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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崇尚樸素喜愛自然

      2019-11-07 11:38周新民
      文學教育 2019年10期
      關鍵詞:蘇北蘇州小說

      葉彌,女,一九六四年出生,蘇州人,祖籍無錫。一九九四年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獲第六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獎。著有長篇小說《美哉少年》《風流圖卷》。出版有中短篇小說集《成長如蛻》《粉紅手冊》《錢幣的正反兩面》《天鵝絨》《去吧,變成紫色》《桃花渡》《恨枇杷》《市民們》等。部分作品譯至英、美、法、日本、俄羅斯、德、韓等國。現(xiàn)居蘇州。

      周新民:作為一個女作家,你是29歲才開始寫作,是什么樣的機緣,讓你在戀愛、結婚、生子之后,走上寫作的道路的呢?

      葉彌:實際上,我很小就開始寫作了。因為母親愛好文學的緣故,我四年級開始接觸古典名著和當時風行的小說,陸續(xù)看了《石頭記》《水滸》《西游記》《普希金文集》《海涅詩集》《金光大道》《艷陽天》等。我第一篇正式的文字是四年級寫的,一首七絕詩,看長篇小說《海島女民兵》有感。當然我不懂平仄,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詩也就是一首打油詩。我那時候住在外公家里,我媽來看我,我就把這首詩鄭重地送給她看,但是我的舅舅一口咬定我是抄來的,他沒有任何證據(jù),我媽還是相信了他,把我的詩扔了。前不久,我忍不住為這件事去責問我媽。我媽說,你舅舅說的呀。我舅舅是個木工,從小頑劣,一共上過三年學,從一年級上到三年級,花了六年時間。中國有句老話說,“旁觀者清”,旁觀的人總是比當事者更有發(fā)言權。

      我發(fā)表的第一篇小說登在《蘇州日報》上,是十九歲吧。我對寫作從無忠誠之心,我很快就厭煩了寫作,然后早早地嫁人生子。兒子六歲時,我是二十九歲,我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奔三的人,卻一事無成。因為對未來的恐懼,我重新拿起筆開始寫作。

      先是寫了兩個短篇小說,《我們的秩序》和《我那失控的回憶》在《雨花》上發(fā)表。緊接著寫了中篇小說《成長如蛻》,是當時《雨花》主編姜琍敏老師給我轉去的。在發(fā)表前,《鐘山》當時的主編徐兆淮老師讓我起個筆名,我原名叫周潔。徐老師說,全中國叫周潔的太多了。我就一個人在家里查字典,暗自說,翻到時候哪一頁,就在哪一頁找個字吧。隨意一翻,看見這一頁中有一個“彌”字,很喜歡,又把周改成我母親的姓,因為覺得“葉”比較文藝,這就成了葉彌。

      《鐘山》給我發(fā)了頭條,但當時我不知道什么叫頭條。有一次我在路上碰到一位朋友,她對我說,你的《成長如蛻》發(fā)了頭條。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頭條”這回事。我看書,從來不喜歡從第一頁看起,一般是從中間往前或往后看,看的時候也是亂翻一氣,看完了再把整個小說的故事完整地拼裝起來。所以我從不認為第一頁是重要的。我對此的認識是,不管你認為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不要作繭自縛。所謂的心靈自由,我們不必舍近求遠,只需從自身的每一件小事做起。就是這樣的小事,我想一生中也做不了多少。

      周新民:你對文學的興趣,應該與你的成長經(jīng)歷有些關聯(lián)。你在一次訪談中提到童年隨父母下放到蘇北農(nóng)村的經(jīng)歷,你說到“樸素”的重要性,你能談談為什么嗎?這對你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有什么影響呢?

