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鸛雀樓始建北周,文化歷史底蘊豐厚,后世嘗作文以敘事寄情,樂此不疲。據(jù)智宇暉學者《鸛雀樓之詩——唐王朝興衰的心靈史》闡述:今存九首鸛雀樓詩歌,分屬盛唐、中唐、晚唐三個時期,詩歌氣象與情感基調(diào)隨著時代的盛衰而變化。[1]然沈括《夢溪筆談》藝文卷中記載:唐人留詩者甚多,唯李益、王之奐、暢諸三篇能狀其景。[2]沈括給予三篇如此高的評價,不禁讓人眼前一亮。故本文將從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的角度對《夢溪筆談》中鸛雀樓詩歌篇背后的文學現(xiàn)象進行系統(tǒng)的探析。
關(guān)鍵詞:《夢溪筆談》 沈括 鸛雀樓 詩歌 文藝學
據(jù)資料統(tǒng)計,以分析鸛雀樓詩歌文化價值為主題的學者層出不窮。筆者發(fā)現(xiàn)多數(shù)作者們或關(guān)注鸛雀樓的詩歌與唐代興衰關(guān)系;或關(guān)注到底稱鸛雀樓還是“鸛鵲樓”;或關(guān)注鸛雀樓詩歌的作者考證;又或僅以王之渙的《登鸛雀樓》為典型來分析其中的登高思想與樂觀情懷等等,而這些文獻中也都引用了沈括《夢溪筆談》中關(guān)于鸛雀樓詩歌的評價。今人凡從事鸛雀樓方面研究多引沈括《夢溪筆談》中藝文卷鸛雀樓篇,卻鮮有人從文藝學方面探究其背后的文學現(xiàn)象,更不用說關(guān)注沈括進行“唯李益、王之奐、暢諸三篇能狀其景?!痹u價的原因。但種種學者的接受與認可也確實表明對沈括書中鸛雀樓詩歌背后文學現(xiàn)象進行分析的可行性。因而筆者將從藝術(shù)反映論、審美意識形態(tài)論、藝術(shù)交往論三方面對《夢溪筆談》中鸛雀樓詩歌篇背后的總體文學現(xiàn)象進行探究。
一.從藝術(shù)反映論角度來看鸛雀樓詩歌寫景的獨特
詩本源長,著作紛紛。今鸛雀樓詩歌存九首,而沈括在《夢溪筆談》中獨贊其中三首,若是回溯年代,以詩這種文類作中心,究其文風、詩情,不難有所發(fā)現(xiàn),繼而能知唐傳九首,沈括獨贊三首之因。
《全唐詩》中有許多描寫鸛雀樓的詩歌,代表性的有王之渙的《登鸛雀樓》、暢諸的《登鸛雀樓》、殷堯藩的《和趙相公登鸛雀樓》、耿湋的《登鸛雀樓》、李益《同崔邠登鸛雀樓》、馬戴的《鸛雀樓晴望》、張喬《題河中鸛雀樓》、司馬扎的《登河中鸛雀樓》、吳融的《登鸛雀樓》等。王之渙與暢諸的詩是盛唐時期自信昂揚的贊歌,殷堯藩、耿湋、李益的詩歌是中唐失意感傷的抒發(fā),馬戴、張喬、司馬札、吳融的詩歌是晚唐時期幻滅之際的沉思。[3]
首先,從詩的景物意象描寫來論,王、暢兩首詩歌中的景物描寫是被大眾所認可的,王之渙的《登鸛雀樓》的寫景獨特性主要反映在他“依”“傍”等擬人化字詞語言、遠近結(jié)合的藝術(shù)手法、時間流逝的哲理思維上。暢諸的鸛雀樓景物描寫不同于王之渙的即景抒情,暢諸的《登鸛雀樓》的前兩聯(lián)“城樓多峻極,列酌恣登攀。迥臨飛鳥上,高出世人間?!痹娙伺c友人登樓飲酒,站在鸛雀樓上,放眼望去,天空中的飛鳥仿佛低在樓下,詩人就好似比人間還高,自己高瞻遠矚的眼界超越了人世塵俗。這四句運用了夸張地手法將鸛雀樓之高顯現(xiàn)無疑。后兩聯(lián):“天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今年菊花事,并是送君還。”這四句中前兩句寫景,詩人的這兩句妙在兩個字,“圍”和“斷”。一個“圍”字,生動傳神地寫出了群山起伏,連綿不斷的地形狀況。而“斷”字則是客觀形象地表現(xiàn)出了黃河一瀉萬里,任何崇山峻嶺都無可阻擋的巨大魄力。李益與其他六首相比,于景用墨不多。但這位擅長寫邊塞風情的詩人其創(chuàng)造出的意象藝術(shù)真實性比較高。
