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玲
(西華師范大學 管理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9)
在精準扶貧背景下,國家對鄉(xiāng)村社會的扶貧治理與開發(fā)不僅承接了此前的惠農政策體系并使之規(guī)范化,而且具有了基層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政治意涵,承載著實現(xiàn)鄉(xiāng)村“有效治理”的現(xiàn)代化任務。其立足點不再是單一的貧困戶個體,而更多立足于村莊或鄉(xiāng)村社會的整體層面;扶貧方式也不再是以資源輸入為主的粗放式扶貧,而更注重扶貧與開發(fā)、扶貧與扶志相結合。至此,主要以農戶為主要單位進行精準識別、精準幫扶和精準管理,“誰貧困就扶誰”的精準扶貧實踐從政策層面得到提升和推進。鄉(xiāng)村治理現(xiàn)代化要求我們必須認識到鄉(xiāng)村的貧困不僅涉及農民的個體性貧困,還包括村落社會的整體性貧困;不僅體現(xiàn)為農民家戶的物質性貧困,還涉及鄉(xiāng)村社會的治理性貧困。在應對機制上,除了訴諸外在的扶貧工作實踐外,還必須依賴于鄉(xiāng)村社會內部潛力的開發(fā)、資源的整合與空間的再造。
目前,在鄉(xiāng)村治理研究中,“國家與社會”成為分析中國社會秩序和社會結構的重要范式,其中與國家權力、精英政治緊密關聯(lián)的公共領域和公共空間等概念和理論影響深遠,無論是城市社會還是鄉(xiāng)村治理研究都從中深受啟發(fā)。本文借鑒公共空間理論,以“國家(基層政府)—村莊公共空間—農民家戶”為分析框架,探討村落社會的整體性貧困與多元公共空間的衰落之間的嵌結機制,進而剖析扶貧開發(fā)實踐與村落公共空間相疏離的治理困境,提出重構村落公共空間以實現(xiàn)鄉(xiāng)村治理現(xiàn)代化的有效路徑。
當前,公共領域或公共空間已經成為國內外學術界重要的理論基礎。受此影響,在針對我國鄉(xiāng)村社會的實證研究中,不少學者聚焦于村落公共空間的變遷這一主題。特別是在西部地區(qū),不同類型的公共空間在整體上呈現(xiàn)出日漸衰微甚至消解的態(tài)勢,無論是何種因素的影響,其衰敗都會對新時期鄉(xiāng)村社會治理特別是當前基層扶貧治理以及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實施產生重大影響。通過對鄉(xiāng)村社會的長期實地調查,我們發(fā)現(xiàn)公共空間的衰落與村落貧困的形成之間有著緊密的嵌結關系。因此,從村落公共空間的角度考察村落貧困形成的深層機理,能夠站在村莊社會的本位視角,避免單純地從自上而下、自外而內的視角去審視貧困及貧困治理問題。
不同類型的公共空間對村落社會而言具有不同的功能,公共空間的衰敗則意味其結構的蛻化與功能的喪失。村落公共空間不僅滿足了個體村民的社交、休閑和表意等訴求,更從整體上塑造了村落社會秩序,促進了村莊社會的整合。[1]在日常生活中,村民可以自由出入的公共場所以及生產、生活中自由形成的非正式的互助組織共同型構了村落日常性的公共空間。然而,農業(yè)技術的進步、打工經濟的興起、市場理性的嵌入以及村莊社會內部的分化共同弱化甚至消解了日常性公共空間。以生產互助為例,不少鄉(xiāng)村地區(qū)經歷了從換工到“請工”的轉變,導致村社內部低成本的自發(fā)性的勞動合作形式的瓦解,建立在換工之上的人際情感也隨之剝落,只剩下貨幣化了的“工錢”,打破了“守望相助”的和諧鄰里關系,提高了交易成本,直接引發(fā)了農民(農戶)的個體性貧困。