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日本文壇巨將、“戰(zhàn)后派”著名作家大江健三郎是繼川端康成之后第二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他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他的作品既深刻犀利,又不乏針砭時髦的筆鋒,最能展示社會“批評家”的特色,體現(xiàn)他作為“時代良心”的風貌。大江文學的一個重要特質是將自身的切身體驗,生活中的痛苦和挫折投影到他的作品中,塑造了栩栩如生人物形象,構建了一部部撼人心魄經(jīng)典名著。本文擬通過對大江的經(jīng)典代表作品《萬延元年的足球隊》主人公蜜三郎人物形象的評析,來認知大江文學的創(chuàng)作手法。
【關鍵詞】大江健三郎;經(jīng)典代表作品;《萬延元年的足球隊》;主人公
大江于1994年榮膺諾貝爾文學獎。評委認為其他獲獎的理由是“依靠詩一般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了一個將現(xiàn)實與神話濃縮在一起的想象世界,從而沖擊性地描寫了現(xiàn)代人類的處境。”“為世界所公認的優(yōu)秀是沒有國界的,人類文明的寶貴財富,應為世人所共同分享……”。換言之,大江的經(jīng)典作品緊緊抓住人類共同關注的問題,成功地描繪出了人類所共通的東西,即“立足于現(xiàn)實,又超越現(xiàn)實,將現(xiàn)實與象征世界融為一體。根植于傳統(tǒng),又超越傳統(tǒng),使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日本與西方的文學理念和方法一體化”這就是大江文學最突出的性格與特征。大江文學的一個凸顯特質就是將他個人的體驗融合入他的經(jīng)典作品之中。如《萬延元年的足球隊》,就描寫了他的長子殘疾兒對他生活和心理的影響。他經(jīng)歷了沉重的打擊、痛苦與彷徨,世俗冰涼,他仍然堅持希望的信念。
一、殘疾兒是作家的核心主題
作者大江健三郎與逼真的主人公蜜三郎都有一個殘疾兒?!叭欢?,現(xiàn)在我二十七歲,已婚,甚至還有了個放在保健院的孩子。”“是個白癡!”?!皨雰骸钠鸬狞S褐色瘤子…手術持續(xù)了十多個小時?!乙蝗吮唤羞M手術室輸了三次血。抽血之后,判斷力不足的我腦海里浮現(xiàn)一認識的方程式,即嬰兒被切除了瘤子,等于我自己亦被切除了肉體的某個部分。我實際感到了肉體深處的劇痛?!边@個事實是他們各自生活中最沉重的痛。蜜三郎剛剛出生的兒子是個像植物人一樣的頭部殘疾兒,妻子菜采子因此深受打擊,整日依靠酒精來麻木自己。蜜三郎本人也幾乎精神崩潰。在《萬延元年的足球隊》中,故事一開篇蜜三郎就是一個陷入精神危機,彷徨無路的人?!霸谇锾斓睦杳鲿r分抱著狗坐在為建凈化槽而挖的長方體凹坑內,企圖用自己手指抓下的泥土和石子活埋自己?!泵廴稍诠陋毜膬刃纳钐帾氉該嵛苛餮膫?他對現(xiàn)實的回避與逃亡還表現(xiàn)在他對弟弟鷹四擅自做主賣掉四國老家百年歷史的倉房并將所得獨吞的沉默;對鷹四的暴動不感興趣也不參加。而1963年作者大江健三郎的長子大江光的出世更是給大江健三郎這位當時年僅28歲的青年作家的生活蒙上了厚厚的陰影,給他帶來了難以言喻的苦惱。嬰兒的頭蓋骨先天缺損,腦組織外溢,雖然治療免于夭折,卻留下了無法治愈的后遺癥。大江健三郎在其所著《大江健三郎論日本文學的倫理思想》中寫道:“在現(xiàn)實中我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里,我生了一個頭腦畸形的孩子,并長年和這弱智兒子一起生活,這種生活經(jīng)歷給我其后的小說世界帶來了很大的影響?!迸c“有腦障礙的孩子共生”成為大江文學的重要主題。大江用“夸張”、“虛構”、“想象力”等超現(xiàn)實主義的手段創(chuàng)作的“新式小說”:將個人的苦惱、體驗與社會、人類的未來命運緊密相連,將個人的不幸升化為人類的不幸?!巴ㄟ^寫作驅趕惡魔,在自己創(chuàng)作出的想象世界里挖掘個人的體驗,并因此而成功地描繪出了人類所共通的東西?!贝蠼髌凤柡椭救说乃枷敫星?,“作品蘊含的感情愈真實、愈高尚、愈強烈,作品就愈具有感人的力量、愈能扣人心弦、動人心魄,使欣賞者不能不、也不得不受到感染和影響”。