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 樸德英
摘 要 作為異域文獻的朝鮮時期漢文辭書,到目前為止尚未引起漢語史研究領域的高度重視。文章首次將朝鮮時期漢文辭書納入漢語史研究的參照系統(tǒng),通過對其各類代表文獻的分析,指出朝鮮時期漢文辭書對于音韻學、漢字學、詞匯學等方面研究的重要參照價值。
關鍵詞 朝鮮時期 漢文辭書 漢語史 參照 價值
本文所言漢文辭書是指朝鮮時期由當時學者編撰的漢文字典、詞典、韻書和字譜等工具書。漢字自傳入朝鮮直至19世紀末期,一直是朝鮮記錄其政治歷史的主導文字。朝鮮所傳歷史典籍和文學作品,無一不用漢字記錄。為了更好地方便學習者習用漢字,學者們或奉敕或自發(fā)地編纂了許多漢文辭書。金俊哲(2012)認為:“縱觀朝鮮王朝的漢語研究,可以說是在培養(yǎng)漢語翻譯、從事交鄰友好來往中開展起來的?!g官們?yōu)槌r的漢語研究,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們不僅要學習漢語,還要深入研究漢語,其中留下諸多珍貴文獻,即漢語學習書、韻書、玉篇、詞匯注釋詞典等。”朝鮮時期漢文辭書編纂的高峰期大致在15—19世紀末,下文所涉及的材料即屬于此期。
實際上,朝鮮時期漢文辭書的每一類,都可以作為漢語史研究域外文獻之參考。漢文辭書的韻書、字典、詞典中都涉及了漢字的形音義三要素,只是側(cè)重點有所不同。為了分析和陳述方便,筆者將從漢文韻書與音韻學研究、漢文字典與漢字學研究、漢文詞典與詞匯學研究三方面,分析朝鮮時期漢文辭書對中國近代漢語史[1]研究的重要價值。
一、 漢文韻書與音韻學研究
漢文韻書是指主要按韻歸類編排的工具書。漢文韻書以注釋漢字字音、訂正漢字音為主,并為賦詩作詞提取和背誦韻字提供方便,間或釋義并收錄一些異體字字形。作為學習漢語漢字的必備工具書,中國韻書傳入朝鮮的時間比其他傳統(tǒng)辭書更早。根據(jù)韓國康寔鎮(zhèn)(2011)研究,朝鮮在高麗時代就已經(jīng)引進了中國的韻書,并照原樣進行覆刻。比如,作為科舉準備而使用的《三韻通考》(成書年代不詳),就是為了符合朝鮮實際情況,變換體裁后在朝鮮重刻發(fā)行。“訓民正音”創(chuàng)制以后,可以用諺文字母(hangeul)對漢字音進行轉(zhuǎn)寫,朝鮮學者開始編撰把朝鮮和中國的漢字音用“訓民正音”直接標記的韻書。(康寔鎮(zhèn)2011)朝鮮自編自刊的韻書,按照其標記語音的國別,大致可以分為三種: 標記東音(朝鮮音)為主的韻書;標記華音(中國音)為主的韻書;東音、華音并記的韻書。這三類韻書對音韻學研究各具價值。
(一) 正音資料
標記東音(朝鮮音)為主的韻書,以《東國正韻》為代表?!稏|國正韻》成書于朝鮮世宗二十九年(1447),由集賢殿學者申叔舟(1417—1475)、崔恒、成三問、樸彭年、李塏、姜希顏、李賢老、曹變安、金曾等九人,[2]奉世宗之命,在中國韻書《古今韻會舉要》《洪武正韻》的基礎上編修而成,是朝鮮歷史上第一部使用諺文標記韓語漢字音的韻書,書名《東國正韻》為世宗大王所賜,意即東國(朝鮮王朝)的標準韻書。該書以韻母為綱,聲母為緯,廢棄中古以來的漢字字母名稱,采用“訓民正音”解例本中的第一個諺文代替漢字字母,用諺文規(guī)定了當時的字音,成為訂正漢字讀音的重要材料,“訓民正音”產(chǎn)生之后的音韻學書籍皆受該書影響。