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現(xiàn)
這是詩給了我身體魔丸
我的靈魂卻還她靈珠
好詩人應該一輩子天真
愛她就要以童心看這世界
在東海之濱我淚流滿面
在金沙灘上與敖丙稱兄道弟
對著天空獨自一人
玩混天綾,生銹了的乾坤圈
那是我多余的寂寞啊
一夜里剔骨還父,削肉還母
我是遺世不懂修辭的孤兒
洪水的主義預約了陳塘關
夜叉的審美解禁了水晶宮
剝龍甲不如剝字見性
抽龍筋不如抽句斷義
我只想駕著風火輪離開這詩界
我只想穿著紅肚兜愛上
這個一再孤立我的世界
好了,這沒什么不好——
我頂著齊劉海,掛著黑眼圈
還露著豁牙齒,走路吊兒郎當
還把小手插入褲腰子里去
我雖小,我也有我敏感的
部位。你不懂我,別煩我
鬧什么辭海,我只想靜靜
我只想靖靖,他還是我父親
人的皮囊多像氣球
在這時代,你被充氣
大的小的慶典你多無奈
有時不知氣從何來
哎呀你就被吹脹了
如被充入一種叫夢想的氫氣
你還有可能飛上
那個并不姓藍的天
我并不想這樣,寧愿燃燒
自己的思想,如果可以
我愿是頭腦發(fā)熱的熱氣球
——讓自己的骨頭坐在
身體的吊籃中,帶上你們
看不見的靈魂升到
一種叫詩歌的空,那時
讓你們看到我的傻啊
看到我的天真,為止
我有九把刀,九條命
一把刀干掉自己
一條命,直到無我出現(xiàn)
貓走下屋脊,瓦一片
一片一片一片飛了起來
像羽毛那么美你看
最后晚星掠過你眼角
刀光一般叫醒這世上
鳥巢里的靈魂
以最后一聲:喵
我有九張機,九條河
一張機抽走自己
一條河,直到大地像大提琴
月奪下城頭,你一個
一個一個一個飄了過來
像海風那么撩人我聽
最后晚星敲響我的額頭
從來知音夜不歸,天不還
苦恨人間失去你——
以最后一聲:嗷
從巴黎一回來,落日的
余暉就把你帶到遼闊的
草原,你戴著霞光一般的
紅頭巾,披著披肩,小心
翼翼,從羊群中抱起小羊
羊媽媽抬頭不知是看小羊
還是看你,好白的臉龐
你仿佛是羊群中的一員
無限憐愛地斜看著母羊
懷中的幼羊貼在你顫抖的
雙乳,其實你不是在牧羊
而是在牧自己軀殼里的
那一只毛茸茸的靈魂,它
孤獨地在黑暗里尋找美和
愛,在你一望無際的心里
為你一直在遠方流浪的心靈
在思想高高的地平線上啊
做一個少女般的晚禱,羊
也很是女性,女性也很羊
此時,你抱羊仿佛也在為
這個時代抱恙,抱羊,抱
恙,抱恙的在黃昏抱羊——
抱羊的在黑白之間抱恙
抱羊的你抱恙抱到逆光的
天空癢到繁星退到時間背后
你站出來為自己抱恙,大地
已病了多年,可是當你抱
羊時,這個世界就溫柔
多了
每當深夜,他總去井邊
喊自己的倒影——
他沒有垂頭喪氣,他也沒有
像一頭發(fā)情的野獸般打哆嗦的水
呼喚仿佛一只無底的桶
如果井此刻有高墻
牢底已經(jīng)寫好的井水
那他將取出古怪的回音
并不是為了喚醒,如今全是歉意
尤其他面對自己過去打井的聲音
你們頭頂?shù)乃资?,只有下雪的?/p>
井水結著冰,冰棍巨大插在
深井。像28層的公寓是另一個
高聳的井移來一片情欲的水光
每當深夜,他總在井中
喊自己的靈魂——
打井的事業(yè)依然在進行,形而上的井
與形而下的井沒什么不同
滴水不漏的井,讓他此刻哭出聲來
他已不知何為詩歌。
望著天空慢慢亮起來
與等著黑夜到來,是一樣的
像換了個屏保,斜照與
曙光,都是你要付的流量
這臺大手機沒幾個敢用
這次頂風作案,是想大浪
化小波,見見那個自帶
藝術內丹的人,他的黃金
時代在身后,恰好我趕上了
卻不能與他同框,夜空
又那么多星,找到離群的
那一顆,點擊,打開它的思想
超前的,一步,解開它的靈魂
冷遇的,一生,我才能與你
躍上屋頂,抬頭玩星空——
像玩手機,圈子的荒誕與
惡俗,正是如此:光本身
說不了話,光芒再好,沒有
黑暗加持,仍然出不來
紅拂夜奔是你,而我呢
看著就要死機的世界,快手
露一個鬼臉,抖音,留一個
魔頭。此生,個人的危機
才是最迷人的。
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