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中國道路

林杰　洪曉楠

摘要： 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具有由大學運行與發(fā)展的共同邏輯和基本規(guī)律決定的共性，也具有由大學運行與發(fā)展的生活環(huán)境和影響因素決定的個性，呈現(xiàn)出以共性與個性辯證統(tǒng)一為基礎的多樣性。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既有理論層面的可能性，又有現(xiàn)實層面的必要性，還有實踐層面的現(xiàn)實性，即具有合目的性與合規(guī)律性的必然性。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既離不開作為戰(zhàn)略規(guī)劃、制度供給、資源配置、考核評價、監(jiān)督管理以及信息服務主體的國家的強力推動、頂層設計以及統(tǒng)籌謀劃，也離不開作為基層行動主體的大學的自主探索、自覺行動以及自發(fā)建構，即要走國家行動與大學自主辦學耦合之路。

關鍵詞：世界一流大學;中國道路;國家行動;大學自主辦學;多樣性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0717（2020）02-0026-07

基金項目：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資助項目“世界一流大學的生成本質(zhì)及其建設策略研究”（2019M661103）。

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是黨中央作出的重大戰(zhàn)略決策，而走中國道路是實現(xiàn)該戰(zhàn)略目標的必然選擇。正如習近平強調(diào)的那樣，“辦好中國的世界一流大學，必須有中國特色。沒有特色，跟在他人后面亦步亦趨，依樣畫瓢，是不可能辦成功的”[1]。從學理的角度來講，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是唯一的嗎？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有沒有可能走中國道路？為什么要走中國道路？中國道路在何方？這些都是需要認真思考與深入探討的重要問題。本研究擬對此進行分析，以求教于方家。

一、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具有多樣性

如同世間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一樣，現(xiàn)實也不存在兩所完全一樣的世界一流大學，更不存在兩條完全一樣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道路。也就是說，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不是固定的、唯一的，存在著多樣化的路徑選擇。

（一）世界一流大學是一個多樣性的概念

世界一流大學的概念自提出以來便受到各界的持續(xù)關注，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一流大學建設實踐也如火如荼。吊詭的是，當前各界對世界一流大學內(nèi)涵的理解依然仁智各見。盡管許多國家都在努力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但他們對于什么是世界一流大學仍然沒有達成共識[2]。不過，各界對以下問題的看法基本一致，即世界一流大學并不局限于某一層次或某一類型，而是一個多層次、多維度的概念，具有多樣性。

從理論的角度講，無論人們怎么理解世界一流大學，世界一流大學首先必須是大學，而不是“非大學”。作為“個”的概念的大學，本身是多種多樣的，而作為“類”的概念的大學，包含著各種各樣的作為“個”的概念的大學。也就是說，無論是從“個”的角度還是從“類”的角度來理解“什么是大學”，其答案都是多樣的。由此可推知世界一流大學也是一個多樣性的概念。從實踐的角度講，世界高等教育發(fā)展史已然昭示，世界一流大學既有巨型的，也有袖珍型的;既有綜合型的，也有多科型的，還有單科型的;既有歷史悠久的，也有建立不久的;既有研究型的，也有教學型的;既有處于發(fā)達國家或地區(qū)的，也有處于發(fā)展中國家或地區(qū)的。也就是說，世界一流大學是一個多樣化的存在。

迄今為止的理論研究與實踐歷程均已表明，世界一流大學既是一個多樣性的概念，又是一個多樣化的存在。如此看來，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理當是多樣化的。實際上，世界一流大學僅僅是用來概括不同大學追求卓越的一個共同的稱謂。從本質(zhì)上來說，不同大學所要建設的世界一流大學的具體內(nèi)涵是根本不同的，只是在實踐過程中對世界一流大學豐富內(nèi)涵的人為閹割與狹隘理解，限制、束縛甚至摧毀了大學的想象力，進而導致世界一流大學狹隘化甚至異化為一堆同質(zhì)化與具體化的干癟的數(shù)字[3]。