其次,縱觀其他六首詩歌,于首句或是以情入景,抱異樣情愫狀鸛雀樓之景,如耿湋的首句:“久客心常醉,高樓日漸低?!盵4]全因失意之苦,造觀樓之差;或是忽視關(guān)聯(lián)型意象的描寫,如張喬:“高樓懷古動悲歌,鸛雀今無野燕過?!绷攘葞坠P,只寫樓高,省略山水,為后面抒情鋪墊;又或是缺少創(chuàng)新,仿照前人,如吳融:“鳥在林梢腳底看,夕陽無際戍煙殘。凍開河水奔渾急,雪洗條山錯落寒。”這一句與盛唐暢諸《登鸛雀樓》的首句極其相似,抱以夸張來寫高樓,再轉(zhuǎn)江水斷山脈,過分的修辭如同畫蛇添足;而殷堯藩、司馬扎、馬戴經(jīng)歷安史之亂、藩鎮(zhèn)割據(jù)和晚唐衰落之后,他們的詩歌側(cè)重點在于滿腔情感的抒發(fā),哪怕是寫景所用的意象都有那種盛衰無常之感,對于真實景物描寫都具有詩人自己想象的一面,缺乏客觀性,畫面感雖強但對景物的真實性著手度卻遠遠不夠。
接下來,再看李益這兩句:“鸛雀樓西百尺檣,汀洲云樹共茫茫?!笔紫纫庀笞鳛榭腕w是主體所見的真實景物。詩人僅兩句,卻寫出樓高,呈現(xiàn)出蒼茫壯闊之景。倘若單是從“能狀其景”的客觀真實性角度來看,其他六首中唐之后的詩歌寫鸛雀樓之景確實沒法與李益這首相比,畢竟這是實景的渲染,其他幾首多是在構(gòu)思過程中以想象聯(lián)想居多,屬實難以保持眼中景物的真實性。
最后要闡明的是,沈括在《夢溪筆談》中并非強調(diào)自己所提到的王之渙、暢諸、李益這三首有關(guān)于鸛雀樓詩歌才是絕佳之作,他僅從寫景所反映的客觀材料角度作出這樣的評價。這也促成了世人在概括鸛雀樓景物特色的過程中對沈括在《夢溪筆談》藝文卷中鸛雀樓詩歌篇的引用趨向大眾化。
二.從審美意識形態(tài)論角度探究沈括文學評價背后的時代性
文學擁有審美的意識形態(tài)屬性,它必然會受到歷史的影響與制約。那么對于北宋文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中對唐代鸛雀樓詩歌評價的背后文學現(xiàn)象探究的話也就要具有其特定的時代思索。
首先,同一朝代不同時期的審美意識不同。留存下來的幾首鸛雀樓詩歌多產(chǎn)生于盛唐、中唐、晚唐這三個時期。以暢諸與王之渙兩人為代表的盛唐鸛雀樓詩歌,多是氣勢磅礴,情感表達上也是積極樂觀。而進入藩鎮(zhèn)割據(jù)時期的殷堯藩、耿湋、李益等中唐詩人,其筆下的鸛雀樓詩歌,兼有沉郁壓抑,情感取向于失憶感傷。安史之亂后的晚唐,朝代幻滅的悲痛,盛衰無常的反思更是讓馬戴、張喬、司馬札、吳融抒寫歷史景物來言悲與痛。
其次,不同朝代的主流審美意識可能不同。這句話可以用“唐詩宋詞元曲”來通俗解釋:每個時代都是多元文類的共存格局,但一定有著占據(jù)主流意識的文類。同樣,審美意識也是這樣,注重精神上的美好,淡化心智上的滅亡。沈括生于北宋,這個朝代不論在文學還是科技上都有著巨大的進步,相比較唐朝,北宋的文學更是趨向于雅俗并存,它們都沒有戰(zhàn)亂的悲,家破人亡的傷。沈括是和平時期的一員,在封建王朝的統(tǒng)治下,面對如此盛世,他在潛意識里自然而然的會趨向于以情感積極和思辨意義為主題的詩歌,那些“生不逢時”、“國破家亡”為主題的詩歌因此也會被節(jié)制,最為典型的例子就是清朝的“文字獄”。
因而典型時代環(huán)境下的審美意識也有可能會成為沈括給予王、暢、李三篇“感傷都不太露骨”的鸛雀樓詩歌如此高評價的原因之一。
三.從藝術(shù)交往論分析沈括其中的評價被廣為接受的原因
文學活動是由世界、作家、作品、讀者構(gòu)成的一個交往結(jié)構(gòu)。文學接受的主體是讀者,那么這個接受過程就是讀者與讀者、讀者與作家、讀者與作品、讀者與世界的交往過程。