      葉彌:我一家下放時,父母把我的戶口留在了蘇州。1969年秋天,我父母和弟弟坐著船從蘇州南門的碼頭出發(fā)時,我父親突然在船上向送行的市領導發(fā)難,他要把我一起帶到蘇北鄉(xiāng)下。當時來送行的一位姓華的市委副書記果斷地用他的車,把我從外公家里接上船。我就是這樣到蘇北的。我總是和我父親開玩笑,講他不應該這么做。這樣我也就不會在那個窮得吃不飽飯的地方呆了八年。我母親是帶薪下放,我吃穿不愁,家里也有不少文學名著供我閱讀,但在蘇北鄉(xiāng)下呆久了,我不可避免地成了一個蘇北丫頭,頭發(fā)染上了虱子,光著腳丫走路,一口臟話,會打架,會爬樹爬房子。有一回,跟著小伙伴們一起去看一位陌生的縣城女客,縣城對我們來說,就是城里了,每逢有縣城來人,全村老小都會涌去看城里人??礋狒[的當口,有小女伴對我說,聽她媽媽說,我也是城里人,是從蘇州城里來的。我忽然就記起了蘇州,想起曾經(jīng)在大街小巷里的游逛,火車站、寺廟、商店……

      話說回來,沒有了那八年的生活,也許我不會寫作,也許寫作了也與現(xiàn)在不同。我喜歡筆下有農(nóng)村的場景出現(xiàn)。我十四歲從蘇北回蘇州生活,十分想念蘇北的小伙伴。有一次我在路上見到一位小姑娘,她長得挺像我的一位蘇北小伙伴,我就跟在她后面走,跟了好長時間。我與蘇州城市格格不入。我認為城市里的人遠不如鄉(xiāng)下人樸素實在。鄉(xiāng)下也有弱肉強食,也有各式心計陰謀,但是鄉(xiāng)里的好與壞都像水一樣從容流淌,不像城里那么緊張和表面化,城里的意志是固態(tài)的。從容就有了樸素的空間。我不喜歡緊張,緊張的東西沒有美感。我從小讀到的中國古典小說,《紅樓夢》《水滸》《西游記》……即使寫緊張的事情,也是不露緊張的痕跡,不會聲嘶力竭,不會直截了當。這個就是東方小說的美,從容的美。樸素是很難得的,樸素是做減法。我現(xiàn)在寫小說,力求樸素的意境。我認為我大多數(shù)的小說都沒有達到樸素的境界。以前在蘇北鄉(xiāng)下時,我家除了書,也沒什么好東西,但是不知道怎么地,就覺得那段生活很充實。小時候經(jīng)常一個人光了腳,在太陽底下或者月亮底下亂逛,從不覺得自己缺少什么。這種感覺就是樸素的。

      周新民:你的許多小說語言非常古典雅致,這與你的故鄉(xiāng)蘇州這座城市非常相似,從你的小說中也能看出,你受蘇吳文化影響較深,你能談談蘇州和蘇文化對您的創(chuàng)作有哪些影響嗎?

      葉彌:我六歲到蘇北,十四歲才回蘇州。回蘇州以后一直不喜歡蘇州人和蘇州這個地方,后來甚至極端地認為蘇州是一個消磨意志的地方,是一個只適合老年人呆的城市。為此我又返回蘇北,找了初中的蘇北男同學結婚、生子。我自認為已經(jīng)完成對蘇州的背叛,但是我過了四十歲,重新開始審視蘇州這個城市時,我發(fā)現(xiàn)我以前的認識是片面和表面的,在若干個年代,包括改革開放時期,蘇州都站在時代的最前面,引領時代風尚,這不是偶然的現(xiàn)像。我只看到了這個城市的缺點,譬如沾沾自喜和津津樂道,我沒有看到這個城市一直具有的變革精神和容納胸懷。

      我不知道我的小說是不是受吳文化影響,要說有,可能是一個地方的人天生帶著一個地方的烙印吧。我四年級開始看書,到三十歲還沒有看過真正的“吳文化”小說。后來看了陸文夫老師的小說,陸老師人稱“陸蘇州”,我覺得很喜歡他小說中的人物。大家都知道,《紅樓夢》開卷就寫了蘇州的閶門,《紅樓夢》里就有吳文化的氣息,陸老師的小說師承這種氣息。再后來我認識了周瘦鵑的女兒周全,在“周家花園”里,聽她講她父親,講她父親在“文革”中的投井自殺,講她父親與同時代的一些蘇州文人是怎么生活的,當年陸文夫在他們中間年紀最小,大家把錢放在一起,他管帳,跟著他們吃喝玩樂。陸文夫的《美食家》里,有那段生活的影子。周瘦鵑是一位傳統(tǒng)文人,當主編、寫作、翻譯、園藝,每樣都做得很好,張愛玲的第一篇小說是周瘦鵑發(fā)現(xiàn)并刊登在自己的刊物上。他的“周家花園”,周恩來、葉劍英、陳毅多次來過。2003年8月,在我父親倡議和牽線搭橋下,香港周氏宗親會和九江人民政府修葺了周敦頤墓園,魯迅三兄弟和周瘦鵑作為周氏子嗣,照片一起掛進了濂溪祠堂。魯迅有一陣子罵周瘦鵑罵得挺兇,兩個人可能都想不到會掛在一起吧?雖說是一個祖宗,都是周敦頤的后代,但魯迅是紹興人,周瘦鵑是蘇州人,性情不太一樣,魯迅激進、偏執(zhí)、嫉惡如仇,周瘦鵑忍讓、溫和、能進能退。魯迅以悲壯形象面世,但生前的名聲已如烈火烹油。周瘦鵑一生只求太平,卻以慘烈至極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人遠去,園還在,他種的紫羅蘭年年如常,花開花落。每年春天,我都會惦記他種的紫羅蘭。