（二）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道路具有以共性與個性辯證統(tǒng)一為基礎的多樣性

躋身世界一流大學，是許多大學的價值追求與奮斗目標，而且很多大學都具有這種可能與潛質(zhì)。世界一流大學概念的多樣性，也能從側(cè)面佐證了這個判斷。只是，這種可能與潛質(zhì)能否由潛在走向顯現(xiàn)進而成為現(xiàn)實，取決于大學內(nèi)外部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也就是說，對一所大學而言，能否成為世界一流大學，既要受到大學內(nèi)部因素的影響，還要看外界是否為其提供了適宜的生成環(huán)境[4]（P30-36）。

從大學內(nèi)部來看，當今世界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大學，而這些形式各異、類型多樣的大學又都有著共同的來源，都來自于西歐中世紀大學。但是，大學是一種獨特的教育機構，她們有著共同的歷史淵源，又深深地植根于各自所處的國家之中[5]。阿什比也曾指出，“任何類型的大學都是遺傳與環(huán)境的產(chǎn)物”[6]。實際上，正是共同的歷史淵源決定了大學有著相似或共同的遺傳基因，進而決定了大學具有共同的內(nèi)在規(guī)定性。即大學的運行與發(fā)展要尊重與遵循的共同邏輯與基本規(guī)律，其主要表現(xiàn)就是尊重與遵循大學的自主辦學與學術自由。這是任何國家或區(qū)域、任何歷史時期、任何類型或?qū)哟蔚拇髮W，在建設世界一流大學過程中都必須尊重與遵循的共同邏輯與基本規(guī)律。也就是說，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道路，具有一定的共性。

從大學外部來看，大學是一個復雜的關系存在，處于復雜的關系之中，是一個“關系集合體”[7]。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涉及多個層面、多個維度、多重關系，受到多種復雜因素的影響與制約。但是，不同國家或區(qū)域、不同歷史時期、不同類型或?qū)哟蔚拇髮W，在建設世界一流大學過程中，或因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政治體制、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以及社會需求等宏觀環(huán)境，或因不同的招生、就業(yè)、區(qū)域以及產(chǎn)學研政關系等微觀環(huán)境，而受到不同因素的影響與制約。也就是說，世界上沒有任何兩所大學面臨著完全相同的環(huán)境。由此也就決定了，在建設世界一流大學過程中，沒有任何兩所大學會受到完全相同因素的影響與制約。而面對不同的影響因素，不同的大學自然要選擇符合自身實際的建設措施。由此，也就決定了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道路，具有一定的個性。這是我們在建設世界一流大學過程中，必須認清與承認的客觀事實與基本準則。

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既具有由大學的共同邏輯與基本規(guī)律決定的共性，也具有由大學的生活環(huán)境與影響因素決定的個性，呈現(xiàn)出以共性與個性辯證統(tǒng)一為基礎的多樣性。然而，就是這么一個客觀事實，甚至已是常識的客觀事實，為什么沒有在實踐中得到有效落實與真切體現(xiàn)呢？實際上，這里有著深厚的唯心主義根源，那就是認為“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道路只有一條，而且還是西方尤其是歐美所走的道路”。在新時代背景下，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需要以歷史唯物主義與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與立場為根本指導。惟其如此，我們才能早日實現(xiàn)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學的戰(zhàn)略目標。

二、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必須走中國道路

我們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走中國道路，既有理論層面的可能性，又有現(xiàn)實層面的必要性，也有實踐層面的現(xiàn)實性，具有合目的性與合規(guī)律性的必然性。實際上，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道路具有多樣性，就是在回答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是否具有可能性的問題，因此接下來我們將重點闡釋必要性與現(xiàn)實性問題。

（一）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的必要性

我們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是否必須要走中國道路呢？對此，我們的回答是肯定的。這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作進一步的闡釋與說明。

