人是水部員外郎張籍。交談中，張籍見朱慶馀談吐不凡，很是欣賞，于是讓他把以前寫的詩文拿來一閱。朱慶馀連忙從行囊中找出書寫好的26篇詩文呈上，張籍看后，愛不釋手，承諾一定轉(zhuǎn)交給主考官。

張籍將朱慶馀的詩文在“朋友圈”中傳播，并極力稱贊。一時間，朱慶馀在京城名聲大振。

但在科舉考試前夕，朱慶馀仍和眾多舉子一樣，心中焦慮。他認為自己與張籍只是一面之交，對方能否在主考官面前替自己美言，心中沒有把握，又不好明言，便寫了一首題為《閨意》的七言絕句，呈給張籍。詩曰：“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詩中的“?！辈皇峭Ｖ梗前仓弥?。停紅燭，即讓紅燭點著，通夜不滅;“姑舅”并非姑姑和舅舅，而是指公公和婆婆。詩的意思是新婦在紅燭光照中妝扮，等待天亮，好去堂前行禮。但是由于心里沒底，便低聲問丈夫自己的打扮是不是很時髦呢？能不能討公婆的喜歡呢？表面上，此詩是寫新婦拜見公婆前惴惴不安的心情，實則表達一名應(yīng)試舉子面臨關(guān)系自己前途的科舉考試時的不安和期待。

張籍一看，便知其意圖，于是，也寫了一首詩回答。詩云：“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艷更沉吟。齊紈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痹姷囊馑际且晃辉街菝利惖墓媚飫倓偞虬绾茫霈F(xiàn)在鏡湖的湖心，邊采菱邊唱歌。知道自己光彩照人，卻因為過分愛惜自己的“羽毛”而又沉吟起來。雖然有許多姑娘身上穿著綾羅錦緞，但是采菱姑娘的一曲采菱歌抵得上一萬金呢。這首詩表面上也是寫美人化妝之事，其實是告訴朱慶馀，你就不必擔憂了，像你這樣出類拔萃的考生，主考官一定會垂青的。朱慶馀的詩寫得巧，張籍也答得妙，文人相重，酬答巧妙，可謂珠聯(lián)璧合，千年來傳為詩壇佳話。

果然不出所料，朱慶馀在寶歷二年（826年）金榜題名，高中進士。后來官至秘書省校書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