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林：英式自由主義的代言人

徐瑾

《伯林傳》

作者：[加拿大]葉禮庭

譯者：羅妍莉

出版：譯林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9年10月

定價：88元

作為自由主義大師，英國學(xué)者以賽亞·伯林到底偉大在哪里？在打開這本《伯林傳》之前，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暗自嘀咕——熟悉伯林的人應(yīng)該知道，他不是習(xí)慣寫大部頭的學(xué)者，為人熟知的專著其實也就是青年時代所寫的《卡爾·馬克思》一書。不過，在讀完這本《伯林傳》之后，我多少理解了伯林的偉大：偉大有很多種，伯林的偉大，首先在于理論與人生的知行合一。

他出生于俄羅斯帝國的拉脫維亞，家庭是享受特權(quán)的猶太富商，祖上曾經(jīng)是東歐猶太人重要派別的哈比。小時候，他移民去莫斯科，8歲再到英國，隨后進入牛津，慣常出入華盛頓的白宮與倫敦的白金漢宮，成為享譽歐美的學(xué)者。他的人生底色，起碼摻雜了俄羅斯、猶太人與英國人的三大特性。他堅持猶太復(fù)國主義，始終反感蘇聯(lián)，對俄羅斯的白銀時代念念不忘，對德國的浪漫主義有著深刻反思，對英國尤其19世紀的英國性則食髓知味。這種對于英國性的認同，其實多少也來自父輩——那一代人覺得現(xiàn)代性就等于英國性。當(dāng)然，伯林作為上層移民，對于英國的認知自然帶有玫瑰色的光環(huán)。

從自身駁雜的背景出發(fā)，再加上20世紀不少由于身份認同問題而爆發(fā)的悲劇，伯林對于自由的體會可謂真切。除了大眾熟悉的積極自由與消極自由的區(qū)分，他的最大貢獻，其實在于強調(diào)多元主義與自由主義的內(nèi)在統(tǒng)一性。

此前，我也算讀過不少伯林作品。作為牛津教授，伯林出入不同的頂層社交圈，但他并不喜歡寫大部頭，而且晚年讀書也少了。固然，他演講文字漂亮，但多數(shù)也不是學(xué)術(shù)論文，多是為《紐約書評》之類刊物所寫。甚至，或許因為他的文字太流暢了，語言不是思想的障礙反而是思想的翅膀，這帶來正反兩種后果：一方面使得他的作品流傳甚廣;另一方面使得他的貢獻被質(zhì)疑，以致于他被封爵士之后，有朋友甚至調(diào)侃，這是為了獎勵他對沙龍的貢獻。

讀了《伯林傳》我才知道，伯林對于自身得到的榮譽始終抱有惶恐。他曾經(jīng)說，自己的教授地位、騎士地位、榮譽勛章等都是過譽。甚至，他曾經(jīng)對自己的傳記作者說，自己是淺薄的人，始終生活在生活的表層。其實，這些認知，與其說伯林謙虛，不如說他始終清醒而自足。他的人生，始終充滿這種健全的理性。也正因此，他成名后常常在對一些熱門問題的表態(tài)上顯得略微遲疑，而這種遲疑恰恰使得他比起同時代人看得更遠，也更為正確。正如傳記作者所言，他的人生展示了一個有才智的人的生活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充滿了懷疑精神與諷刺意味，不偏不倚，并且無拘無束?！?/p>

作為伯林的學(xué)生輩，葉禮庭寫這本書前后歷時十余年，不少內(nèi)容來源于他對伯林的生前訪談。伯林很有風(fēng)度地約定，在生前不看文本，死后出版——這是非常西方式的傳記做法?？梢钥闯?，這是一本屬于知識分子寫知識分子的書。葉禮庭也是西方知識分子中的翹楚，更不用說，兩人都有俄羅斯猶太人背景，很多默會理解盡在不言中，算是很伯林的一本傳記。作者文筆亦佳，令人有閱讀快感。如果說缺點，自然是太過依賴伯林的敘述。不過對于伯林這樣滔滔不絕又記憶絕佳的人，當(dāng)他開口，誰又能拒絕呢？伯林與諸多名流都有交集，加上活得足夠久，經(jīng)歷了不同的歷史階段，很自然的，他的見證也成為歷史的一部分。這本書探索的，不僅僅是伯林智識生活的不同方面，其實也在揭示20世紀的諸多思想變化。

