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天心
楊姝本是流落安徽馬鞍市青樓的一名紅塵女子,擅長彈琴的她曾給落難的黃庭堅彈奏一曲《履霜操》,其俠義之名立刻傳遍天下??v然名動天下,也是一名漂泊的風(fēng)塵女子,無人憐惜,沒人陪伴,琴藝再高超,也只能彈給自己聽。
這天,她抱著琴在當(dāng)涂河邊彈起最愛的曲子,唱起最愛的弦歌:父兮兒寒,母兮兒饑。兒罪當(dāng)笞,逐兒何為。兒在中野,以宿以處。四無人聲,誰與兒語……弦動水流,渾然天成。一曲終,身邊突然有一個滄桑的聲音問:“請問這位姑娘可是楊姝嗎?”
憑琴聲認(rèn)出自己,這讓楊姝十分驚異。她回過頭,見面前的男人一臉憔悴,病容難掩,卻又有一絲清氣。那人報上名來,楊姝驚喜交加,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才子李之儀。細(xì)聊之下,她才知李之儀替老師的兒子頂罪,被關(guān)進(jìn)大牢,其間妻兒皆亡。他遭受酷刑后,被貶太平州,如今只是路過此地。
此時的二人,一個天涯孤苦,一個久居人下;一個君子,一個俠女,自然惺惺相惜。相處不久,兩人由憐生愛。彼時李之儀五十二歲,楊姝二十八歲,相逢患難中,忘年的愛情也動人。李之儀消解了楊姝對未來歲月的惶惑,楊姝慰藉了李之儀黯淡的人生。有了愛情滋潤,生命煥發(fā)出了鮮嫩的綠意,李之儀給楊姝填詞作曲,表述心懷:“殷勤仙友,勸我千杯酒。一曲《履霜》誰與奏?邂逅麻姑妙手。坐來休嘆塵芳,相逢難以今朝。不待輕移玉指,自然痛處都消?!?/p>
愛情來了,病痛就全消了,從此,彼此是塵世間唯一的慰藉。后來,楊姝跟著李之儀來到貶地太平州,與他成了親過起尋常日子。素釵布裙,賢惠理家,曾經(jīng)的艷冠群芳,曾經(jīng)的琴動天下,遠(yuǎn)不及這一刻的日子踏實(shí)、動人。幾年后,楊姝為李之儀生下兩個孩子。老來得子,李之儀對妻子楊姝更是感念萬分。
一次分別,難耐相思的李之儀寫下那首著名的《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這首小令淺顯直白,即景即情,不華麗,無技巧,卻真摯。詞淺情深,是最高境界,流水生禪意,青苔歲月長,綿綿不盡的相思,盡數(shù)融進(jìn)其中。
后來,兩人攜手游歷名山大川,無比恣意。李之儀幾經(jīng)宦海沉浮,流放之后,得平反,后來又遭小人陷害,陷入低谷,之后再次昭雪,官至朝議大夫。如果沒有楊姝陪伴,他根本就無法承受這些。自從有了楊姝,李之儀看淡了官場沉浮與名利紛爭。無論是貧賤還是富貴,有她牽手,他就能笑看得失;有他陪伴,她就覺韶華不負(fù)。
李之儀寫給楊姝的每一首詩詞,不是相思就是表白。后來的李之儀官位顯赫,除了楊姝,卻再無情事。他終年71歲,和楊姝恩恩愛愛幾近20年。他死后,楊姝率一雙兒子,按照李之儀遺愿將他安葬在當(dāng)涂藏云山麓致雨峰下,那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有些女人一笑傾城,卻甘愿用這傾城換一生執(zhí)手,換一曲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