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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神賦圖》中的“神獸”尋蹤

      2020-04-17 08:57:06張起張心儀
      關(guān)鍵詞:洛神賦神獸山海經(jīng)

      張起 張心儀

      摘 要: 《洛神賦圖》傳為東晉顧愷之描繪曹植與洛水之神宓妃邂逅相戀的曠世名作。作為中國古代人物畫的集大成者及山水畫的雛形,及將曹植的文學(xué)作品《洛神賦》再創(chuàng)作為繪畫的第一幅作品,《洛神賦圖》在中國繪畫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堵迳褓x圖》是一幅充滿浪漫想象力的作品,其中除了曹植這樣的歷史人物,還融入了顧愷之時期的東晉文化元素、各路仙道人物與神秘古獸。重點引用《山海經(jīng)》,并參考《淮南子》《搜神記》等古籍資料,考證《洛神賦圖》中各類神獸的來龍去脈,探索它們的神話記載,以揭開其面紗。通過尋找《洛神賦》《洛神賦圖》及其歷史關(guān)系與意涵,考釋《洛神賦圖》中的“神獸”來解讀和再現(xiàn)龍、玉鸞、鯨鯢、文魚、金烏、屏翳的文化意蘊。

      關(guān)鍵詞: 洛神賦圖;洛神賦;山海經(jīng);神獸

      中圖分類號: J205??? 文獻標(biāo)志碼: A? ???文章編號:1672.0539(2020)02.0110.09

      一、 《洛神賦》《洛神賦圖》及其歷史關(guān)系與意涵

      傳為東晉顧愷之作的《洛神賦圖》,是一幅長達六米的絹本繪畫長卷,有非常重要的藝術(shù)價值和歷史意義。它是根據(jù)曹植的文學(xué)作品《洛神賦》創(chuàng)作而成的。《洛神賦圖》以連環(huán)畫的構(gòu)圖形式展現(xiàn)了曹植與美麗的洛水之神宓妃的邂逅、相戀以及依依不舍的惜別,畫卷緩緩展開,故事隨之演繹,讓人動容。在人們不禁感慨畫作中充斥著南方繪畫的屈原式的騷楚浪漫主義,為人神相戀卻不得善終而哀婉。同時,我們在畫作中還能看到在天上虛無縹緲的飛獸,在洛水中浮沉泳躍的水獸。這些神獸顯然不只是出自洛水,而是融入了南方神獸的特征,這符合東晉文化在江左的特征,也符合畫家的生活環(huán)境。畫軸中的神獸靈動優(yōu)雅,極富想象力,然而它們的名字卻仍然不得而知,這是本文所要探尋的?!堵迳褓x圖》如今原作已失,只留下了四冊宋代模本。我們將以現(xiàn)藏于故宮博物院的第一種北宋模本為研究對象,翻閱中國古代記述山川地理、神鬼怪談的奇書《山海經(jīng)》,尋找這些洛水神獸的答案。

      《洛神賦圖》是對《洛神賦》的再現(xiàn),其將文學(xué)語言轉(zhuǎn)化為圖像語言,畫作的展開也是按照《洛神賦》中曹植與宓妃的相識、相戀、相別的時間順序展開的,用洛神的形象代替了甄夫人,以真實的愛戀為基礎(chǔ),虛構(gòu)了與神明的思慕愛戀,可以說是“寄心君王,托之宓妃”[1]。再觀《洛神賦圖》,第一段中描繪的就是衣衫飄飄的洛神漫步于水面之上與曹植相遇,曹植不敢驚擾的場景,對應(yīng)原文中“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巖之畔”[2]189,“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2]190。第二段描繪的就是曹植和洛神相愛,但奈何人神不一,只能若即若離的矛盾,對應(yīng)原文“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愿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2]190。“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盵2]190畫卷第三段描繪了洛神與曹植的別離,依依不舍的曹植回頭張望的場景,對應(yīng),《洛神賦》中的“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冀靈體之復(fù)形,御輕舟而上溯”[2]191??梢?,顧愷之是非常忠實于文學(xué)原作而創(chuàng)作的《洛神賦圖》,按照原文分段繪畫了此作?!堵迳褓x》原文中也描寫了一些神獸,我們可以根據(jù)原文的描寫,對應(yīng)畫作的形象和后人對《山海經(jīng)》的解釋,來確定原文中提到的神獸。