因此,許多鄉(xiāng)村地區(qū)無論是農民家戶修房立屋,還是村落范圍內公共工程都需要農民私人或國家超高的經濟投入才能完成,這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農民的家庭負擔,耗費了更多的國家扶貧資源。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電視機、洗衣機等在鄉(xiāng)村社會普及,同時傳統(tǒng)的石磨、碾子以及柴油機和電動機等加工工具被淘汰,昔日的碾坊、磨坊和加工房等公共空間也日漸被冷落,先前村民在其間自由交流,而現(xiàn)在這種公共的歡快和諧的場面也日漸消失,逐步被手機等電子產品所代替。與電視、手機等現(xiàn)代產品導致娛樂的家庭化、私人化一樣,加工方式的變遷也使得原料加工這一勞動過程更加私人化、隱秘化,附著在加工這一勞動過程中的公共空間也逐漸消失。這些技術變遷及生活方式的改變,越來越多地消解著村民的公共生活,加之很多鄉(xiāng)村地區(qū)大量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務工,村莊社會的空殼化、村民的原子化狀態(tài)越來越明顯,流動的農民逐漸淪為個體化的勞動力,進一步加劇了農村社會的冷清感和農民的孤獨感,進而加深了個體村民的精神貧困。
在傳統(tǒng)熟人社會基礎上,村落中以祠堂、寺廟等場所為核心的從事祭祀祖先和趕廟會等儀式化的活動,以及基于血緣、地緣的人情交換而形成的婚喪嫁娶等生命儀式的事項,共同型構著村落社會中的倫理性公共空間。在這一類型的公共空間中,村民有共同的信仰,采取共同的行動,遵循共同的交往規(guī)則和倫理道德,維系著村莊社會秩序。平時分離的家戶和村社(家族)內的不同成員經由倫理性公共空間而聯(lián)合起來,強化了群體內部的團結和認同,形成了一種社區(qū)的現(xiàn)實和意識,整合了村落社區(qū)。隨著整個政治社會環(huán)境的變革,這種倫理性公共空間整體上呈現(xiàn)出衰解的趨勢,其主要原因在于:首先,民間信仰作為封建迷信被科學和理性所取代,消蝕和溶解了各種傳統(tǒng)村落神俗文化;其次,國家大文化對村莊公共領域的介入,傳統(tǒng)村落的地方性知識退回到在村落社會的私域——家庭的層面,它或者蟄伏著,或者在新的儀式慶典中迂回曲折地顯示出自己的存在;[2]150-151最后,市場力量的沖擊帶來了宗族的瓦解以及家庭結構的分化,許多儀式性的活動不再具有公共性,而是一種各家各戶自行安排的私人行為。一些存續(xù)下來的儀式活動,例如婚喪嫁娶等生命儀式的事項逐漸被“禮金”綁架,失去了原有的意涵。這種倫理性公共空間的衰解導致村莊關聯(lián)弱化、公共規(guī)則消解、道德倫理衰竭和共同體意識淡化,造成了村落社會的整體性貧困。
此外,政治型公共空間的衰落導致了村落的治理性貧困。任何社會都有一套維系自身穩(wěn)定和發(fā)展的整合機制。村莊公共空間和公共生活是社會控制的微觀體現(xiàn),同時這種微觀控制和整合機制又是國家控制和管理鄉(xiāng)村的社會基礎。村莊中的政治性公共空間與國家對鄉(xiāng)村社會的統(tǒng)治有關,同時也與村莊社會的公共事務有關。政治性公共空間中表現(xiàn)出的政治與我們通常所講的宏觀的政治不同,它是一種蘊含于日常生活中的具有自身邏輯特征的政治,其中可以形成公共輿論以約束村民的行為,產生村社內部公共規(guī)則以便與正式規(guī)則有效承接。無論在什么時期,國家都面臨著如何與村民接觸的問題;作為一個組織,村莊自身也需要一定的組織行為方式。人民公社制度的解體使高度政治化和集體化的村社共同體成為過去式,家庭重新成為農民生產和生活的主要單位。在以市場為主導的結構轉型、利益分化等因素的形塑下,農村社會從一個“熟人社會”轉變?yōu)椤盁o主體熟人社會”[3],村民對村落的歸屬感日益降低,村落社會內部的道義關系逐步瓦解,附著在村落共同體上的內生性保護功能逐步喪失,由此導致以村落精英異化和權威喪失等為表征的政治性公共空間的衰落。這進一步使村民的村落認同弱化、村莊的整合度降低以及面對外部的規(guī)劃變遷缺乏強有力的回應能力等治理性貧困問題更加凸顯。為此,在村落場域,需要重塑村落的公共空間與公共性,有效承接因傳統(tǒng)政治結構的轉型與變革而造成的治理真空。
