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cky
從高中一年級開始,我就對中國香港的大學有種執(zhí)念,認為讀大學就一定要去那里,感受全英文的語言環(huán)境和國際化的學術氛圍。本科之后,當我接到香港理工大學的碩士錄取通知書時,那種感覺不可名狀。
紅磚下的理大
來這里的第一天,我從理大步行至維多利亞港,只為一睹夜景。八月的維港,海風拂面,隔岸高樓林立,中環(huán)淺紫色的摩天輪在夜空中顯得格外亮眼奪目。心心念念的香港城就這樣如中國畫的卷軸般在眼前緩緩展開,變得立體而清晰。
理大位于紅磡,是香港的老城區(qū),也是十分繁華的地方。我常常會仰望這所學校,精巧的紅磚,別致的設計,高聳的教學樓,神秘的地下健身房,無一不讓人神往。理大最特別的建筑當屬大名鼎鼎的賽馬會創(chuàng)新樓。這個獨特的地標是理大設計學院及賽馬會社會創(chuàng)新設計院的總部,更是國際知名建筑師扎哈·哈迪德首個在香港的固定建筑項目,一些知名設計師和畫家的作品展通常也在這里舉行。每逢周末,大樓旁邊就會多出幾個寫生者,用畫筆一層層描繪樓層的模樣。
理大連接著紅磡站地鐵A出口,每天上下學都能看到地鐵里步幅超快的人群。香港是一個屬于年輕人的城市,高速度高節(jié)奏高壓力,拼搏精神是生存的必要。在這里生活一年,似乎就是悠閑小城市里的三年。理大的節(jié)奏也同樣如此。
我的Master課程只需一年時間,短暫的一年里要聽完十門課程,完成十篇論文,閱讀數(shù)十本書。我的最快記錄是兩天看完一本5萬字的小說,還是那種意識流形式的復調小說。這一年,我還愛上了電影。之前看不懂的《重慶森林》在電影課老師的講解下越加清晰,我反復看了這個影片將近10遍,寫下了5000余字的影評論文,被朋友放到某網(wǎng)站,不到一周閱讀量就破萬了,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學費太值了。
臨近春節(jié),系里還組織成立了編輯小組,編寫專屬中國文化學系的系刊。作為排版組的成員,我們?nèi)齻€組員昏天暗地排了兩個周末終于搞定。到了要印刷用錢的時候,系里對此十分支持,用系主任翟公原話說就是“盡管折騰”。本科時期我也曾作為主編和新聞系同窗一起辦過新聞刊物,但是后來都是因為資金不足而最終夭折;理大對于學生活動的這種支持的確令人感動。
這種支持還體現(xiàn)在學校的民主墻上。所謂“民主墻”就是學校大門口附近的一塊展板,學生可以在這塊展板上書寫任何自己想說的話,從宿舍管理到天教學事物等各方面,事無巨細。更有趣的是,有時候校長或者教導主任會給學生回信,有些言辭懇切諄諄善誘,有些就明確指出學生的問題所在。這些展板上的內(nèi)容通常會保留一周以上的時間,就是為了保證學生充分的言論自由。
有趣的老師
翟公是國學大師錢穆先生的徒孫,也是系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第二學期我選修了他的“新儒家”課程,這門課不僅有嚴格把關的課堂報告,更有不少于8000字的結課論文。我一度為此感到十分不安,所以經(jīng)常給他發(fā)郵件請教。有一次,他請我和另一個同學在教職工食堂吃飯,聊論文的進展。結果論文的事情沒有太深入的詳談,他倒是說了很多自己年輕時候的經(jīng)歷以及一個人要怎么在社會上安身立命。在他的思考里,一個人要時刻保持獨立思考的能力才不枉活過一生。
教授文字課程的莫老師當真可以用“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八個字來形容。西裝領帶是他一貫的裝扮。雖然老師上課幾乎都用粵語,但我們這群內(nèi)地生們還是很喜愛他的課程?;叵胝麄€碩士生涯,最受益的課程當屬這節(jié)課,因為老師教會了我們怎么寫中國人特有的文章,特別是古典詩詞,這就延續(xù)了中華民族的國粹。
最讓我感嘆的當屬學校工作人員的行政效率。香港的行政效率在全球范圍內(nèi)都是出名的高,我的親身經(jīng)歷發(fā)現(xiàn)也確實如此。小到儲物柜的門鎖壞掉,大到學生宿舍的門窗損壞,工作人員對此是當天必有答復。與中國臺灣濃濃的人情味不同,香港的大學處理學生事務更加理性客觀,就事論事,執(zhí)行力極強。根據(jù)我在兩岸三地讀書交流的經(jīng)驗來看,香港的大學是最具行動力的。
有趣的同學
有時候真要承認,年齡越大,越不容易交到朋友。但是在理大,我還是結識了一群有趣有料的小伙伴。
第二學期末開始找工作,把自己中意的報社通訊社都投了個遍。有次面試了評論社回來,那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試,15分鐘的個人面試加40分鐘的群面。那天早上我有點低燒,還咳嗽得厲害,所以整個群面過程我就只說了兩句話,感覺糟透了。面試回來,領哥在文康樓餐廳請我吃下午茶,買了一桌港式點心,一點點幫我分析面試過程中問答的思路。他曾在多家不同機構工作過,也有面試方面的經(jīng)驗,經(jīng)過他一番點撥,我的思路開闊了許多。
學期結束時,我在通訊社找了份工作,需要從旺角搬家到油麻地。端端拖著我的大行李箱穿越一條又一條馬路把東西全部運到新家去。求學的道路上,常常面臨著相聚和離別,本來就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但是那天夜幕將近,我看著她瘦小的背影竟隱隱有點泛淚。那個畫面時至今日仍印在我腦海里,陌生城市里的一抹熟悉身影最是讓人動容。
在這一年,我認識了很多優(yōu)秀的同學。他們或者是對生活有著獨特的思考,口才極佳,或是經(jīng)驗豐富,能對各種領域的事情出謀劃策,提出建議;或是真誠熱情,讓人心生暖意。
港漂的體悟
在香港讀書工作的內(nèi)地小伙伴們常常把自己叫做“港漂”。確實如此,在香港,我時刻感到自己是個異鄉(xiāng)人,無根無依靠地處在漂泊當中。艱澀難懂的粵語,天價的飯菜,人群之間的嚴謹疏離,這個城市給人的感覺是奢華高調的,卻也是有些冰冷的,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離開竟成為一種必然。正如理大賽馬會綜藝館里的那個旋轉走廊,雖看上去奢華無比,但卻無法永遠待在這個地方。
因而我時常在想,當初來香港讀書的意義究竟在哪里。在這個特別需要工作經(jīng)驗的年代,學歷再高似乎沒有帶來更多的優(yōu)勢,尤其是文科類專業(yè)。后來我想通了,讀書的目的是在過程中獲取生活智慧,得到一種叫做獨立思考的能力。一個人過完這漫長又短暫的一生有很多種方式,讀書和上學的最終目的就是讓我們多了思考和選擇的能力。
畢業(yè)典禮完成那天,我在日記本里記下一句話:“在未來的日子里,堅持做一個好人。”這個好人的定義我想就是做一個正直善良、對生命充滿熱情、對未知的領域充滿探索精神的人。我只希望老年時的自己還能保持一份初心,骨子里始終有不褪色的直率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