《東國正韻》作為第一部用諺文標注漢字音、為校正朝鮮王朝漢字字音而編寫的韻書,其語音系統(tǒng)有助于研究當時的語言和朝鮮學者的正音觀,也為研究“訓民正音”的制字原理等方面提供了豐富的資料。雖然《東國正韻》中標記的是朝鮮漢字音,但是,這些音與漢語漢字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此該書對研究漢語語音系統(tǒng)、觀察聲類和韻部的分合關系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二) 中原雅音資料
標記華音(中國音)為主的韻書如《〈洪武正韻〉譯訓》?!丁春槲湔崱底g訓》成書于世祖元年(1455),由申叔舟等人以《洪武正韻》為底本對譯編纂而成。明代翰林學士宋濂、樂紹鳳等奉敕編纂的《洪武正韻》,保留大量舊韻,不便通行,因而未能盛行于世,然而該書卻受到朝鮮世宗的重視,并敕令編撰《洪武正韻譯訓》,終于世祖元年完成。正如申叔舟《〈洪武正韻〉譯訓序》所言:“聲韻之學最為難精,蓋四方風土不同,而氣亦從之,聲生于氣者也。故所謂四聲七音,隨方而異。宜自沈約著譜雜以南音,有識病之,而歷代未有厘正之者,洪惟皇明太祖高皇帝愍其乖舛失倫,命儒臣一以中原雅音,定為《洪武正韻》,實為天下萬國所宗?!痹摃凇逗槲湔崱返幕A上,用“訓民正音”標記標準華音及反切音,并完整保留了中國中原雅音音系。
(三) 近代朝漢音資料
漢字傳入朝鮮后漢字音受朝鮮發(fā)音的影響,形成了漢字讀音之華音和東音的混淆,因此對華音和東音進行辨別成為朝鮮自編韻書的重要任務。華音與東音并記是為了說明彼此的差異,這類韻書以《三韻聲匯》為代表。洪啟禧(1703—1771)編著的《三韻聲匯》,成書于朝鮮英祖二十二年(1746),刊行于英祖二十七年(1751)。編者編撰此書皆因崔世珍《四聲通解》只記漢字的中國讀音而未錄朝鮮音,在經(jīng)書諺解中也未改正朝漢音的訛誤,所以編者以《三韻通考》為基礎,逐韻匯聲,兼注華音與朝漢音,且在內(nèi)容及形式上又有創(chuàng)新。全書共收12964字,先列平、上、去三聲之字,而后單獨列出入聲字。正文則由朝漢音、華音、同韻字、字義、字母組成。字頭先以韻分類,后以《訓蒙字會》之字母順序為序排列;每一小韻,先以諺文標注朝漢音,再標注華音,并注以簡要釋義。作為一部標記東音、并舉華音的韻書,此書雖然沿襲了《洪武正韻》《三韻通考》等韻書的編撰體例,但又打破了以標注華音為主的傳統(tǒng)注音方式,改注朝漢音為主,按朝鮮字母進行排序,將朝漢字音的兩種音系在全書中體現(xiàn)出來,故該書是研究近代朝漢音的寶貴材料。
朝鮮時期的漢文韻書在韻書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保留了完整的漢字時音的語音體系,根據(jù)漢字的諺文注音研究漢語語音,比之根據(jù)反切、諧聲、聲訓、讀若、直音等材料,無疑更為科學。這些材料對訂補已有的漢語音韻學研究成果具有重要的價值。
二、 漢文字典與漢字學研究
漢文字典是主要按部首歸類編排的工具書。漢文詞典以解釋漢字的形音義為主要目的。朝鮮漢文字典源于中國傳統(tǒng)字書而富有本民族的語言文化特點,對該期漢文字典進行全面系統(tǒng)的整理研究,是漢字發(fā)展史和漢字傳播學研究的基礎,尤其為古文字研究、異體字研究和六書理論的相關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王平 2019)
(一) 古漢字字形
