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朗卓嘎
在這一場秋雨一場寒的天氣里,我們終于迎來了在今年第四期“視線背后”欄目中預告過的納穆卓瑪?shù)脑?,此外,曹有云、水塵、黃建國、舒成坤等作者的詩也一并刊發(fā)出來,那貼切、優(yōu)美、浪漫的文字,不僅極具畫面感,更使得讀者不禁反觀自己的內(nèi)心與體驗。事實上,本欄目筆者三更其稿,總覺得解讀得不夠到位,在第四期“視線背后”欄目中,張琦老師對納穆卓瑪?shù)脑u價已經(jīng)很高了,如果筆者再來評述,一來怕是難以企及張琦老師的高度,二來也怕過度贅述造成的曲解,故而評價一事還是引述張琦老師的原話和加之讀者個人的閱讀體驗吧,畢竟“一千觀眾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寫到這里,不禁想起另一位藏族女詩人納穆卓瑪,她的詩歌安靜、空靈,字里行間氤氳著神性的光輝,詩人寧靜、清澈的心眼和萬物之間似乎有個神秘的通道,萬物只將微妙又豐富的答案展示給她看,人與物赤誠相對、靈敏呼應,其間,詞語被賦予了精準的新意,詩美藝術得以自然呈現(xiàn)。讀這樣的詩作,常有被靈光一閃觸動的欣喜?!?/p>
說到“精準的新意”,從小到大在語文課古詩詞的學習過程中,總會在課后題或考試出現(xiàn)類似原文中這個詞用得好不好,好在哪里,能否用其他詞代替等等,諸如類似的題目不勝枚舉。筆者印象最深的是問《詠柳》“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中的“裁”用得好不好?能不能被其他詞替代?為什么?答案當然是用得好,不能被其他詞替代,因為······這是標準的答題方式,這種回答對于年少的我來說,只是遵循應試技巧答題,談不上對其有多深刻的理解。隨著年齡與閱歷、讀書感悟的增長,才漸漸能明白到底好在哪里。創(chuàng)作者語言表達上的講究,是促成其作品成功的至關因素。借用本期“西藏青年作家作品研討”欄目中胡沛萍老師說的就是“如何用準確妥貼……激發(fā)人心的想象力的前提條件?!贝舜渭{穆卓瑪?shù)脑姼琛跺e高湖》中的一句“湖水并不老,卻長滿了皺紋”,皺紋一詞的運用極富想象力,精煉形象的詞語將湖面泛起的漣漪被擬人化,仿佛一位遺世獨立的人兒被時光烙下印記。這種擬人的寫法,在她的作品中并不少見,甚至在《水》這首詩中,也用了同樣的方式來描述月亮在水中的倒影“我看見并未老去的月亮長滿了皺紋”。
此外,曹有云詩歌中的“詩歌之獸嘯吼”、“生命之水躁動不已”;舒成坤的“挽一襲芳華踏浪成歌”;水塵的“把雪嫁給冬天,染白金頂”等等,都十分的巧妙傳神。詩歌以其平仄有韻律、語言精煉而備受世人喜愛,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要以精準的語言極大限度地表達自己的所情所感,拋開教材中的“標準答案”,更多的時候,這所謂的標準答案,其實來自于讀者自身對這句詩歌的理解、感悟、亦甚至于共情。這種觀點已經(jīng)并不新鮮,但卻是在作者創(chuàng)作與讀者閱讀過程中一個至關重要卻隱形的紐帶—精準的感受力。
這么說來,或許會覺得詩歌是文化人的特權,只有擁有一定文學素養(yǎng)的人,才能夠閱讀、創(chuàng)作優(yōu)美的詩歌,才可以成為被描寫的對象。其實不然,當一位老人家將自己從前的生活娓娓道來時、當父母講述年輕時的軼事時、當花匠神氣地教授養(yǎng)花的技巧時、當廚師講一半藏一半地演示廚藝時、當一朵小花在風中搖曳時、當云朵一卷一舒時······都猶如一首首極具現(xiàn)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結合的詩歌。不論是借景抒情還是寓情于景,都要基于生活這個最質(zhì)樸、最本真的基礎。詩人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的作品《惡之花》雖因“描繪一切,暴露一切,在最隱秘的皺襞里發(fā)覺人性”而受審,但其筆下的煙囪、煤煙、鐘樓、深霧;在此城市風光中的行人、盲者、小老太婆、紅發(fā)女乞丐等等,都是選擇“細枝末節(jié)”來描述,沒有恢弘的宮殿,沒有浪漫的愛情,更沒有激昂的情感,但是卻在其筆下傳神,哪怕文化、歷史、習慣不相同,我們?nèi)阅軓闹姓业阶约夯蛏磉吶说挠白?,也正是基于作品視角來自社會不同層次,才最終成就為一部偉大的作品。
本期的納穆卓瑪、曹有云等作者,亦是以風、花、水、日、月等作為寫作對象,記錄并升華這些我們習以為常的景色,極大地增強了讀者的感受力,沒有虛妄的詩境,更多的是平靜、親切的閱讀體驗,在閱讀中,你就是每一個“我”。
當然,作為讀者,也不必擔心自己的文學素養(yǎng)達不到讀詩的門檻,捷克作家博胡米爾·赫拉巴爾在他帶有自傳性質(zhì)的小說《過于喧囂的孤獨》中,描寫了在廢紙回收站的老打包工漢嘉這個處于社會最底層的普通人卻將地窖里的即將被壓力機處理的廢紙和書籍視為珍寶的故事。他孑然一身,沒有妻兒,終日在骯臟、潮濕的地窖里,偶爾拿著啤酒罐,額頭粘著拍打死的綠頭蒼蠅,袖管里跳出一只老鼠,卻滿懷深情,有時也不乏自嘲地回憶自己那已經(jīng)逝去的歲月,沉痛地傾訴目睹人類文明的精華、世界文化巨人的著作卻遭受冷漠的痛惜與憤懣,幻景與現(xiàn)實形成的強烈反差成為這個作品的魅力所在,也同樣說明,身處社會底層的,穿著骯臟的人,尚且可以憑借品讀名著豐富自己,那么我們一般的讀者就更不必為自己文學素養(yǎng)水平而擔憂了。反觀人生的點點滴滴,其實生活本就是首詩。
“生命的每一個重要瞬間,一切都是詩”,我們鼓勵作者用更加細致的目光發(fā)現(xiàn)生活的意趣,用精準的文字呈現(xiàn)出充滿感受力的佳作,我們更熱情地邀請更多的讀者品讀優(yōu)秀的詩歌,在別人的文字中找到曾經(jīng)某一刻的自己,看到自己的嬉笑怒罵與悲歡離合。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