      蘇州人的“吃喝玩樂”涵意挺深,包括審美、情趣、仁義、道德,它是一個大的體系。并不是像我年輕時那么認為的玩物喪志。

      蘇州這個城市出現(xiàn)過許多了不起的文人,“明四家”唐伯虎、沈周、文征明、仇英;馮夢龍、范仲淹、金圣嘆……。吳文化的精髓不僅僅是表面的語言精致或行動的雅致,它代表著追求幸福和自由的精神。從這個層面看,我從小閱讀的普希金的作品、海涅和雪萊的詩歌、《紅樓夢》、《水滸》……它們都是一脈相承的。

      周新民:你有許多小說很像自傳,講述了許多獨居女性的生活,像《香爐山》《桃花渡》等。這些作品是否和你本人的生活有某些關系呢?你創(chuàng)作的靈感一般來源于什么?

      葉彌:我的小說,確實會讓人產(chǎn)生自傳的感覺,其實這是一個誤解。首先我不是獨居,我過著三口之家的小生活,我從幼年起經(jīng)常寄住在別人家里,到一年級時才正式回到自己家里,所以我與父母親不親昵,我所有的事都不會告訴他們,我懷著兒子的時候,我媽見我腹部大了起來,才知道我結婚了。我結婚也不告訴家里人,把戶口薄悄悄地拿出來,開了結婚證明了事。到《成長如蛻》發(fā)表的時候,我媽才驚訝地對我說:“原來你也會寫小說……”她年輕時就是一個瘋狂的文學愛好者,她沒想到她的身邊就有人會寫小說。因為以上這些緣故,我特別喜歡自己的小家庭生活。但同時我也認為,中國女性被家庭消耗很多力量,付出的比男性更多,所以我愿意我筆下的女性更有力量和獨立性,這樣她們就獨居了。我不知道獨居的女性是否更有力量,但是獨居的女性確實會少了許多世俗上的事務。

      我所寫的,取自于生活的皮毛,它成為小說的一剎那,就是一塊臉盆大的地方成為了有水的井。作家大都如此,小說的題材取自于生活的皮毛或思想的皮毛,靈感就是直覺,我們在選擇某種題材時,依賴于我們的直覺,也就是靈感。我屬于那種興趣廣泛,靈感泛濫的作家。我永遠不愁缺少靈感,我愁的是靈感無法深入到思想層面,因為我只愛靈感帶來的歡愉,不愛開掘思想帶來的痛苦。就像人們喜歡戀愛的甜蜜,不喜歡結婚的煩惱。這里補充一句:我真正寫成小說的靈感,只占靈感的很小比例。

      周新民:你的小說中有很多古典文化的運用,例如唐雨林的俠者形象、古典園林秀園、《混沌年代》中的棋王、佛教文化中的寺廟等等,這些古典元素穿插于小說之中,讓人有一種穿越回去的感覺,你是否對中國傳統(tǒng)的古典文化有著深厚的興趣和了解?在現(xiàn)代小說創(chuàng)作中運用這些古典文化所帶來的獨特審美,你是怎樣看待的?