首先,從期待視野出發(fā),讀者由于個人與社會的復(fù)雜關(guān)系,往往會有已成的思維結(jié)構(gòu)、審美趣味。這種期待視野的傾向性往往會潛移默化地影響讀者對作者以及作品的接受習慣。在流傳下來的鸛雀樓詩歌中來看,這些作者中以王之渙、暢諸、李益的成就相對較高,此外這三人的詩作在文學傳播過程中產(chǎn)生的受眾基數(shù)也比較大。讀者在詩歌接受的過程中由于個人興趣的作用在文學消費上也具有其自身的主觀選擇性,所以在閱讀的選擇上很大程度上會根據(jù)自己的期待視野來進行文學欣賞。
其次,從接受動機來看,沈括的《夢溪筆談》是筆記體百科全書式著作,英國科學史家李約瑟稱之為“中國科學史上的里程碑”。目前,《夢溪筆談》具有多種語言的譯本,多數(shù)人是由于借鑒、求知、批評的動機對這本書從事研究。在這里,讀者通過《夢溪筆談》這部作品,不僅可以形象地認識客觀世界,也可以與作者寄寓其中的主觀精神世界產(chǎn)生共鳴,繼而達到文學接受的高潮。因而書中藝文卷的鸛雀樓詩歌篇既具有資料考證作用也為后世文學評價的觀念形成奠定了基礎(chǔ)。
最后,從接受心境來看,讀者對于讀者自身的情緒把握是形成不同文學接受效果的前提條件。詩歌本身的就以抒情性占據(jù)主導(dǎo),對于經(jīng)典詩歌的接受,讀者可能由于心境不同而產(chǎn)生細小的差距,同樣的人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有著不同的看法,比如失意的人再讀鸛雀樓詩歌,也許會存在情感的共鳴,他的感性體驗可能會多于理性體驗。心境淡泊的人,他也許會從更加廣闊的層面看到鸛雀樓詩歌背后的社會文化,國家制度等。雖說讀者在實際閱讀過程中,由于個人或是作品的情感基調(diào)會使自身接受心境產(chǎn)生偏差,但是對于《夢溪筆談》中記載下來的既定的文學事實,每個讀者與讀者在文學閱讀后的交流過程中都會遵循著客觀規(guī)律的引導(dǎo),理性地闡述個人觀點。
四.結(jié)語
一方面,每一個文學評價的背后都蘊藏著作者自身的思想與內(nèi)涵,沈括在《夢溪筆談》中對王之渙、暢諸、李益三首鸛雀樓詩歌的文學評價,不論是對當時的文學或是現(xiàn)在的文學考證與借鑒都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而他的評價中透露出的文學現(xiàn)象也是值得我們?nèi)ド钊胩接懙模@一方面有利于對流傳下來的鸛雀樓詩歌作品的進一步鑒賞,另一方面也可以促使不同時代的詩歌之間的比較、傳播與交流。他以不同的切入點來觀察問題作出評價,這是很難得的。
另一方面,對于文學作品中可能包含的文學現(xiàn)象,在分析評價的過程中要注重觀念的創(chuàng)新。在歷史理念的基礎(chǔ)上探尋藝術(shù)真實,于文本升華的過程中進行形式創(chuàng)造。王國維就曾從整體格局的角度以西方哲學、美學理論來進行《〈紅樓夢〉評論》,這既體現(xiàn)了他獨立的學術(shù)精神,同時也開創(chuàng)了獨特的學術(shù)研究方式。而筆者也繼承了這種中西理論結(jié)合的視野,緊密與時代結(jié)合,從馬克思文學理論角度來對沈括《夢溪筆談》中鸛雀樓詩歌篇背后的文學現(xiàn)象進行系統(tǒng)的研究。
參考文獻
[1]智宇暉.鸛雀樓之詩——唐王朝興衰的心靈史[J].成都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9).
[2]沈括.夢溪筆談[M].中華書局,2009(10).
[3]郭艷芳.唐代鸛雀樓詩歌現(xiàn)象成因探析[J].運城學院學報,2015(4):29.
[4]曹寅、彭定求等.全唐詩[M].揚州詩局刻本.
基金項目:江蘇大學2019年大學生實踐創(chuàng)新訓練計劃項目,項目編號:201910299322X
(作者介紹:王孝峰,江蘇大學本科在讀學生,漢語言文學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