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倩 西北師范大學(xué)
在自我中心主義的影響下,人類總是將自身視為優(yōu)于他者的存在,在此認識下,他者淪為自我省視下的客體。主體間性理論力圖克服主客二元對立的近代哲學(xué)思想和思維范式,以尊重他者的主體地位、避免將他者客體化甚至物化為前提,強調(diào)自我與他者互為主客、各主體和諧共存、平等對話。賈平凹中國當(dāng)代最杰出的作家之一,創(chuàng)作出了許多充滿濃郁陜西地方特色的佳作如《高興》、《廢都》等,他的作品多次獲獎并被改編成電影,但其中豐富地道的陜西方言卻令不少譯者望而卻步?!陡吲d》是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之一,講述了劉高興等來自陜西農(nóng)村、流落城市成為拾荒者的故事。作品語言詼諧幽默, 極富陜西鄉(xiāng)土特色。2017年10月,英國翻譯家韓斌(Nicky Harman)翻譯的《高興》英文版Happy Dreams由美國亞馬遜跨文化出版事業(yè)版出版,通過亞馬遜向全球發(fā)行。《高興》英譯本的研究對中國文化走出去大背景下中國文學(xué)對外譯介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將以主體間性理論為視角,具體分析主體間性問題在《高興》英譯本中的具體體現(xiàn)。
近年來,隨著對翻譯主體與譯者主體性研究的不斷深入,翻譯的主體間性問題也逐漸引起了翻譯界的關(guān)注。從主體間性理論的角度看,原文作者、譯者和譯文讀者都是翻譯的主體,成功的翻譯是建立在各翻譯主體之間平等交流和對話的基礎(chǔ)上的。翻譯的主體間性指的是參與翻譯活動的各翻譯主體之間相互交往而形成的內(nèi)在關(guān)系。翻譯不單純是語碼轉(zhuǎn)換與意義再現(xiàn)的交際活動,它更是各翻譯主體建立在平等對話基礎(chǔ)之上的權(quán)衡抉擇過程。
《高興》是一本充滿濃郁陜西特色的小說。韓斌曾說她第一次讀《高興》就被書中那個機智、幽默,卓別靈似的主人公劉高興吸引。書中那充滿油潑辣子味的陜西方言,具有高度地方特色的表達和意象,新奇獨特的想象,令人忍俊不禁的人物對話甚至是不堪入耳的粗話都令她再也無法拒絕一場充滿語言文化元素的翻譯之旅。方言土語構(gòu)成了《高興》獨特的文學(xué)魅力,也給譯者帶來了巨大的挑戰(zhàn)。為了準確、傳神地翻譯這本書,她上網(wǎng)查閱資料把一些重要問題匯總,直接寫信詢問原書作者賈平凹。韓斌曾說“賈平凹的幫助非常重要。比如,我不確定書里提到的‘土灶’是什么樣子,他就給我手繪了一張畫,非常形象,一目了然。”通過與原作者的對話,韓斌才得以忠實再現(xiàn)原文獨特的文化內(nèi)容,保留原文的文化異質(zhì)性。
《高興》英譯本中譯者與原文建立了良好的對話關(guān)系,譯者設(shè)身處地的感受著小說中主人公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一個負責(zé)任的譯者需要處理好不同主體間的間性關(guān)系,一方面他應(yīng)當(dāng)忠實于原作者與原作,在翻譯中盡最大努力再現(xiàn)原作信息,另一方面,譯者需要充分考慮譯語讀者的接受能力。在《高興》的英譯過程中,基于譯者與原作者的平等對話,韓斌運用異化翻譯策略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鄉(xiāng)土文學(xué)的“土味”,向譯語讀者忠實的傳遞了源語文化信息。如《高興》中提到數(shù)種陜西地方特色美食,韓斌通過源語文本與原作者和原文展開對話,通過運用音譯、音譯加注釋,直譯等異化策略,最大限度保留了陜西飲食文化的異質(zhì)特色,有利于中西飲食文化交流。
例1:
原文:我說你有這個心,我請你吃羊肉泡饃。我真的請五富吃了一頓羊肉泡饃,羊肉泡饃是西安的名吃……
“Hey, I’ll treat you to mutton paomo for that,”I said. I meant it. Paomo soup, thickened with bread, was a Xi’an specialty.