      葉彌:現(xiàn)在,文學和影視都在回歸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古典因素被大量使用。古典因素一直存在于我們的生活,尤其在蘇州,園林和寺廟到處可見。任何行為都無法消除中國人對風花雪月的愛慕,對采菊東籬的向往。古典因素不僅是一種美學,同時還是一劑治療焦慮和緊張的良藥。文學藝術大量地使用它,是時代的必然,也是寫作者本身的需要。但是我們不能僅僅依賴于靠古典因素治療現(xiàn)代病,時間無法倒退,我們必須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生活美的眼睛,這樣才能真正抵抗現(xiàn)代生活帶來的種種弊端。

      關于俠,蘇州自古多劍客。我一直想寫一個蘇州古代的劍客。蘇州自古多俠客,孫武、專諸、要離……。春秋戰(zhàn)國時期,蘇州是當時鑄劍技術最高的地方,有干將莫邪夫婦。秦時有項羽帶領八千子弟兵在吳中起義。《史記·項羽本紀》中記載“遂舉吳中兵。使人收下縣,得精兵八千人”。明末天啟六年三月,蘇州市民群起反抗魏忠賢閹黨專權,有張溥《五人墓碑記》記之。順治十八年,蘇州有市民“抗糧哭廟”事件,金圣嘆死于此事。蘇州這地方吳儂軟語,產(chǎn)生了“百戲之祖”的昆曲,但同時這個地方也是血性之地,我母親世代蘇州人,我祖籍無錫,都在吳地范圍內(nèi)。吳人一方面追求風花雪月,一方面崇尚金戈鐵馬,這種矛盾的統(tǒng)一,給文學作品帶來的特點是顯而易見的。

      周新民:你的小說中頻繁出現(xiàn)宗教,不論是《天堂里的一座橋》、《耶穌的圣光》、《獨自升起》中的基督教,還是《桃花渡》、《親人》等作品中的佛教,都有許多關于宗教的敘述,蘇州自古“尚文”、“尚佛”,你對佛教文化的敘述我能理解,那么對于基督教,你是基于什么原因去書寫的呢?我還注意到,你在小說中多次提到坐落于小島上的寺廟,這種帶有出世、隱居的空間安排,是由于你自身對佛教文化的獨特理解,還是有其他想要表達的東西在里面呢?

      葉彌:對于宗教的描繪,無非是人的因素。我母親信佛,一個月吃十天素。我公婆虔誠是基督教徒,我寫《現(xiàn)在》的時候,特意去他們家住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中,每天關門時,我就見到門后的十字架。我公公能講述全部的《圣經(jīng)》故事,他是一個傳道者,是他那個縣的基督教長老之一。他七十多歲時,還騎著助動車在鄉(xiāng)里四處傳教。他管理的小教堂,就在家邊上,我在參觀時,對這個小教堂由衷驚嘆,墻上寫著收支帳目,從凳子到講經(jīng)臺,一切都干凈整潔,好像是得到了某種凈化。我小時候在蘇北,親眼見到一位當?shù)剞r(nóng)民,因為信基督教而被批判,他不停地反抗批判者,他就是要戴上他的草帽,批判他的人不停地把他的帽子摘下扔到地上,他頻頻彎腰撿起戴到頭上。帽子對他來說,不僅是一個裝飾品,還是一項神圣的權利。這個關于帽子的含義,后來被我放到了中篇小說《文家的帽子》里面。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反抗精神的人,我對此印象很深。我想他心中有上帝,才會如此堅強。

      我曾經(jīng)寫過一個中篇小說《耶穌的圣光》,里面寫到了基督教,我寫的時候,年紀還輕,輕嘲淺諷,現(xiàn)在看來是不合適的。輕嘲淺諷給我?guī)韺懽魃夏蟮臍g快,這種歡快總是誘惑我,使我不得深入小說的內(nèi)部。我很早就對宗教感興趣,但我了解到的、我寫到的都是皮毛。了解宗教便于了解自己,也會從中得到成長的營養(yǎng)。好的宗教確實給人安靜的力量,九年前我搬到遠離城市中心的地方居住,兒子在外地讀書,丈夫在外地工作,我一個人住在一個從不開路燈的小區(qū),小區(qū)里連我只有兩家人,小區(qū)外面的路沒有路燈,一到下午三點以后,就聽不到人聲了。因為沒有路燈,我仿佛回到了童年在蘇北的日子,夜里在土路上漫無目的地游走,路上的月光比燈光美多了,各種蟲鳴,甚至能聽見草在有意地動。走著走著,你會覺得自己的身體消失了,只有簡單的意識存在,只有兩條腿在動,那時候,你覺得自己就是一棵行走的草,你會覺得,人的自大,真是毫無意義的負擔。你這樣走著,就知道,萬物平等,無喜無嗔。