首先，堅持與落實“四個自信”，決定了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必須要走中國道路。習近平明確指出，要“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轉(zhuǎn)化為辦好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自信”[8]。中國是一個具有五千年文明歷史的文化大國與文明古國，也是當今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在豐富多彩的世界高等教育體系之中占有重要位置，而且中國高等教育的發(fā)展樣態(tài)獨樹一幟、別具一格。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既是世界一流大學文化功能彰顯與文化價值釋放的客觀需要與現(xiàn)實途徑，也是堅持與踐行“四個自信”的具體體現(xiàn)與必然要求，又是推進與加強“四個自信”的重要根基與基礎支撐。在新時代背景下，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須堅持“四個自信”，而走中國道路就是從根本上堅持“四個自信”，也是以“四個自信”為根本遵循的具體化。

其次，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歷史使命與時代責任，決定了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必須要走中國道路。習近平深刻地指出，“教育興則國家興，教育強則國家強。高等教育是一個國家發(fā)展水平和發(fā)展?jié)摿Φ闹匾獦酥?。今天，黨和國家事業(yè)發(fā)展對高等教育的需要，對科學知識和優(yōu)秀人才的需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迫切”[8]。眾所周知，高等教育是知識、人才、文化以及思想等的戰(zhàn)略基地與不竭之源，而處于高等教育頂層的世界一流大學對此的貢獻與作用更是無可匹敵、不可替代的。無論是從大學起源的角度還是從大學理念的角度來講，大學都是世界性的存在，大學為人類的繁榮發(fā)展服務。但是，對于任何一個具體的大學而言，她首先應服務其所在的國家。大學只有更好地服務其所在的國家，才能更好地為世界發(fā)展作出更大貢獻。正如習近平指出的那樣，“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只有引領時代才能走向世界”[9]。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必須服務中國發(fā)展戰(zhàn)略，必須踐行歷史使命，必須承擔時代責任，這也就決定了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要走中國道路。

再次，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決定了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必須要走中國道路。正如習近平所強調(diào)的那樣，“辦好中國的世界一流大學，必須有中國特色”，“我們要認真吸收世界上先進的辦學治學經(jīng)驗，更要遵循教育規(guī)律，扎根中國大地辦大學”[1]。這就從國家戰(zhàn)略高度明確了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要走中國道路。目前，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高等教育在學規(guī)模世界第一，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而且中國高等教育領域中發(fā)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依然較為突出。在這樣的國家建設世界一流大學，既沒有現(xiàn)成的模式可以參照，也沒有現(xiàn)成的道路可以依循。由此，面對中國獨特的社會環(huán)境、基本國情，我們必須要關注中國獨特的歷史傳統(tǒng)、文化觀念，考慮中國高等教育獨特的發(fā)展狀況，扎根中國大地、服務中國發(fā)展、堅持中國特色，探索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

最后，我們要破除對西方世界一流大學的文化依附，決定了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必須走中國道路。實事求是地說，中國大學由于后發(fā)外生的緣故，在長期的模仿與借鑒過程中，自覺或不自覺地形成了對西方大學的文化依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國的大學更多地是引進了西方大學的‘形式，還沒有較好地消化吸收西方大學的‘精神，更沒有把西方大學文化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進行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換，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大學文化精神”[10]。實際上，“言必稱歐美”是當今中國大學的一種流行病[11]。在此情形下，中國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實踐，也在自覺或不自覺中沿著西方尤其是歐美大學建立的標準前進。我們的大學如果不加批判地套用西方世界一流大學的標準，不加反思地沿著西方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前進，將難以建成具有中國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學。眾所周知，文化依附的形成是一個歷史過程，文化依附的影響是深遠的，而文化自信的確立卻不可能一蹴而就。正如研究者所言，“由西方移植過來的大學，要在中國生根茁壯，無可避免地會經(jīng)過一個制度建構的轉(zhuǎn)化過程，它的完善化、精致化是需要幾代人的努力的”[12]。對此，我們既不能回避，也沒有必要回避，關鍵是需要有清醒而深刻的認識，要積極探索和大力開創(chuàng)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中國道路。我們的大學只有牢牢根植中國大地汲取營養(yǎng)，尊重自我傳統(tǒng)、自我基礎、自我歷史[13]，促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文化自覺與自醒，進而形成文化自信與自強，最終才能建成具有中國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學。