通過來源于現(xiàn)實中的荒誕故事,表現(xiàn)出陷人生存困境的當代人的迷惘,惶惑、燥動和追求,作品展現(xiàn)了異化、扭曲.和丑化的世相。他筆下的人物也在生活中體驗著各種各樣的苦難。主人公蜜三郎一直以來承受著內心極大的痛苦。因為人物情趣和作家情趣的統(tǒng)一和差異是存在的;即作家把自我非自我結合起來豐滿了對話中作者、人物、讀者的關系。小說寫出一個時代的歷史,不失為一面反映時代的鏡子。作為一部長篇小說,《萬延元年的足球隊》無疑是成功之作。就其內容的充實,人物性格的鮮明,故事情節(jié)的迭宕,謀篇布局的緊湊,都超過大江健三郎以前的幾部作品。作家在感知生活中滲透著感情和理智,同時又表現(xiàn)出他自己的個性展示生活敏感區(qū)的確定和擴展;但就群眾感情和藝術家眼光而言,大江健三郎并不否認其文學作品的靈感大多來自于自己的家庭,尤其是長子大江光。有人說苦難即是財富。大江健三郎將自己的切實“體驗”,用成長文學的形象展示給世人。他一方面勇敢地承擔起了作一名父親的責任,另一方面通過文學作品給人們以勇氣,鼓舞人們奮發(fā)進取,勇敢地與命運抗爭。
二、作家和主人公的異同
作家和主人公的相似表現(xiàn)在:大江健三郎與主人公蜜三郎的故鄉(xiāng)都是邊遠偏僻森林環(huán)抱的小山村。正是因為小說中塑造的主人公與作家本人這種的相似而造到有人評論其作品是“私小說”。對此,大江健三郎本人予以堅決否認。不過,在根所蜜三郎這個人物身上,隱約能看到作者本人的影子。故事中主人公塑造得有血有肉,而且人物的經(jīng)歷與他的處境有某些相似之處,更便于傾注自己的感情,宣泄作家的思想。關于主人公根所蜜三郎,“根所”隱喻是指某一土地上的人們靈魂的根本所在。而邊緣的峽谷村莊隱喻即地方文化、邊緣文化。大江健三郎1935年出生于四國島愛媛縣喜多郡大瀨村。這是一個遠離喧鬧的城市,四周被茂密的森林所環(huán)繞的偏僻的小山村,他在此度過了童年和少年歲月。這部分和上一段相似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作者和假設的人物形象存在統(tǒng)一性。這里也存在著熟悉的經(jīng)歷和情感感受。同樣,大江健三郎在年幼時期也經(jīng)歷了與親人分離的痛苦。1944年大江健三郎的祖母和父親相繼故去,兩個哥哥均被“戰(zhàn)時集中征訓”,家里男人只有大江健三郎一人。雖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的硝煙,但對戰(zhàn)爭的恐懼是大江健三郎童年記憶中的一個陰影。這也影響到他以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在這部分作者和假設的人物形象發(fā)生了分離。因而發(fā)生情趣特征的強化、變異和注入,通過藝術假定表現(xiàn)生活的特殊“誤差”,來增強和擴大了假設的人物藝術形象對讀者的感染力。這在文學表達中非常多見。同樣,大江健三郎在這里為了充分表達假設的人物藝術形象對讀者的感染力揭露戰(zhàn)爭給人類帶來的滅絕人性的災難,就藝術刻畫逼真的人物形象主人公根所蜜三郎家族都死于非命。屬于非正常生理性死亡。因此說大江健三郎作品是私小說從文學藝術的概念和特質上講是事實論據(jù)不足的。否則,大江健三郎的作品也絕對不會得到世界文壇的承認的。在這部作品中大江健三郎也將個人與社會與政治緊密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即通過個人的不幸揭示了時代的不幸。日本戰(zhàn)敗,美軍登陸,侵略者成了被征服者。家庭的不幸,對年幼的根所蜜三郎兩兄弟的人格形成產(chǎn)生了極大的負面影響。可以說環(huán)境的不幸?guī)砹藗€人的不幸。友人的死也打擊了蜜三郎,為其痛苦的生活又陡增了困惑與不安。個人的不幸與狀況的不幸難以劃清界限,它以隱蔽的方式潛入生活內部,相互纏繞,給個人生活投下了陰影。從文學創(chuàng)作來看:對想象的誘發(fā)──讓人物越出常軌,心理描寫的邏輯規(guī)范和自由聯(lián)想的交錯迭出。
三、小鄉(xiāng)村峽谷森林是創(chuàng)作的源泉