      顧愷之為何選擇這一題材,我們可以從兩人的生活年代去觀察。曹植生活在192年至232年,而顧愷之生活在348年至409年,兩個時期相距一百多年,這說明在當(dāng)時《洛神賦》的影響很大,至東晉時期仍然歷久彌新,受到東晉時人的喜愛;從文化層面來看,東晉衣冠南渡后,漢民族事實上的南北分離,使當(dāng)時社會上出現(xiàn)一種結(jié)束分裂、恢復(fù)統(tǒng)一的愿望,而這一愿望在東晉時期又難以實現(xiàn),當(dāng)時士大夫文士的心境正合《洛神賦》的題旨,所以可以推見《洛神賦》在東晉士大夫中的流傳情況,這才有了顧愷之的《洛神賦圖》。這也是當(dāng)時人們的普通愿望和心理感受,所以亦可窺見顧愷之畫作的時代意義。

      而這幅巨畫又風(fēng)神瀟灑,可照見魏晉風(fēng)度于畫中的影響及其體現(xiàn)。應(yīng)該說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才成就了這一幅舉世名畫,其山水雖拙,但也融入魏晉文人寄情山水的理想,畫中神獸無不寄托了南方神話傳統(tǒng)元素,體現(xiàn)深厚的南方楚騷文化,所以顧愷之的《洛神賦圖》是選北方題材與南方文化融合的巨作,充分體現(xiàn)了反對分裂,民族融合的時代主題。

      二、《洛神賦圖》“神獸”考釋

      (一)飛天六龍

      《洛神賦圖》中一共有神獸17只,它們大多集中于洛水之上,在空中的有5只。這些神獸集中于畫作的高潮部分,成為故事的襯托。僅洛神乘云車而去的場景,就有神獸12只。而《洛神賦》原文中提到的神獸,也出現(xiàn)在這個場景。文中寫到:“于是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六龍儼其齊首,載云車之容裔。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wèi)。”[2]191其中點出給洛神拉車的是六條龍,《洛神賦圖》高潮部分中也有六只神獸在為洛神拉車,那這六只神獸應(yīng)當(dāng)就是龍了。在中國的神話傳說中,便有“六龍駕日”的典故?!痘茨献印ぬ煳挠?xùn)》中“爰止其女,爰息其馬,是謂縣車”,《初學(xué)記》將“其女”引為“羲和”,“其馬”引為“六螭”[3],指的是有六條龍在為駕馭太陽的羲和拉車。漢代劉向在《九嘆·遠游》中寫到:“貫澒?jié)饕詵|朅兮,維六龍於扶桑?!狈錾J翘枟⒌纳駱?,劉向所說的六龍與扶桑的故事來源于“六龍駕日”的典故。另外,六龍的組合在《易經(jīng)》中也有出現(xiàn)?!兑住で防镉涊d:“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庇纱丝梢姡埖慕M合作為一個神圣的典故,可以出現(xiàn)在文學(xué)、繪畫中,所以,無論是曹植的“六龍儼其齊首”,還是顧愷之在此畫中描繪的駕車之龍,都可能受此個典故的影響。但顧愷之的六龍看上去卻不像我們心中“角似鹿、頭似駝、眼似鬼、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也”[4]的龍。這六只神獸以赤色和白色相交排列,在洛水之上拉車奔跑。它們有鹿一樣白色的角,角沒有分叉,大而長的耳朵,魚一樣的眼睛,臉部較長。身體看上去像走獸,身上有魚鱗,背部無毛,尾部也無毛,肚子有蛇紋,爪子看上去更類似于虎豹的足。這樣的龍的形態(tài)與后世對龍的觀念與想象不同,讓人疑惑到底是不是龍。但這種龍形在漢代畫像磚中數(shù)量較多,可見東漢繪畫藝術(shù)與東晉是一脈相承的。漢代留下了許多表現(xiàn)“四象”的畫像磚,作為四個方位的守護神之一,青龍時常作為表現(xiàn)對象和白虎成對出現(xiàn)[5]。漢代畫像磚中的龍并沒有長長的身體,其表現(xiàn)對比蛇而言更像是走獸,和白虎相得益彰。比如巴蜀漢代石棺畫像石畫像磚上的龍虎銜璧圖,其中的龍也是角無分叉,身材較短,爪似虎豹,尾部無毛且卷曲的形象。此外還有藏于四川博物院東漢時期、于四川省彭州市征集的《驂龍雷車》,表現(xiàn)的就是龍拉車的主題,可以看到畫像磚中有三條龍在拉雷神的車輾疾馳。這三條龍的表現(xiàn)為身體像虎,頸長而似蛇,頭頂兩角小而無分叉,背部披魚鱗,腹如蟒,四肢如跑獸,尾部長而無明顯毛發(fā)。這些漢代龍像和顧愷之的“六龍拉車”極為相似。東晉距漢不過百年,有很多文化藝術(shù)都上承漢魏,因此顧愷之畫的龍類似漢代畫像磚中的龍是完全可能的。還要特別注意一點,東晉以江南、湖湘文化為主,就是我們說的屬于“泛南方文化”。巴蜀地區(qū)雖不屬于東晉政權(quán)范圍,但也屬于“泛南方文化”,與荊楚文化相互影響,荊楚文化又與吳越文化相交。有了這樣的邏輯,可知顧愷之“六龍駕車”存在巴蜀文化的影子。此外,《洛神賦圖》不止一個版本,我們所熟知的是北宋的模本,南宋也有其他模本。其中有一版南宋模本,畫的題材內(nèi)容與顧愷之作完全一致,只是人物、神獸形象有所不同[6]11。在南宋模本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是六條青龍在拉云車,六龍的形象與我們傳統(tǒng)印象中的龍一致,身體似蛇,爪似鷹,毛發(fā)如獅子,張牙舞爪。這張南宋圖本明顯是后人對顧愷之圖意的模仿又有發(fā)展,隨歷史與時俱進,融入了南宋人的“青龍”觀念,不過這一模本反而證明了原圖?!堵迳褓x圖》中拉車的水獸可能就是承襲南方,主要是巴蜀地區(qū)漢代畫像磚形象的龍(參見圖1、2)。