總之,在城市化、市場化以及現(xiàn)代化等因素的影響和推動下,伴隨著集體、家族以及社會自組織等的衰落以及個體化社會的興起,村落社會中曾經發(fā)揮生產、生活和互助功能的日常型公共空間,具有秩序維系和建構功能的倫理型公共空間以及蘊含整合和治理功能政治型公共空間等都存在衰解趨勢。同時,隨著多元公共空間結構樣態(tài)的改變以及基本功能的喪失,村落社會農民(農戶)的個體性貧困、村落社會的整體性貧困以及鄉(xiāng)村社會的治理性貧困等問題逐漸凸顯。
在長期的貧困治理實踐中,扶貧開發(fā)的對象包括區(qū)域、村莊、家庭及貧困個體,特別在扶貧資源有限的條件下,對“貧困縣”“貧困鄉(xiāng)”“貧困村”這些“貧困帽”的爭奪成為基層貧困治理的重點。政府主導的以基礎設施建設、產業(yè)扶持為主的區(qū)域開發(fā)、整鄉(xiāng)推進、整村開發(fā),特別是很多地區(qū)的扶貧資源在整體上用于修路架橋、村莊重建、基層政權建設等方面,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鄉(xiāng)村社會的“硬件”設施。但扶貧開發(fā)中卻很少以村莊社會整合為著眼點,缺乏對村莊社會秩序、村莊公共價值以及村落社會團結等“軟性”目標的關注,同時普遍忽視了村落社會的“組織衰敗”的短板,缺乏與村落公共平臺的承接與運作以及村民的社會性參與,從而導致扶貧治理“內卷化”[4]與“碎片化”,進而加劇了農民原子化、村落離散化、村莊共同體瓦解甚至“村落終結”的趨勢。
目前,在一些地區(qū),扶貧治理主要由政府主導,扶貧政策的制定與解釋、扶貧資源的分配與控制主要在政府。特別是在扶貧政策落實的過程中,精準扶貧逐漸成為基層政府的中心工作,農民(農戶)以及村落社會成為“被救助者”,主要是被動地接受來自政府的政策安排。特別是西部一些公共空間急劇衰解的村莊,村落社會在貧困治理中的主動性和能動性均嚴重缺失。基層政府及其工作人員圍繞扶貧工作的繁忙與村落社會的整體性沉默形成強烈反差。從對貧困戶的識別、施策到扶貧績效的驗收,扶貧的整個過程主要來自政府機構及其工作人員的安排。特別是在一些鄉(xiāng)村,扶貧工作人員不得不“包辦”所有事項,比如在上級驗收扶貧成效時,專門安排并培訓農民,教他們如何應答,不斷組織臨時演練,從而使扶貧工作呈現(xiàn)出高度象征性和儀式化特征。有些地區(qū)的扶貧聯(lián)系干部還要特意提醒其幫扶的村民要洗臉、刷牙、換衣服等這些生活的“常識”,導致扶貧工作深陷日常性的瑣碎事務而無法自拔。也就是說,在扶貧治理中,原本“國家—村落社會—農民(農戶)”的關系在實踐中逐步被置換為“國家—農民(農戶)”二者之間的關系,村莊社會自身的功能日益被忽略。公共權力與私域空間直接對接,二者之間非常重要的公共空間不僅未被納入貧困“問題”的識別范疇,也未將其作為重要的治理要素整合進扶貧開發(fā)中。不僅如此,在一些貧困地區(qū),為了避免村民因過度開銷而陷入貧困狀態(tài),政府簡單地采取行政懲罰的方式以限制甚至禁止村民辦宴席,抹殺了村落社會的鄉(xiāng)土性與多樣性,加劇了政府扶貧治理與鄉(xiāng)村內生性規(guī)則的張力。