趙振鐸(2012)認為,“字典的解形一般包括兩個部分。一是古文字形體的收列,一是字形結(jié)構(gòu)和它的源流演變的說明?!惫盼淖窒騺硎俏淖謱W研究的重點,漢字的形義聯(lián)系更是要以古文字形為基礎。隨著漢字在朝鮮影響的日漸加深,朝鮮學者也越來越認識到要想研究漢字,必要了解漢字的古文字形。在此情況下,收錄漢字古文字形的字典也應時而生,其中以《金石韻府》影響最大。許穆(1595—1682)編撰的《金石韻府》,約成書于17世紀中期,是朝鮮語言學史上一部重要的古文字典,以楷書字頭統(tǒng)籌,錄有該字古文字形、古文異體字形等。作者編寫此書的目的是為了以古文字為對象,探索漢字的起源和古文字字形與本義之間的關系。該書對古文字形的大量收集和整理,很大程度上保留了漢字古文字的書寫體系,有助于探索文字的造字之源及其演變規(guī)律,這在朝鮮文字學史上是罕見的,對古文字及其發(fā)展演變過程的考證有著重要的意義。
(二) 異體字
漢字本身有許多屬性,包括形、音、義、量、序等方面,但核心是視而可見的形體結(jié)構(gòu)。漢字的形體不是孤立的,每個時期漢字的不同形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漢字在那個時代的音義關系,因而異體字也成為文字學研究關注的重點。收錄大量異體字的漢文字典,以《奇字匯》為代表。《奇字匯》具體成書年代不詳,據(jù)推測成書于朝鮮高宗時期(19世紀后期)。此書收錄朝鮮時期漢字的各種形體,是現(xiàn)存較早的異體字字典。該書收字數(shù)量多,奇字來源豐富,包括金文、《說文》古文、奇字、籀文、小篆等。其體例清晰,釋義和注音皆祖述中國經(jīng)典字典,理據(jù)充分,為之后的異體字字典及其他類型字典的編纂提供了參考范例。此外,該書還保存了大量朝鮮人學習使用漢字時創(chuàng)造的奇字。為了更好地記憶和識別漢字,朝鮮學習者采用了一系列方法和措施,故這些奇字呈現(xiàn)出書寫的簡便性、字形的均衡性、意義的強化性、聲符的明確性等特點。通過這些奇字的特點,我們可以窺見漢字在彼時朝鮮的傳播情況,這也為研究漢字在域外的傳播規(guī)律提供了線索。
(三) “六書”應用
許慎創(chuàng)造性地整理出漢字的構(gòu)造條例,形成“六書”說,這不僅給后世研究漢字者以分析的原則,更為傳統(tǒng)的文字學奠定了理論基礎?!墩f文》之后,“六書”成為研究漢字規(guī)律的重要理論。其在朝鮮漢文字典中,也被闡釋并發(fā)揮,更有以“六書”命名的字典《六書經(jīng)緯》,可見“六書”在異域異語環(huán)境下,依然是漢字認知、解讀、使用等重要參照和指導?!读鶗?jīng)緯》,由洪良浩(1724—1802)編著,刊行于憲宗九年(1843)。是書以當時人們所用字體(楷字)為說解對象,以“會意”法解釋了當時最常用的1700余個漢字。如《俯察篇》中:“洛者,與河各流也。渭者,清水灌田也。漢者,邈難攀也。淮者,水半?yún)R也。濟者,水齊會也。漯者,水累入也?!弊鳛闈h字引進國的朝鮮,在朝鮮時期就有這樣一本立足當時常用漢字、從會意角度進行漢字說解之書,盡管有許多不合之處,但對學習者掌握漢字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此外,該書是現(xiàn)存第一部根據(jù)楷書構(gòu)形解讀漢字意義的字典,也是朝鮮時期最具代表性的、有意識的專門從事漢字研究、解讀漢字的字典,為推動本時期的漢字研究做出了積極貢獻,為漢字從字典編纂工具上升到字理研究起到了鋪墊的作用,故該書在漢字傳播史上具有無可替代的先導地位,其內(nèi)容和方法也具有一定的學術參考價值。