（二）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的現(xiàn)實性

我們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走中國道路，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更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有著堅實的實踐基礎，具有現(xiàn)實性。

首先，從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fā)展自身來看，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要走中國道路具備現(xiàn)實基礎。新中國成立以來，尤其是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高等教育實現(xiàn)了跨越式發(fā)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向世人展示了中國速度、中國風格與中國氣派。從規(guī)模層面來看，中國高等教育的地基已筑牢，2005年至今中國高等教育在學規(guī)模穩(wěn)居世界第一，是名副其實的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2018年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已達48.1%，即將進入國際公認的高等教育普及化發(fā)展階段;從結構層面來看，中國高等教育的類型結構、形式結構、學科結構以及區(qū)域結構等日趨合理，結構優(yōu)化與功能協(xié)調(diào)的高等教育體系已基本形成;從制度層面來看，中國高等教育制度體系不斷完善，在宏觀層面上以《高等教育法》為核心的依法治教、依法治校的制度體系正在形成，在微觀層面上以《大學章程》為核心的現(xiàn)代大學制度體系逐漸建立起來;從治理層面來看，中國高等教育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進程正在加快推進，治理體系逐漸優(yōu)化，治理能力不斷提升;從質(zhì)量層面來看，中國高等教育質(zhì)量不斷提高，對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貢獻逐步加強，滿足人民對優(yōu)質(zhì)高等教育需求的能力穩(wěn)步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不斷增強;從大學排名層面來看，中國大學在世界各大主要大學排行榜上的總體排名大幅度提升，而且上升勢頭強勁。可以說，中國高等教育高原已經(jīng)形成，為打造以世界一流大學為核心標志的高等教育高峰夯實了基礎，也為走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中國道路奠定了堅實的教育根基。

其次，從大學與政府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積極性與基本立場來看，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具備現(xiàn)實基礎。從中國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實踐歷程來看，大學作為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基層行動主體，斗志昂揚、熱情高漲。當前，中國凡是有實力與雄心建設世界一流的大學，基本都確立了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發(fā)展目標，制定了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戰(zhàn)略規(guī)劃，確定了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時間表，采取了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有力舉措，完善了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保障機制，取得了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階段性成果，明確了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中國立場，決心堅定、志在必得。政府作為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頂層設計者與戰(zhàn)略推動者，先后實施了“重點建設項目”“211工程”“985工程”“2011計劃”以及“雙一流”等一系列重大舉措，并且始終堅持中國特色。可以說，政府在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過程中，決心、信心、力度都是史無前例、世所罕見的。大學與政府在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過程中的積極性與中國立場，為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走中國道路，奠定了堅實的行動基礎。

最后，從物力、財力以及人力等支撐條件來看，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具備現(xiàn)實基礎。世界一流大學不是空中樓閣，需要巨大的財力、物力以及人力的支撐，而當前中國具備這樣的實力。在財力層面上，據(jù)相關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2010年中國名義GDP超過日本，正式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并一直保持至今。而且，中國是世界上最具發(fā)展活力的國家，在世界其他主要經(jīng)濟體經(jīng)濟發(fā)展前景不明朗、不樂觀的情況下，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形勢一片大好，為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提供了雄厚的財力支撐。在物力層面上，“211工程”和“985工程”等重大建設項目的實施，使中國高等教育在基礎設施、校園建設以及信息技術等方面實現(xiàn)了質(zhì)的提升，與高等教育發(fā)達國家的差距大幅度縮小，在有些方面已經(jīng)比肩甚至超越了高等教育發(fā)達國家的水平，為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提供了可靠的物質(zhì)保證。在人力層面上，中國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國，又加上中國一直堅持大力實施自主培育高層次人才戰(zhàn)略，本身具有巨大的人力資源紅利與儲備。而且，近年來中國大力推行海外高層次人才引進計劃，吸引了一大批高層次人才回國，為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夯實了重要的人力資源基礎。