      因為靠近太湖,刮臺風的日子里,仿佛屋子都在搖。我第一次碰上臺風是在半夜里,我在睡夢中被狂風吹醒,起來開了燈,從城里帶來的四只小貓都來敲門,原來它們和我一樣,也害怕如此狂暴的大風大雨。開了門,它們都圍著我,正好我枕邊放著一部佛經(jīng),我就拿出來,既念給我聽,也念給它們聽。念上沒幾句,我的心,就神奇地安靜了。我寫的很多內(nèi)容,我都會遺忘。有些小說,寫了以后,除了題目還記得,內(nèi)容會忘得一干二凈。小島上的寺廟?我肯定是寫過的,如果我多次提到,說明我有這方面的美學傾向。

      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在小說中多次寫到小島上的寺廟,那么也許我有更深層的因素。我仔細地想一想,會想起一些往事。我第一次接觸到宗教內(nèi)容的是一個詞:尼姑。說來話長,我全家下放到鹽城阜寧縣的鄉(xiāng)下后,我母親入鄉(xiāng)隨俗,很快投入到當?shù)氐闹髁鞯呐上刀窢幹?,并最終與對手打個平手。老人家多年以后,與我在蘇州的小巷子里散步,回想當年,忍不住地說:“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我即刻對她說:“請你收回這句話”。老人家反應很快,重新說道:“與天斗,與地斗,其樂無窮”。當時,她最主要的對手是當?shù)刈钣袡鄤莸呐耍朔Q“馬師娘”,馬師傅在縣城工作,馬師娘的家是長途車的車站,她售票,每次有汽車來??浚湍靡话汛箬€匙從外面打開車門,讓人上下車。馬家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女兒和兩位俊俏的兒子。大女兒非但美,還有才,非但有才,還會折騰?;謴透呖嫉牡诙辏桶褢艨谶w到了內(nèi)蒙,以內(nèi)蒙人民的身份考上了大學。畢業(yè)后到了省城南京,當上了省城一個權力部門的領導,副廳級干部,去年無端跳樓自殺了。噩耗傳來,我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她曾經(jīng)認真地對我說:“你怎么不去當尼姑?”這是我第一次與宗教這么近。她那時候快二十歲了,我十歲出頭。我對她的能干很羨慕,她能把四鄉(xiāng)八鄰都召集到小學校的操場上,點上煤油燈,跳芭蕾舞給大家看。沒有任何人教她跳舞,但她就是有那么大的信心和熱情跳。她跳舞的影子在煤油燈下晃來晃去,讓我記憶猶新。可惜她的人生功虧一簣,從樓上跳下自殺,她該有多少無法放下的東西?一死百了,再也沒人追究她的死因了。我的人生平淡無奇,喜歡許多東西,包括宗教,卻是葉公好龍。

      周新民:你是一個熱愛大自然的人,你不光自己種瓜種豆,還養(yǎng)了許多小動物,這種田園生活,讓你的文字也充滿了詩意,同時,在你的小說中,也出現(xiàn)了許多植物的意象表達,例如桃樹、蘋果樹、枇杷樹等等,在選取這些意象時,有什么特別的講究嗎?這些意象具有哪些特殊的意義嗎?你有想借助這些意象表達什么想法嗎?

      葉彌:坦誠地講,我熱愛動植物勝過熱愛人類。世上的一切生物都有原罪,只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但人類最大的錯誤,也是與別類生物的區(qū)別在于無止境的貪婪。我覺得所有的草木都是美好的,因為它們的原罪少,不管寫哪種植物,信手拈來,就是意象,這不是我的能力,這是造物主的功勞。

