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嘯
在古希臘哲學(xué)家的心中,人的感官是分等級的。觸覺和味覺最低級,因為它們必須依靠肉體接觸,并且容易導(dǎo)致享樂和放縱,“當(dāng)上腭嘗到某個令人愉快的東西時——不論多么小的一部分——它就會想要再品嘗一次,甚至能夠永遠(yuǎn)品嘗,并想使這東西成為身體的天然部分”。而眼睛則是與它所感覺的對象保持距離,是“最高貴的感官之最優(yōu)秀的器官”。柏拉圖稱視覺是“所有的感官工具中最類似于太陽的東西”。并且,他們認(rèn)為視覺可以平衡口欲之樂,于哲學(xué)有益。
讓古希臘哲學(xué)家沒想到的是,我們這個時代對眼睛的摧殘竟能到如此地步!亞里士多德解釋他為何如此重視視覺:能使我們認(rèn)知事物,并顯明事物之間的許多差別,此于五官之中,以得于視覺者為多。視覺之所以優(yōu)于所有其他感官,就因為單獨運用它時,它也能為我們認(rèn)識世界提供最大量的信息。亞里士多德沒想到,如今我們的信息如此泛濫,我們對信息如此需索無度,我們的眼睛不堪重負(fù)!
喜多郎建議我們適時閉上眼睛、空掉身心去感受這個世界,或者用觸摸、嗅覺的方式去平衡自己的感官。喜多郎說自己對于兒時的記憶很大程度上是嗅覺的記憶,“提及童年,我腦海中都是各種飯香、花香,不得不說,現(xiàn)在的視頻太發(fā)達了,人們其他感官的功能都退化了”。“感覺的榮耀”是美國詩人保羅·安格爾童年回憶錄中最精彩的一章,安格爾分成嗅、觸、聽、視、味五覺,回憶他童年時的感受。安格爾說,“本世紀(jì)(指20世紀(jì))初,我們粗獷而瘦長的身體的各種感官似乎要比當(dāng)今人們的各種感官更為粗獷,更為細(xì)膩。在我的記憶里,那是個更為敏感的時期,當(dāng)時我們生活的世界更接近自然,這就讓我們的鼻子、雙手、耳朵、眼睛和舌頭均得以大飽其福。有那么多種氣味、觸覺、聲音、景象和味道已消失殆盡,要不就十分稀有,我們的生活已失去其多姿多彩的原貌了”。安格爾回憶他童年時感覺的各種榮耀,如隔壁肉店的香味、馬韁繩的質(zhì)感、雪橇的鈴兒響叮當(dāng)?shù)鹊?,從而感嘆“我的鼻子已經(jīng)失卻了聞這種味兒的榮耀”“我的手已經(jīng)失去了觸摸它們的榮耀”“我的耳朵已失去了聽到這許多聲音的榮耀”,直至“我們獲得了舒適,同時,我們失去了自己的種種感覺”。
要想找回這些感覺的榮耀,除了努力去恢復(fù)感覺的樸素和均衡,大概也別無他法。先閉眼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