羊肉泡饃,陜西地方美食的典型代表,韓斌采用音譯加注釋的方法,將這一特色美食介紹到西方文化中。韓斌將“泡饃”拼音“paomo”斜體表示并添加注釋巧妙地彌補了單純音譯的不足,“soup”和“bread”的出現(xiàn),讓譯語讀者對羊肉泡饃有了大致了解,即有湯還有主食相配。
例2:
原文:這就是現(xiàn)在夜市上的羊肉泡,葫蘆頭,柿子餅,肉丸糊辣湯,粉蒸肉,鹵汁涼粉,油潑面,大刀面,涎水面,擺湯面,涼皮,甑糕,麻什,油茶,湯包,油塔。
譯文:Its tradition of street snacks flourished and could all be found here in the night market:paomo mutton soup, sliced tripe, dried persimmons,hulatang peppery beef soup, pork steamed with rice flour, marinated bean noodles, noodles with spicy meat sauce, big-knife noodles, spittle noodles,noodles in soup, liangpi noodles,steamed rice cakes,mashi cat’s ear noodles, oil-tea broth, steamed meat dumplings, and youta steamed rolls.
韓斌運用音譯加注釋的方法翻譯了“涼皮”、“麻什”和“油塔”,巧妙地將小吃的外形“cat’s ear”,制作方式“steamed”介紹給譯文讀者,“noodles”說明這些食物均為面食,音譯加注釋的方法傳遞了源語飲食文化的異質(zhì)特色。在處理“大刀面”、“涎水面”、“擺湯面”和“油茶”時,譯者采用了直譯法,保留了原文飲食文化負載詞的語言形式和內(nèi)容,實現(xiàn)了傳播異國文化的目的。
例3:
原文:可事情逼到這一步了,癩蛤蟆支桌子,只有硬撐著。
譯文:But once we’d gotten that far, it was like a toad propping up a table:you had to just grin and bear it.
韓斌采用直譯法翻譯了這句極具鄉(xiāng)土味的陜西地方俗語,保留了“癩蛤蟆支桌子”的源語文化意象,生動再現(xiàn)了源語詼諧幽默的語言風(fēng)格。冒號后的部分對前半部分做了語義上的解釋,因而直譯并不會造成譯語讀者理解上的困難或是引起誤解。
例4:
原文:我可以為翠花要回身份證,可以保護五富不再遭受羞辱,而鞋夾不夾腳卻只有我知道......
譯 文: I could get Cuihua’s ID card back for her, I could stop Wufu from being humiliated, but only I knew whether my shoes pinched my feet.
韓斌運用直譯法翻譯了這句俗語,保留了源語“鞋夾不夾腳”的文化意象。在中國文化中,“鞋夾不夾腳只有我知道”隱含意義為別人看到的自己的情況也許并不屬實,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的真實狀況?;谂c原文的對話, 韓斌使用了異化的翻譯策略,展示了其對源語文化的尊重。
例5:
原文:我所知道的菩薩, 也就是觀音......
譯文:The only bodhisattvas I’d known were Guan Yin the Merciful...
韓斌使用音譯的翻譯方法,保留了源語中的佛教文化元素,將“菩薩”譯為“bodhisattvas”,觀音譯為“ Guan Yin the Merciful”是與原文平等對話的結(jié)果。譯者沒有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將“菩薩”譯為西方宗教中的“goddess”,保留了異域文化的多樣性和差異性。注釋的添加向西方讀者介紹了觀音菩薩慈悲為懷的佛教文化形象,有利于中西宗教文化交流。
主體間性關(guān)系貫穿于整個翻譯過程的始終,各主體之間的關(guān)系充分體現(xiàn)了譯者如何協(xié)調(diào)處理譯文的忠實性、準確性、可讀性和可接受性。 譯者在運用異化翻譯策略的同時,考慮到譯本的可讀性和可接受性,在于譯文讀者的平等對話后,適時采用了歸化的翻譯策略,很好的協(xié)調(diào)了與譯文讀者的關(guān)系。
通過對《高興》的英譯本進行探究,筆者發(fā)現(xiàn)在翻譯過程中,基于譯者與原文作者、原文之間的關(guān)系,韓斌主要采用了直譯、音譯、音譯加注等翻譯方法,再現(xiàn)了原文的語言特征及特色文化;基于譯者與譯文讀者之間的關(guān)系,韓斌主要采用了意譯、替換等翻譯方法,減少了讀者的閱讀障礙,增加了譯文的可讀性及可接受性。韓斌英譯的《高興》較好地體現(xiàn)了翻譯的主體間性特征,驗證了主體間性在文學(xué)翻譯中的適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