三、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道路的中國抉擇

我們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走中國道路，在理論與實踐上的可能性、必要性與現(xiàn)實性，并不會自然而然地實現(xiàn)，需要不斷地探索、構建與推動。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必須以歷史唯物主義與辯證唯物主義為根本遵循，以新發(fā)展理念為基本指導，推動國家行動與大學自主辦學耦合，這是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之中國道路的基核。

（一）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離不開國家行動

國家行動是指國家根據(jù)自己的意志通過戰(zhàn)略規(guī)劃、制度供給、資源配置、考核評價、監(jiān)督管理以及信息服務等方式與手段，參與、介入、調(diào)控與推動高等教育改革與發(fā)展的各種行為。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中國道路，為何離不開國家行動呢？對此我們可從必然性與必要性兩個維度來理解與回答。

一方面，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離不開國家行動，具有客觀必然性。世界一流大學是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的重要戰(zhàn)略資源，對經(jīng)濟發(fā)展、社會進步、文化繁榮以及科技創(chuàng)新等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所以克拉克·克爾曾贊嘆道，大學“在維護、傳播和考察永恒真理方面是無以倫比的;在探索新知識方面是無以倫比的;在整個歷史上的所有高等學校中間，在服務于先進文明的如此眾多的部分方面也是無以倫比的”[14]。正因為世界一流大學具有如此重要的作用，建設世界一流大學才成為國家戰(zhàn)略優(yōu)先[15]。也正因為如此，政府才會介入、干預甚至控制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實踐。正如布魯貝克所指出的那樣，“高等教育越卷入社會的事物中就越有必要用政治觀點來看待它。就像戰(zhàn)爭意義太重大，不能完全交給將軍們決定一樣，高等教育也相當重要，不能完全留給教授們決定”[16]。對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來說，亦是如此。所以，國家以行政力量推動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在世界上是普遍存在的，具有客觀必然性，差別只在于政府介入的程度、范圍以及方式等。并且，中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為確保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性質(zhì)與宗旨，國家更有必要介入。

另一方面，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離不開國家行動，具有現(xiàn)實必要性。世界一流大學并不是孤立地存在的，會受到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的政治體制、經(jīng)濟環(huán)境、產(chǎn)業(yè)結構、科學技術、國際交流、文化觀念以及歷史傳統(tǒng)等多種因素的影響與制約，而任何一所大學都不可能獨自地應對與處理如此眾多而復雜的因素與問題。因而，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既非輕易之舉，亦非朝夕之功，是一項浩大的、復雜的、長期的系統(tǒng)工程。實際上，那種只爭朝夕、畢其功于一役的思想與行為，不但不利于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反而還會在無形之中成為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障礙。所以，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需要做戰(zhàn)略性謀劃與前瞻性部署，由此就需要科學的頂層設計、合理的戰(zhàn)略規(guī)劃、良好的制度保障、持續(xù)的政策支持、及時的信息服務以及大量的資金投入，而這一切都需要國家的積極參與和大力推動，即國家行動對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而言，具有現(xiàn)實必要性。

（二）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離不開大學自主辦學

大學自主辦學是指大學為提高人才培養(yǎng)、科學研究以及社會服務的水平與質(zhì)量，在推進辦學自主權、自主辦學能力以及自主辦學責任正向匹配與耦合共生的動態(tài)過程中表現(xiàn)出的行為[17]。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為什么離不開大學自主辦學呢？對此我們可以從合規(guī)律性與合現(xiàn)實性兩個維度來闡釋與說明。