      (二)鯨鯢夾轂

      《洛神賦》中提到的另一種神獸——鯨鯢,也容易辨別出來。原文中提到:“鯨鯢踴而夾轂”[2]191,也就是說鯨鯢從水中躍出,夾車歡迎洛神。在《洛神賦圖》中,我們可以看到在洛神云車兩邊有兩種魚形神獸。原文“夾轂”,就是說將車輾夾在中間,那么鯨鯢這種神獸應(yīng)當(dāng)有兩只,并夾車而行?!堵迳褓x圖》中的神獸除了拉車的六條龍,其他的神獸都是單獨出現(xiàn),成雙出現(xiàn)在云車兩端的就是這種魚形神獸。鯨鯢,也就是鯨魚,雄性叫鯨,雌性叫鯢。但鯨鯢在中國古代,無論是繪畫作品還是文學(xué)作品,都不一定是實際生活中的鯨魚,而是一種神獸,有特定的意象 [7]。從《洛神賦圖》中可以看出,顧愷之是按照想象來繪制這些神獸的,因此他的鯨鯢不同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鯨魚,但也有一定的典籍記載,不是憑空的冥想。顧愷之描繪的鯨鯢長著獅子般的頭顱,鼻子像龜,呈赤色,張開大口伸出舌頭,頭上有一角。其身體肥大,呈青色,上有魚鱗,四鰭、尾巴、刺一樣的背鰭呈赤色,夾在云車兩邊保駕護航。