      人類確實了不起,這也是造物主的功勞,不是人類沾沾自喜的理由。我十年前開始收留一些流浪和被遺棄的動物,對動物的了解勝過對人間的了解。動物有喜怒哀樂,有它們的生存游戲規(guī)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我從它們身上學習,它們的內(nèi)心有人類身上漸少的從容和淡定,有忠誠和感恩,有頑強,甚至有智慧。與它們相處,我得到愉悅,也有無法抹去的傷痛。四年前,我在離我家不遠的路邊,看到一條瘦弱的狗,趴在路邊一動不動,它瘦得就是一堆骨頭,而且是一堆臟污的骨頭。我回家拿了食物去看它,把食物放在它旁邊的灌木叢里,我轉了一圈再走到灌木叢邊時,我看到一條狗尾在灌木叢上高高揚起,快活地甩著。我走近了,看到果然是它,它有了區(qū)區(qū)一小堆食物,渾身煥發(fā)出奇特的精神。第二天,我把熬制的一大碗雞油拌了米飯和骨頭給它吃了,我再去看它時,它居然有了狗朋友在一起玩耍了。在動物界,年老病弱的,都沒有朋友玩的。我看見它與剛結交的朋友們廝鬧玩耍,我忍不住熱淚盈眶。從此它每天都在老地方等我,我也每天在早上五點半去給它喂食,因為它不愿意跟我回家,我對它一直提心吊膽。有一天下著傾盆大雨,我又病著,沒有給它送食物,第二天一早,我到老地方找它時,不見它的蹤影,我在路邊的灌木叢里找到了它的尸體,它身上帶著毒鏢。它應該是拚死跑回了老地方躲起來,才沒有讓捉狗的人找到。

      這種事情發(fā)生得很多,更慘的事情也有。有時候我覺得無法承受,但還是承受了下來。我過的是田園生活,但是我在田園之中傷痕累累,比在城市中還甚。

      所幸人在進步。前幾年,這個小鎮(zhèn)上的公交車上還沒有人給老年人讓座,現(xiàn)在情況完全不同了。鄉(xiāng)下人使用的語言也在變化,變得文明和溫柔。我去年收留了一條車禍的小流浪狗,它在我住的鎮(zhèn)子上被車撞了,我看到它時,一位當?shù)嘏空谑┬芯仍?。聽她說,是一位行走路上的男士,把受傷的小狗從路中間想法放置到路旁,使小狗免于輾死在路中間。這個就是人的文明,這在幾年前是不可想象的。進步是明顯的,但這里的富人大部分為富不仁,官員很多不為老百姓做事,這兩大階層要具備對社會的基本責任心,中國社會才會有良循環(huán)。植物看似沒有那么多的苦難,它們好像也不可能進化到有大腦盛放喜怒哀樂。它們的死亡不會引起我們?nèi)祟惖膫?,它們平靜地生老病死,默默地奉獻。它們開花結果時,它們迎風飄揚時,它們靜如磐石時……無一例外地會引起人類的歌頌?!艺f過了,這是造物主的功勞,人類只管欣賞。

      周新民:你的小說中有幾個虛構的地名頻繁出現(xiàn),如吳郭城、花碼頭鎮(zhèn)等,許多故事都發(fā)生在這幾個地方,你曾在《拈花橋》開頭說道:“屈指算來,我在花碼頭鎮(zhèn)住了兩年了。我已知道,這里不是桃花源”那么它們對你而言,僅僅是一個空間背景,還是具有更加特殊的意義呢?

      葉彌:我十幾年前開始對吳地文化產(chǎn)生興趣,然后為了便于在小說中容納我所認識到的吳地文化,我虛構了一座吳郭城,并在這城市邊配置了花碼頭鎮(zhèn)、香爐山、拈花橋等等,這是我的小說地理。我覺得每個作家都有自己的小說地理,不管這個小說地理是虛構和非虛構,總是小說家的經(jīng)驗所在,里面容納小說家所講述的人和事,大到政治和文化,小到花鳥魚蟲。我不過是更清晰地使用了“小說地理”這個概念,但也更“著相”了,且不管這種方法有多少局限,清晰地劃分歸納小說地理,讓我有更多的耐心去挖掘某一種文化。

      周新民,湖北大學文學院教授(二級),博士生導師。國家高層次人才特殊支持計劃(萬人計劃)哲學社會科學領軍人才、全國文化名家暨四個一批人才(理論界)、國家百千萬人才工程人選、國家“有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兼任中國新文學學會副會長、《新文學評論》副主編、武漢作協(xié)副主席、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全委會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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