一方面，大學自主辦學是大學的天性，是根植于大學基因之中的、與生俱來的，是大學之為大學的根基，是大學良好運行的前提，是大學價值釋放的基礎，是大學興旺發(fā)達的動力。一言以蔽之，脫離大學自主辦學，大學將異化為“非大學”，大學的運行、發(fā)展與繁榮，也將成為“鏡花水月”。實際上，盡管大學在不同國家、不同歷史時期的表現(xiàn)千差萬別，大學自主辦學的表現(xiàn)形式與實現(xiàn)程度，在不同國家、不同歷史時期也不盡相同。但是，大學自主辦學的基因，一直流淌在大學發(fā)展的歷史長河之中，并且自大學誕生以來一直未發(fā)生根本性的改變。也正是因為大學自主辦學基因的存在，不同時空條件下的大學才具有相同的發(fā)展規(guī)律與運行邏輯[18]。也就是說，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離不開大學自主辦學，是一種合規(guī)律性的存在。

另一方面，大學是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基層行動主體，無論外界怎么理解、多么強調(diào)、如何推動，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任務最終都需要大學自己來推進、落實與完成。而大學的運行與發(fā)展有自身的內(nèi)在規(guī)定性，有不以外界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客觀規(guī)律與基本邏輯，即需要理解、尊重與推動大學自主辦學。我們只有理解、尊重與推動大學自主辦學，擴大和落實大學辦學自主權[19]，才能調(diào)動大學斗志、釋放大學潛能、激發(fā)大學活力，從而才能提升大學辦學水平、提高大學教育質(zhì)量，進而才能有效推進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進程。所以，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離不開大學自主辦學，具有客觀現(xiàn)實性。

（三）中國抉擇：國家行動與大學自主辦學的耦合

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既離不開作為戰(zhàn)略規(guī)劃、制度供給、資源配置、考核評價、監(jiān)督管理以及信息服務主體的國家的強力推動、頂層設計以及統(tǒng)籌謀劃（即離不開國家行動），也離不開作為基層行動主體的大學的自主探索、自覺行動以及自發(fā)建構（即離不開大學自主辦學），這就是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之中國道路的基本內(nèi)核。也就是說，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要走國家行動與大學自主辦學耦合之路。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中國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實踐以重點建設政策與項目為起點，具體體現(xiàn)在“211工程”“985工程”“2011計劃”以及“雙一流”等一系列緊密相連、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重大舉措上，而這些都是在國家主導與強力推動下實施與推進的，是一種典型的國家行動?？陀^來說，這些政策、項目、工程以及計劃的出臺與實施，對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學而言，在夯實基礎、開拓視野、積累經(jīng)驗、提升水平以及鼓舞士氣等方面，做出了不可磨滅的歷史性貢獻，尤其是在一些易于量化的數(shù)字化指標上取得了令人驚嘆的成績。但是，國家自上而下的強力推動將“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yōu)勢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的同時，一些深層次矛盾與復雜性問題也被光鮮亮麗的數(shù)字化成績掩蓋與遮蔽了，比如過度的行政化導致了大學的同質(zhì)化，簡單的線性思維割裂了大學的有機整體性，畸形的績效管理導致大學背離了育人使命。從本質(zhì)上來說，這不但不利于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建成，甚至走向了反面，逐漸形成了不容忽視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中的反文化現(xiàn)象。正如有研究者指出的那樣，“追逐大學排名，是高等教育的異化”[20]。究其根源，主要是沒有關注與重視大學自主辦學的價值與意義，對大學自主辦學是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不可或缺的基石，還沒有清醒與深刻的認識。實際上，在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學過程中，外界過于強烈的干預甚至是灌輸主觀意志，并不一定能取得預期成效，甚至還會適得其反。我們認為，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都離不開國家行動，因為國家行動可以在一定程度與范圍內(nèi)加速建設進程，但國家行動一定是以理解、尊重、維護與推動大學自主辦學為基礎與前提的，否則將欲速不達、事與愿違。

