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淼
中學語文教育界自新課改以來開始重視汪曾祺,新版人教版、蘇教版、滬教版等教材均增錄了汪曾祺的作品。他在文體、風格和話語方式上有獨到創(chuàng)新,帶來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成為一種獨特的小說新樣式,在小說觀念的改變與審美情趣的回歸上起到重要的催化作用。在談到恩師沈從文的《長河》時,汪曾祺表示“它沒有大起大落,大開大闔,沒有強烈的戲劇性,沒有高峰,沒有懸念,只是平平靜靜,慢慢地向前流著,就像這部小說所寫的流水一樣。這是一部散文化的長篇小說?!盵1]其實這也是汪曾祺小說創(chuàng)作的特色之一,他的小說也同樣沒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也沒有撲朔迷離的故事內(nèi)容峰,在這種基調(diào)之上,又淡化了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使小說在敘事上呈現(xiàn)出散文化和詩性的藝術(shù)特征。汪曾祺認為“散文化小說的作者大都是抒情詩人。散文化小說是抒情詩,不是史詩。散文化小說的美是陰柔之美,不是陽剛之美。是喜劇的美,不是悲劇的美。散文化小說是清澈的礦泉,不是苦藥。它的作用是滋潤,不是治療?!盵2]
縱觀汪曾祺小說基本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看似隨意又不隨意而為。在教學中學生很難把握散文化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和整體性,應引導學生抓住小說的關(guān)鍵人物,從而通過一個人物來統(tǒng)籌全文,如他描寫某一人物,并沒有沿著這個人物的某個故事講訴,而是從某件小事情或者抓住人物的一個場景或片段渲染開來,如滴入清澈水中的墨汁,渾然散開,但卻有跡可循。
“散文化的小說一般不寫重大題材。在散文化小說作者的眼里,題材無所謂大小。他們多關(guān)注的往往是小事,生活的一角落,一片段。即使有重大題材,他們也會把它大事化小。散文化的小說不大能容納過于嚴肅的,嚴峻的思想。這類小說的作者大都是性情溫和的人?!痹谛≌f《祁茂順》中開篇交代了祁茂順是做什么的,以前是做什么的,接來的小說中汪曾祺并沒有直接講訴祁茂順蹬車的故事而是對祁茂順以前的手藝做了描寫,從作者的視角來看更注重的是這些手工品的藝術(shù)價值和工藝過程。小說《熟人》更是奇特,全文共101個字,沒有任何集中的故事情節(jié),只是兩個人的對話,將故事情節(jié)淡化到了極致,讓你摸不著頭腦,他卻在闡述道理?!栋矘肪印分袑懺诎矘肪永锏男涡紊摹熬瓶汀焙秃染频膶哟危瑳]有中心人物,只是談話聊天,隨性而為,人物一個接一個的登場,沒有人是安樂居里的中心人物,人人又都是安樂居里的重要人物。
汪曾祺小說重視“淡化”作用,“平淡好。但是平淡不易?!?,它需要作家的“功夫要到家”,汪曾祺小說“淡化”不是普通的作家可以相提并論的,它需要作者思維縝密、博覽群書、豐富的經(jīng)驗等很多因素的總和。在教學中應提醒學生注意小說的淡化與文章主題的關(guān)系,在小說《云致秋行狀》中幾乎每一個段落的第一句話都是“致秋......”的模式開頭,“致秋家貧,少孤?!薄爸虑锷线^學,”“云致秋很聰明,模仿能力很強......”“致秋有一條好嗓子?!薄爸虑镉袀€習慣......”“致秋一輩子走南闖北......”“致秋在外碼頭打扮唱戲了......”“致秋是北京解放后戲曲界第一批入黨的黨員?!薄爸虑锖髞碛之斄艘蝗闻啪毧崎L?!薄爸虑锝?jīng)常出入頭牌之門......”“致秋上班有兩個專用的包”“致秋自己說的‘四大任務(wù)’之一的‘喜慶堂會’......”“致秋忙乎的是另一件事幫著名角辦生日。”“致秋火爐子好,愛吃喝......”“云致秋完全懵了?!薄霸浦虑镌凇幕蟾锩凶隽巳綍r絕對不會做的事?!薄霸浦虑锝夥诺谋容^早”“致秋教學生不收禮,不受學生一杯茶?!薄爸虑锸莻€熱鬧慣了......”“致秋死后,偶爾還有人談起他”讀罷這篇小說,腦子里會不停的回想著“致秋......”,雖然都是圍繞著云致秋的生活,但是卻沒有一個整體性的故事,每一個段落都敘述了云致秋人生中不同的時刻和片段,將這些片段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云致秋,淡化了所有的矛盾沖突。同樣的結(jié)構(gòu)在小說《當代野人系列三篇——三列馬》也分明顯:“耿四喜是梨園世家”;“耿四喜是個’人物’”;“他長得跟他父親完全一樣”;“他學的是武花臉”;“他愛瞧書”;“耿四喜忽然死了......”同樣沒有結(jié)構(gòu),只是根據(jù)人物的特征事件羅列起來的清單一樣。
隨著時代發(fā)展,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學生對于民俗文化了解的越來越少,讀汪曾祺的小說不僅可以了解地域文化,并且可以通過傳統(tǒng)民需來反觀現(xiàn)代意識和精神,開拓學生的視野。如小說《受戒》中刻畫出了四個小人物的形象,別具一番地域風情。寫三師父用了“精 干”“傳 兩 轉(zhuǎn)”“落 地”“歪頭和”等口語化、方言化的詞語生動地寫出了三師父的那種小聰明勁。寫趙大伯、趙大娘,則用了能干人、全把式,搖錢樹、聚寶盆等這些俗的名詞,以及像臀魚、洗磨、鑿巖、修水車、修船、砌墻,燒磚、箍桶、劈癮、絞麻繩、煮豬食、喂豬、腌咸菜、春粉子、磨小豆腐、編菱衣、織蘆筐、剪花樣子、嫁閨女、陪嫁妝、瓷壇子、錫罐子、討個吉利等這些簡短的動名詞結(jié)構(gòu),像丹鳳朝陽、白頭到老、福壽綿長等這些結(jié)嫁婚娶的喜慶俗詞,刻畫出小地方小戶人家的勤勞,善良,安康,生活的美滿幸福。而寫山東的和尚則用了第一人稱的方言音,用一句話,生動而幽默,也淡化了受戒時的痛楚,符合文本的整體審美情趣。這些特定語詞的選擇,生動地描繪了一組組的民間人物群體像,豐富多彩的語言短而緊湊地幻化成一幅幅風俗畫的語象,向我們傳達了風俗文化的意義。
王安憶說:“小說是心靈的歷史”,小說的閱讀可以說是高中生不可或缺的一道心靈美味,散文化小說的美更是多方面的,它的功利作用不是在于根除社會風氣中那些不好的一面,他只能去“滋潤”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