三、 漢文詞典與詞匯學研究
漢文詞典是指主要按意義歸類編排的工具書。漢文詞典以解釋詞語的意義、概念、用法為目的,在以類相從的基礎上,又以其方言詞匯、翻譯詞匯及百科詞匯見長,該類詞典為詞匯學研究提供了寶貴的文獻資料。
(一) 方言詞匯
朝鮮時期漢文詞典集方言之大成者,當屬《方言類釋》?!斗窖灶愥尅酚尚烀撸?716—1787)、洪命福編纂,成書于正祖二年(1778),為轉(zhuǎn)釋漢語方言音義之作。是書載:“我國西通中州,北隣清蒙,南連倭蠻,使蓋來往幾乎無年不相接……然四國方言今已不古,殆有甚于楊(揚)子云之關中言。”正祖二年“既撰《奎章瑞韻》,復命臣(徐命膺)率舌官洪命福等,博采漢、清、蒙、倭之方言今時所用者,分門匯類,以我國諺文釋之,且附以‘中州鄉(xiāng)語,名曰《方言類釋》”??梢钥闯?,《方言類釋》相當于翻譯手冊性質(zhì)的詞典,是朝鮮歷史上重要的漢、朝、清、蒙、倭對譯詞典。
該書匯集當時漢語慣用方言詞匯,各條下又標注滿語、蒙語、日本語讀法和朝鮮本國諺文讀法。內(nèi)容包含天文地理、醫(yī)卜文算、政治人事、居室器具、風俗人情、日常起居、動植物等各方面。具體分為: 天文、時令、地輿、尊卑、親屬、身體、容貌、動靜、氣息、性情、言語、宮殿、朝會、政事、官職、陞黜、人類、稱呼、祭祀、嫁娶、生產(chǎn)、喪葬、宴會、接待、文學、筆硯、科試、儀器、樂器、數(shù)目、教閱、軍器、射藝、衙署、倉庫、城郭、街道、橋梁、屋宅、營作、服飾、裁縫、布帛、紡織、食餌、割烹、茶酒、飲啜、疾病、殘疾、醫(yī)藥、卜筮、梳餙、鏡奩、床帳、器用、罵辱、爭訟、刑獄、僧道、寺觀、珍寶、買賣、借貸、蠶桑、田農(nóng)、農(nóng)器、米谷、菓品、菜蔬、匠器、制造、技戲、舟舩、車輛、鞍轡、田獵、釣漁、皮革、柴火、飛禽、走獸、昆蟲、水族、樹木、花草、雜語,凡87類。此外,該書著重搜集當時中國的通行語匯,重點收錄了代表性的方言詞匯,這些方言詞匯在今日或為習慣用語,或者消亡,體現(xiàn)出詞匯發(fā)展的脈絡,反映出社會文化的變遷。因此該書在一定程度上可增補中國近古時期語料之內(nèi)容,對于中國近古詞匯研究、方言研究,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二) 翻譯詞匯
為了便于學習者更好地掌握漢語,應試科考,或利用漢語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朝鮮時期的學者編撰了許多翻譯詞典,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譯語類解》。成書于肅宗八年(1682)的《譯語類解》是朝鮮時代司譯院編寫的供譯官語言學習、翻譯、科考用的漢語“類解詞典”,這是譯學制度建立后的產(chǎn)物。