大江健三郎與其作品中非常逼真的人物形象主人公蜜三郎都認定自己的根、希望在故鄉(xiāng)的小山村。主人公蜜三郎是一位曾經(jīng)擔任過大學講師,現(xiàn)在靠翻譯為生的27歲的知識分子。他的真實生活是:剛剛出生的兒子頭部殘疾,“是個白癡!”被送往保健院;受刺激的妻子菜采子酒精中毒,“突然令人不可思議地醉倒了”,整日酗酒。蜜三郎最親密的友人死了……。作者有萬念俱灰的糟透心情。面對正陷在彷徨無路的精神危機和現(xiàn)實生活的窘境,蜜三郎帶著妻子菜采子和弟弟鷹四重返四國的故鄉(xiāng)村莊,試圖在那里尋覓希望,開拓新的生活。雖然大江健三郎身處東京這個國際大都市,但他認為他的出生地──四國森林是他的創(chuàng)作源泉。出生于森林之中的大江氏似乎對森林情有獨鐘,在諸多以森林為舞臺的小說中,大量導入日本文學傳統(tǒng)中的想象力和日本神話的象征性,意在把現(xiàn)實中的神話意義剝離出來,好像在有意印證英國詩人布萊克的論點——出自森林的是生命,回歸森林的則是完成了的死亡。其實,這是作者在人為地拉開與現(xiàn)實之間的距離,用虛構這一形式來表現(xiàn)和渲染潛于表層之下的現(xiàn)實。謳歌家鄉(xiāng)“森林的力量”:那里有時代體驗到的快樂、恐懼、悲哀、憤怒,有小山村世代口傳的神話故事,祖母講的“長曾我部”“第一個男人”,有淳樸的習俗與生活氣息,象“農婦、孩子、售票員、紅黏土、地方報的剪報‘農婦患上“貪食癥”胃的要求沒完沒了丈夫從早干到晚、森林的隱遁者阿義(害怕被抓去當兵才逃進森林的)、山泉水、漣漪、異質的他人、草屋、山谷、農民武裝暴動、盂蘭盆會的念佛舞、戰(zhàn)時濫伐森林導致每年河流漲大水把人沖走、黃瑞香、黑皮丸、白皮丸、青年團伙、”,這些曾經(jīng)發(fā)生的往事,活靈活現(xiàn)的回憶,在作者思想中作為創(chuàng)作素材,創(chuàng)作源泉不斷涌出來,現(xiàn)實和回憶的穿插交體浮現(xiàn),“……我開始感到自己是無根的浮萍……,我現(xiàn)在必須在這里扎下新根……”以森林為背景探究當代人類的精神問題是大江文學的主題之一。大江健三郎借鑒外來文化使得自己的創(chuàng)作活動不僅面向日本和東方,同時也面對世界和現(xiàn)代。他引用西方古典濟問作為小標題。例如:“四、看與可以看見的一切“有”不過是夢幻而已嗎?(愛倫·坡語);十一、蒼蠅的力量。蒼蠅妨礙我們靈魂活動,叮咬我們的身體,于是在斗爭中取得勝利。(帕斯卡語);在絕望中死去。諸位現(xiàn)在仍能理解此話的含義嗎?這絕不僅僅是死亡。應該說,這是后悔誕生,并在恥辱、憎惡和恐怖中死去吧。(讓—保羅·薩特語)”這些都是作者接受歐美文學影響的借用和發(fā)揮,也可以說是把傳統(tǒng)的日本文學與歐美文學揉合為一體的創(chuàng)作表達方式。做到“細節(jié)的真實”,并且塑造出“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使其作品獲得不朽的生命力。大江健三郎曾言,“創(chuàng)作中,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小說中描繪的世界不知不覺地成為支撐我的精神力量。四國的森林則成為創(chuàng)作的源泉。與現(xiàn)實中的森林峽谷相比,我把話語世界而想象的森林作為向往的理想之國。”其作品創(chuàng)造的藝術形象,在讀者方面引起的富于感情、聯(lián)想和想象的藝術思維活動。憑借作品的思想和藝術的感染力,去吸引,激發(fā)讀者的欣賞欲望和閱讀興趣,滿足人們的審美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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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陶箭(1962—),男,四川邛崍人,西昌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中國翻譯協(xié)會會員,研究方向:日本文學。出版專著3部,主編高等學校外語教材1部,主持完成國家省廳州課題12余項目,發(fā)表論文(含北核、南核期刊)30余篇。從事翻譯工作32余年。
基金項目:該項目是四川省教育廳、四川外國語言文學研究中心社科基金2018年立項項目“大江文學重要作品主題研究─以 《萬延元年的足球隊》為代表”(項目編號:SCWY18-08)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