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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1-07 08:18許流青
      散文選刊·下半月 2020年12期
      關(guān)鍵詞:舅公百字瓷碗

      許流青

      舅公曾是村里的巧手,能做木工瓦匠,也會做細(xì)致的鋦活兒。農(nóng)忙時節(jié),舅公家的門前總會堆滿雞啄碎的小瓷碗,孩童鬧破的百字千孫碗,還有磕磕絆絆陪伴著村人喝水吃飯的飯碗。

      村頭巷尾,沒有哪只碗不被舅公粗糙的大手撫摸過,找碴對縫,然后細(xì)細(xì)畫上點記,之后便是反復(fù)枯燥地鋦釘,“叮叮叮叮”舅公手下的小錘如同一只夜間的黃鶯,泠泠的歌聲從瓷碗上漏出來,成溪成河,澹澹地蕩到了遠(yuǎn)方。

      幼時的我最愛坐在一旁的門檻上,瞪著眼看舅公神秘的“演奏”,補大口時是麻雀聲,和眾鳥齊鳴,那么熱鬧,那么煙火生動,補沖線時是半夜月下的一只布谷,獨自唱起清涼的曲子。正午的日光堆疊在舅公的眉間,村人們割麥的歡笑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而舅公只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穩(wěn)穩(wěn)地托著瓷碗,一人一錘,撫平破碗的創(chuàng)傷,縫補著鄉(xiāng)村的生命。

      而如今,田野帶著大片的麥子走了,村人們也一個個去了城里,舅公的巧手被生產(chǎn)塑料飯盒的機器絞斷了,再也沒有人來找舅公補碗了,舅公也無碗可補。

      時隔多年,我再一次踏進(jìn)死寂的小院,看望受傷的舅公。他就這么安靜地坐在沉寂的門檻上,一只手用笨拙的姿勢攪拌著雞蛋清和瓷粉,身旁卻沒有破碎的碗。

      “舅公,你要好好休息,手不要多動了?!蔽也贿m地打破舅公身邊的寂靜。

      “好好好,城里還好嗎?有沒有什么要舅公補的?”

      舅公祈盼地望著我,眼角閃過一抹金色,把秋日的寒風(fēng)照得蕭瑟。我搖了搖頭,看著日光一點點從舅公的白發(fā)間滴落,砸在塵土上,碎了一地的黃。

      喂雞碗,喝水碗,吃飯碗,舅公不斷縫補著的,也是那溫暖而又珍貴的鄉(xiāng)村記憶啊。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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