該詞典收錄了大量的漢語口頭語詞,內(nèi)容豐富。上卷包括天文、時令、氣候、地理、官府、宮闕、公式、官職、祭祀、城廓、橋梁、學校、科舉、屋宅、校閱、軍器、佃漁、館驛、倉庫、寺觀、尊卑、人品、敬重、罵辱、身體、孕產(chǎn)、氣息、動靜、禮度、婚娶、喪葬、服飾、梳洗、食餌、親屬、宴享、疾病、醫(yī)藥、卜筮、算數(shù)、爭訟、刑獄、買賣,凡43類,收錄了2623漢語詞條,下卷包括珍寶、蠶桑、織造、裁縫、田農(nóng)、禾谷、菜蔬、器具、鞍轡、舟船、車輛、技戲、飛禽、走獸、昆蟲、水族、花草、樹木、瑣說19個門類中收錄了2065漢語詞條。此外,還在每個漢字下的左右兩側(cè)用諺文標注了漢字的正音和俗音,該書除了收錄正音外,還于每一個漢字下的右邊標注了當時的北方音,比中國為賦詩押韻而編寫的韻書更接近當時中國北方的現(xiàn)實音,因此《譯語類解》中用諺文記錄的漢字音也是研究近代漢語北方語音的寶貴資料。
(三) 百科詞匯
具有百科全書性質(zhì)的漢文詞典,以其內(nèi)容的豐富性、廣泛性見長,其中以《才物譜》價值最為突出。李晚永(1748—?)編撰的《才物譜》,成書于朝鮮王朝正祖二十二年(1798),是朝鮮歷史上誕生的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百科詞典,也是朝鮮歷史上重要的詞匯總集。其收錄詞匯從縱橫雙向著手,以物類分譜,將所有詞分為太極、天譜、地譜、人譜、物譜五大類;以等級分目,譜下設詞頭,詞頭下轄詞項條目;以意義系聯(lián),根據(jù)內(nèi)在意義關系,將相關詞歸納在一起,分類別編;以附錄為補充,有些詞與前文意義既有一定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又不是十分緊密,有一定的獨立性卻又無法單獨成章,將這些詞以附錄的形式加在譜系或詞頭之后。此書不僅收錄朝鮮當時所有才物詞匯,還收錄了歷時詞匯,其收錄詞匯覆蓋之廣、數(shù)量之多、釋義之詳、體例之備,在朝鮮語言文字學史上是空前的,對詞匯語義場研究也很有意義。
比如《才物譜·人譜》中所收關于“笑”“哭”等語義場的詞語,通過人為的詞語歸類,我們可以了解不同語義場的詞匯在朝鮮的吸納和使用情況。
《才物譜·人譜·笑》:
笑、解顏、葫蘆、捧腹、解頤、嗤、絕倒、噱、溫噱、齲齒笑、咍、哂、喔咿、瑳、粲然、嫣然、聽聽、局局、卣卣、啞啞、軒渠、逌爾、嘕、囅然、褎、赥赥、呵呵、虢虢、咥
《才物譜·人譜·哭》:
哭、號、痛哭、臨、哽咽、嗚咽、于邑、僾、咷、、偯、嗄、泣、啼、喧、啜、血泣、侫哀、歔欷
通過漢文詞典,我們還可以得到一個概念下的全部詞匯。比如“四夷”概念與其相關的詞匯。
《才物譜·人譜·四夷》:
四夷、夷、九夷、獩、南閭、甲文、貊、朝鮮、鰈域、鯷岑、玄莬、樂浪、真番、臨屯、洌水、耽羅、耽浮羅、乇羅、倭、倭孥、日本、夷亶、漆齒、關白、流求、暹羅、蠻、八蠻、卞明、明、白蠻、烏蠻、槃瓠、廩君、夜楯、獠、郎火、提陀、猺、貓、獞、麻欄、犵狫、花犵狫、紅犵狫、打牙犵狫、剪頭犵狫、豬屎犵狫、旁舂、白狼槃木、冉駹、八百緬甸、安南、交趾、哀牢、南詔、西爨、昆明、夜郎、滇、越裳、林邑、扶南、邛、筰、珠崖、儋耳、蜑、羅羅、雕題、侏離、鴳舌、鄉(xiāng)公、羌、西羌、畎夷、犬戎、鬼方、月氏、氐羌、越雟羌、廣漢羌、武都羌、吐谷渾、柔然、羌髳、義渠、驪戎、黨項、樓蘭、車師、龜茲、馬耆、于闐、疏勒、烏孫、大宛、莎車、罽賓、大夏、大秦、天竺、波斯、西洋、條支、西域、僰、沙人、儂人、狄、山戎、獯鬻、狁、匈奴、南匈奴、突厥、吐蕃、兀良哈、葉赫、瓦剌、蒙古子、鐵勒、薛延陀、回紇、花門、畏吾兒、烏桓、鮮卑、庫莫奚、契丹、奚契丹、東丹、韃靼、高車、敕勒、丁零、女真、羯、羯、靺鞨、挹婁、可汗、單于、天驕、名王、酋長、屠耆王、閼氏、賢王、谷蠡、都尉、當戶、且渠、骨都、貝勒、章京、生口、穹廬、拂廬、區(qū)脫、闇區(qū)、沙漠、磧、白題、帽子、理藩院