在實踐中,以農民個體和家戶為主要扶持對象的精準扶貧政策和以技術治理為主的政策落實方式,使精準扶貧政策屢遭執(zhí)行困境和落實偏差。農民貧困的原因主要分為以下幾個類型:缺少勞力、缺少資金和技術、身有殘疾、身患疾病、孩子上學等。盡管國家針對不同貧困戶分類施策,專門針對農戶層面的貧困進行識別和幫扶,但大都建立在基于扶貧資源配置基礎上的物質性的量化指標上,而對于村莊社會的整體性貧困及其根源缺乏深入考量。在扶貧政策制定與落實過程中,這種分類主要建立在對貧困者個體及其家庭的經濟狀況(主要是家庭收入)的研判基礎上,建卡立檔,一戶一冊,一村一臺賬,民主評議等扶貧工作主要也立基于此。這種經濟上的考量主要是為了精準識別出誰是貧困者,以便進行救助,而將村社之中不符合標準的個體和農戶家庭排除在扶貧范圍之外。在到村到戶的精準識別過程中,政府主要根據扶貧資金的整合情況,采取自上而下逐級分配指標的行政壓力來推動,而不是自下而上地產生貧困數(shù)據,進而將數(shù)據傳送到決策層以便進行精準施策,這必然與村莊社會的實際狀況產生較大偏差。貧困戶識別的主要標準是農民家庭的人均年收入,貧困村的識別標準除了村莊基礎設施的狀況之外,也與貧困戶的識別標準有緊密關聯(lián)。因此,看似復雜的識別指標,實際上與村民及村莊復雜的貧困現(xiàn)實之間難以有效銜接。識別過程中建檔立卡、指標化、標準化和清晰化的測量與村莊社會的貧困現(xiàn)實之間也有很大差距。
在扶貧治理中,誰能成為貧困者(主要包括戶和人)意味著誰就可以獲得相應的救助資源,因而貧困對象的識別過程實際上也是村莊社會再分化和區(qū)隔過程,在此過程中,村民與村民、村民與村干部之間很容易產生矛盾和沖突,進而影響村莊社會的團結。[5]在貧困名額和扶貧資源均較稀缺的情況下,被識別為貧困對象的村民與未被定為貧困的村民之間由于得到的利益差別較大,相互之間會產生嫌隙甚至怨恨。尤其是村莊社會中對誰貧誰富一般有較為明確的認識,而承擔扶貧工作的村組干部為了完成任務,大多將最困難的農戶(如殘疾戶、五保戶、低保戶等)納入貧困戶范疇,而將較為富裕的農戶排除在外,處于中間位置的農戶則主要根據村干部的偏好進行模糊化處置。一些未被納入幫扶范疇的農戶不斷找村干部“訴苦”,希望能得到名額,這在村民之間形成了一種競爭機制。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有的村組甚至不公布貧困戶的名單,這在很大程度上引發(fā)了村民不滿,降低了村民對村干部的認同度,進而加劇了貧困治理的難度。
“貧困村”對村民而言則是一種整體性資源,但其分配與爭取也逐步消解了村莊的公共理念和整體意識?!柏毨Т濉钡脑u定則主要根據可配置的扶貧資源以及村莊的申請。有些地區(qū)貧困村的爭奪非常激烈,村干部一方面要根據上級的貧困村標準和村莊實際“做作業(yè)”,另一方面還要與其他村進行激烈爭奪,有的甚至請村里的大學生幫忙做申報材料和答辯用的PPT。這樣,申請與評定的結果與村莊社會的貧困現(xiàn)實必然存在偏離。加之許多扶貧項目在運作過程中需要相應的基礎和條件,真正的貧困村在項目資源的分配過程中往往處于劣勢。在扶貧資金和扶貧項目落實過程中,村莊精英尤其是治理精英較之一般村民具有更多的獲取利益的優(yōu)勢。一些村干部將“貧困戶”作為與村民進行利益交換的籌碼:我給你一個貧困名額,你在其他方面給我好處,例如村干部推銷凈水器,被評為“貧困戶”的村民不好拒絕,只好購買。在項目下村時,有些村干部也將工程承包給自己的親戚或者與自己有利益關系的人。對此,村民雖有怨言,但由于缺乏組織力量與渠道,無法形成明確的公共規(guī)則和有力的公共輿論,亦無法有效約束治理精英在扶貧過程中的趨利行為。
在扶貧治理過程中,政府主導下的外部資源輸入、村民個體的脫貧以及村莊硬件設施的改善固然重要,但是“治本”的關鍵還是應該站在鄉(xiāng)村社會的本位立場,深入分析鄉(xiāng)村社會貧困的內在根源,盡可能為傳統(tǒng)公共空間的存續(xù)和新型公共空間的建構提供基礎性條件。在精準扶貧背景下,應借助國家政策供給與資源輸入之機,構筑西部新型鄉(xiāng)村社會秩序,重構村落多元公共空間,培育村民的公共精神與集體意識,實現(xiàn)政府扶貧與公共空間重構的協(xié)同一致。