當前我們的主要問題是，國家行動的作用體現(xiàn)得無以復加，而大學自主辦學被輕視甚至被忽視與遮蔽了。也就是說，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走中國道路，在國家層面已經(jīng)有了較為成型且可行的戰(zhàn)略規(guī)劃、政策制度與操作方案。但是，在大學層面，如何提升大學內(nèi)生動力、激發(fā)大學辦學活力與釋放大學發(fā)展?jié)撃艿葐栴}，依然缺乏有效的解決辦法。有鑒于此，我們需要尊重大學的主體性和自主性，促進大學自主辦學。當然，大學自主辦學不是絕對的，而是有邊界的、相對的。不過，絕對意義上的“大學他主辦學”，也從未發(fā)生過。正如有研究者所言，在“現(xiàn)實世界中，還沒有不依他的自主，也沒有不自主的依他，即沒有絕對的獨存的自主和依他”[21]。但是，大學自主辦學不可能僅憑內(nèi)在的、理論上的合理性而得以實現(xiàn)，必然需要外界尤其是國家對大學自主辦學的理解、尊重、維護與推動。

由此看來，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離不開國家行動，但只有國家行動是行不通的;同時，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離不開大學自主辦學，但只有大學自主辦學也是行不通的。國家行動與大學自主辦學，對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而言，猶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缺少任何一方面都不可能取得成功。我們只有促進國家行動與大學自主辦學有機協(xié)調(diào)、相互銜接，同向同行、同頻共振，才能走出一條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才能實現(xiàn)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目標。

我們探索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道路，既需要立足于世界高等教育發(fā)展史的大視野，更需要尊重中國高等教育發(fā)展歷史與實踐的獨特性與現(xiàn)實性。世界高等教育發(fā)展史所展現(xiàn)的高等教育發(fā)展規(guī)律與邏輯，對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中國道路而言不是完全外在的因素，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中國道路也有著世界高等教育發(fā)展的內(nèi)在規(guī)定性。當然，這種內(nèi)在的規(guī)定性并不排斥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之中國道路的特色性與民族性，而且中國探索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道路也豐富著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實踐，推動著世界高等教育的發(fā)展與繁榮。實際上，世界一流大學的形成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更確切地說世界一流大學是生成的[4]（P30-36）。任何超越世界一流大學生成規(guī)律的外力作用都將付諸東流，甚至會欲速不達、揠苗助長。我們只有認識、理解、尊重與遵循世界一流大學的生成規(guī)律，營造適宜的生成環(huán)境，培育良好的大學文化生態(tài)[22]，再輔之以合理而給力的國家行動，才能早日實現(xiàn)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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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s Road to Build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The Interconnection of National Action and University Autonomy

LIN Jie ?HONG Xiao-nan

Abstract： The road to build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has the commonness determined by the common law and basic logic of university 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It also has individuality determined by the living environment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university 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The diversity of building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is based on the dialectical unity of commonness and individuality. To build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t is necessary to follow the Chinese road， which is necessary at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levels to achieve the purpose and regulation. The road of building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s inseparable from the strong promotion， top-level design and overall planning of the country as the main body of strategic planning， system supply， resource allocation， assessment， supervision and management， information service. It is also attached to the independent exploration， conscious action and self-construction of the university as the main body with grass-roots action.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interconnect the national action plan and university autonomy.

Key words：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Chinese road; national action; university autonomy

（責任編輯 ?黃建新）

收稿日期：2019-11-20

作者簡介：林杰（1987-），男，安徽臨泉人，管理學博士，大連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后研究人員，助理研究員，主要從事高等教育基本理論、高等教育治理研究;洪曉楠，大連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教授;大連，116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