到目前為止,朝語詞匯系統(tǒng)中漢字詞占70%,常用漢字詞到現(xiàn)在還占25%,說明朝語漢字詞和漢語詞有著密切的關系,但是由于缺乏對朝鮮古代詞典的了解和運用,從而導致漢字詞研究出現(xiàn)層面狹窄、方法陳舊、探源及深度分析不夠的局面。所以,朝鮮時期漢文詞典顯示出漢語在跨域跨語發(fā)展中的特點和規(guī)律,成批分類詞匯與多音詞,將為我們研究近代漢語詞匯的發(fā)展和域外傳播歷史提供首示及較為全面的數(shù)據(jù)。
四、 結(jié)語
明末清初是近代漢語發(fā)展的重要歷史階段,也是漢語向漢字文化圈傳播的重要時期。蔣紹愚(2005)在《近代漢語研究概要》中總結(jié)了近代漢語語法詞匯的研究數(shù)據(jù),將可利用的近代漢語材料歸納為三種類型: 一是用白話寫的文學作品,如敦煌變文及在此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小說戲曲等;二是為特定目的而作的口語實錄,如禪宗語錄等;三是散見于文言作品中的白話數(shù)據(jù),如詩、詞、曲中的口語語句等。徐時儀(2013)69在《近代漢語詞匯學》中強調(diào):“研究近代漢語詞匯學不僅要關注國內(nèi)的相關白話文獻,而且也要充分利用域外所藏漢籍文獻的白話語料。域外漢籍文獻主要指域外所藏中國古籍(包括域外刻本)以及域外人士撰寫的漢籍文獻。”顯然,學者們對近代漢語的研究視野和研究資料,已經(jīng)從國內(nèi)擴展到海外。
朝鮮時期的學者用漢語或韓漢雙語所編寫的韻書、字典、詞典等,因其自身所具有的典范性、系統(tǒng)性特點,往往以其獨特的形式保留了大量近代漢語語料(口語、俗語等),這批材料雖不能與中國之《說文》《爾雅》《釋名》《宋本玉篇》《字匯》《康熙字典》等相提并論,但是,朝鮮時期漢文辭書的異域性和民族性,加之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性和變異性,便成為我們研究漢語發(fā)展史不可多得的文獻資料,對漢語史研究,尤其是近代漢語研究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
附 注
[1]關于近代漢語分期,徐時儀(2013)1617認為,“近代漢語的上限最早的定為5世紀(六朝),最晚的定為13世紀(宋末元初),前后約為800多年。各家分法不一,雖反映了學者們對近代漢語性質(zhì)認識的不一致,劃界的標準不統(tǒng)一,對某一時期語言特征的認識不一樣,切分的方法不相同,但都傾向于在古代漢語與現(xiàn)代漢語之間分出一個以早期白話文獻為代表的近代漢語時期?!笔Y冀騁(1991)認為,近代漢語分期即指晚唐五代至明末清初(9—17世紀),本書所指近代漢語時期的范圍,取蔣冀騁觀點。
[2]以上9位編者,除申叔舟外,其他編者的材料,目前尚未查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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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 上海 200240)
(責任編輯 馬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