首先,在前期以農戶為著力點,在滿足溫飽、住房以及教育等基本訴求的基礎上逐步轉變工作思路,著重關注村莊社會整體層面的治理性貧困,變“國家(基層政府)—農戶”二元模式為“國家(基層政府)—村落公共空間—農戶”三元模式。在精準扶貧政策縱深推進和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實施過程中,既要避免重新下沉的國家權力對鄉(xiāng)村公共空間造成過度擠壓,又要避免市場化、現(xiàn)代化過程中的農民過度個體化造成對鄉(xiāng)村社會公共性的侵蝕,從而讓公共空間重新回歸并銜接好公共權力與私人領域之間的關系。同時,通過村莊社會中的公共規(guī)則、公共價值以及公共輿論規(guī)約村莊精英的行為,防止扶貧治理中的“精英俘獲”現(xiàn)象。
其次,必須認識到除了農民個體的貧困,許多貧困地區(qū)還存在村莊社會的整體性貧困,這種整體性貧困不僅體現(xiàn)在“硬件”方面,更重要的是在“軟件”方面。在進行整村識別時,要將村民是否有良好的公共生活、村莊社會環(huán)境是否有利于形成公共輿論、村莊社會組織運轉如何、村民自治狀況和效果如何、村莊社會認同和秩序整合等因素納入到申報和評定程序中。村民的個體性貧困除了以家庭經濟收入作為重要指標之外,還應該將社會關系、社會資本、社會交往狀況作為重要參考依據。政府主導的自上而下的資源分配與名額分解必須要同村社內部貧困的真實狀況結合起來,充分發(fā)揮村莊社會在扶貧治理中的能動作用。
再次,村莊組織的貧困是許多貧困地區(qū)共同存在的重要問題,組織短板往往也成為扶貧治理的重大障礙。因此,精準扶貧中應該對村莊社會組織進行重點培育,加強基層黨組織的領導作用,同時重視村民自治組織、村務監(jiān)督組織以及集體經濟組織、農民合作組織等組織體系的建設。除了為它們提供基礎設施的建設經費、針對農戶的扶貧經費之外,還應該提供農村組織的培育費用,提供相應的配套經費,保證其持續(xù)正常運轉。同時,要加強基層組織隊伍建設,提升組織能力與民主協(xié)商水平。
最后,扶貧治理需要多元主體的介入和參與,不能成為政府部門的“獨角戲”,尤其是要廣泛調動村莊組織與村民的積極性,激發(fā)多元主體協(xié)商共治。要以精準扶貧為契機,再造村莊生活共同體,激發(fā)村社脫貧的內在動力。在“到戶到人”的精準識別過程中,必須發(fā)揮村莊社會組織的作用,例如鄰里組織、家族組織、互助合作組織、村民大會、村民代表大會等既有的村莊社會組織,也可以在選舉的基礎上以自然村為基礎成立專門的貧困工作理事會。通過這些具有社會權威的村內組織調動村民參與的積極性,塑造村社內部需求的公共性表達,并形成村莊社會內部的貧困識別機制和程序。村干部、扶貧聯(lián)系干部以及基層政府要充分重視村內自組織的貧困識別意見,并作為重要的申報和評定依據。同時,無論是到村,還是到戶到人的扶貧,必須讓村社精英深入群眾,充分征求群眾意見,在作出重要決策時必須基于村莊公共利益和公共輿論而非村干部自身的意志和偏好。后續(xù)扶貧政策制定過程可以咨詢對村莊社會和基層治理有深入了解的社會學、社會工作等方面的專家學者的意見,提出可操作的指標,培育村落公共空間?;鶎诱诜鲐殞嵺`中,要讓渡部分扶貧資源配置的權力和空間給村莊社會,讓村民積極參與進來,以培育村民的公共精神和集體意識,傳承和培育符合鄉(xiāng)村文化規(guī)則的公共規(guī)則和道德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