如前所說，伯林是不寫大部頭的大師，他依賴交談來寫作。這在今天看起來奇特，其實這也是西方知識分子的一大傳統(tǒng)。一方面，西方有不同于中國的語言中心主義;另一方面，帶有19世紀遺風(fēng)的沙龍里不僅有社交禮儀、愛情故事和俏皮話，思想火花也頻繁閃現(xiàn)，天才因此成群出現(xiàn)。伯林的名篇《狐貍與刺猬》，靈感就來源于和一位英國貴族的交談。

更進一步看，伯林的理論也不追求高深玄妙，這恰恰與英美自由主義基于經(jīng)驗的傳統(tǒng)暗合。也許有人會覺得他是沙龍學(xué)者，甚至覺得淺薄，但是細究下來，他和他的理念其實存在旨趣上的一致性，即平和而日常。英美自由主義的傳統(tǒng)是實踐先于理性，其實更多來源于與社會的互動，而不是來自于學(xué)院派苦心孤詣的創(chuàng)造。伯林對此深有體察，并不自認比普通男女高出多少。他的偉大并不在于一個理論家的原創(chuàng)性，而是體現(xiàn)為自由主義在20世紀英國的最佳代言人。他的一生，可以說是20世紀英式自由主義的道成肉身。

新書推薦

《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間的日本陸軍》

作者：[日]黑澤文貴

譯者：劉天羽

出版：社科文獻出版社·甲骨文

出版時間：2020年1月

定價：86元

“一戰(zhàn)”是世界上的首次總體戰(zhàn)，它對日本軍政史的影響卻被嚴重低估。被稱為“一戰(zhàn)世代”的日本陸軍軍官群體，正是滿洲事變、日中戰(zhàn)爭和太平洋戰(zhàn)爭的主要擔(dān)綱者。他們在“大正民主時期”的靈活性，反而導(dǎo)致其在20世紀30年代嚴重干政。

《用后即棄的人》

作者：[美]凱文·貝爾斯

譯者：曹金羽

出版：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三輝圖書

出版時間：2019年11月

定價：52元

全球經(jīng)濟時代，在欺騙性勞動合同的面具之下，超過2700萬人被困在隱形奴隸制中。從泰國的妓院到巴基斯坦的磚窯再到巴西的木炭營，作者深入世界各地的奴役活動現(xiàn)場。在新奴隸制中，這些人不再被視為一種長期資產(chǎn)，相反，他們?nèi)绱肆畠r，用后即棄。

《太平天國社會史》

作者：劉晨

出版：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9年12月

定價：99元

太平軍之興起屬官逼民反，但曾幾何時，太平天國統(tǒng)治區(qū)也民變蜂起，這一現(xiàn)象內(nèi)含深意。以往有關(guān)太平天國的研究多關(guān)注太平天國對清王朝的反抗，少談（或不談）民眾對太平天國的反抗，這就引出了耐人尋味的“反抗反抗者”的問題。本書通過170余起典型案例，全景式地展現(xiàn)了太平天國政權(quán)與民眾關(guān)系的互動情形及影響。

《米，面，魚：日本大眾飲食之魂》

作者：[美]馬特·古爾丁

譯者：謝孟宗

出版：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理想國

出版時間：2019年10月

定價：98元

日本是全世界食客心中的一大圣地。飲食作家馬特·古爾丁走訪東京、大阪、京都、福岡、廣島、北海道、能登七座日本飲食重鎮(zhèn)，品嘗其代表性食物，走訪熱愛并傳承當(dāng)?shù)仫嬍澄幕母魃宋?，將城市的歷史文化融入飲食觀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