      鯨鯢有很多種別名,我們比較熟悉的名稱叫“鯤鵬”。鯤鵬最早出現(xiàn)在莊子的《逍遙游》中,其開篇中就提到“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8]。其中寫到鯤是可以轉(zhuǎn)化為鵬的,也就是說,鯤鵬這種神獸有兩種形態(tài),一為鯨,二為鳥。此外,這種神獸既然生活在“北冥”,那么可以從《山海經(jīng)》的《海外北經(jīng)》和《海內(nèi)北經(jīng)》中尋找鯨鯢的原型。而在《海內(nèi)北經(jīng)》中,只有兩種魚類:陵魚和大鯾。書中寫到:“陵魚人面,手足,魚身,在海中?!盵9]35“大鯾居海中?!盵9]35清代有很多描繪《山海經(jīng)》異獸的冊本,其中汪本和吳本都畫有陵魚。汪本的陵魚呈站立狀,有人一般的四肢,但卻有魚的身體。面孔看上去像是丑陋的人,頭上還有兩個角。吳本的陵魚和汪本大致相似,只是畫得更簡單,頭上的雙角更加明顯。此外,書中也沒有提到這兩種神獸的巨大,以及可以幻化成鳥。與《洛神賦圖》的描繪和《逍遙游》的描寫不太符合。再看《海外北經(jīng)》,其中提到了禺疆,是北海之神,“北方禺疆,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青蛇”[9]449。此外,在《山海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中也有記載,“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名曰禺彊”[9]585。在《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中記載,“有神,人面鳥身……黃帝生禺彪,禺彪生禺京。禺京處北海,禺彪處東海,是為海神”[9]529。禺京指的就是禺彊,既是風(fēng)神,又是海神。早在戰(zhàn)國時期就有關(guān)于禺疆的描繪。在曾侯乙墓的石棺內(nèi),便有禺疆的石刻畫。禺疆呈現(xiàn)出鳥的身體,人的面部,咧嘴而笑,頭上長有兩角,手里還拿著戟一般的兵器。禺疆身上的羽毛根根分明,刻畫得非常細(xì)膩。它的雙耳呈S形,似傳說中耳朵上掛著蛇。在與顧愷之同屬東晉的文學(xué)家干寶的《搜神記》中,禺疆有兩種外形,當(dāng)它作為海神統(tǒng)治北海的時候,就變成大魚的模樣,當(dāng)它作為風(fēng)神的時候,則會變?yōu)轼B身,也就是《山海經(jīng)》中提到的“人面鳥身”。這至少說明東晉時期社會大量流傳古代神奇怪異的奇聞異事,不僅影響了干寶的創(chuàng)作,還影響了顧愷之的繪畫思想。清代汪本繪制的禺疆就是風(fēng)神的形態(tài),它有著孩童的面孔,鳥的身體和翅膀,耳朵里伸出兩條小蛇,腳上纏繞著兩條蛇。禺疆具有同莊子的《逍遙游》中所記載的可以在鯤和鵬之間轉(zhuǎn)化的一樣特征。莊子心中的鯤和鵬的原型,可能就是《山海經(jīng)》中的禺疆。而《洛神賦圖》中的鯨鯢,也應(yīng)該是禺疆的一種化身。由此可以看出,上古傳說到戰(zhàn)國記載到漢初成型的《山海經(jīng)》再到晉代郭璞的《山海經(jīng)傳》,各種神話傳說相互雜陳,相互影響,在中國文化洪流中不亞于正統(tǒng)文化而存在,這中間的神獸“鯨鯢”,無不激發(fā)著顧愷之的靈感與創(chuàng)作。試想如果沒有這一盛行于世的文化洪流,也許就很難描繪這種神獸了(參見圖2、3)。

      (三)神鳥玉鸞

      《洛神賦》中又寫到,“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2]191也就是說,文魚騰飛起來為云車警示,玉鸞作響來宣告洛神的離去。玉鸞,在古漢語中有三種解釋,這也導(dǎo)致了本圖中的神獸有兩種解釋。玉鸞可以指一種神獸——鸞鳥,又可以指鸞鳥形狀的車鈴,常常作為車鈴的美稱。玉鸞還可以比喻雪,但在《洛神賦》的語境中不可能用來指代雪。于是,解釋的不同導(dǎo)致了原文翻譯的不同,也導(dǎo)致了對圖像中神獸解讀的不同。如果解釋為車鈴,則應(yīng)該翻譯為“鸞鳥形的車鈴叮當(dāng)作響宣告著洛神的離去”,那么玉鸞就是指洛神云車上鸞鳥形的鈴鐺,并不是指的神獸。如果玉鸞就是神獸鸞鳥的意思,就應(yīng)該翻譯為“鸞鳥發(fā)出鳴叫宣告著洛神的離去”。針對上下文的修辭“互文”照應(yīng),前文既然是“文魚”,后面當(dāng)是指的神獸“玉鸞”,我們較為偏向這種解釋。如果是這種解釋,那顧愷之在畫中就一定畫了鸞鳥。這就很好辨別了,因為在《洛神賦圖》中除了飛翔的水禽,只有一種鳥形神獸,它應(yīng)當(dāng)就是鸞鳥。鸞鳥在《山海經(jīng)》中的記載出現(xiàn)在《西山經(jīng)·西次二經(jīng)》中:“西南三百里,曰女床之山……有鳥焉,其狀如翟而五彩文,名曰鸞鳥,見則天下安寧。”[9]86其中“翟”的意思是有很長尾巴的野雞,也就是說鸞鳥看上去像野雞,羽毛五彩斑斕,它的出現(xiàn)預(yù)示著天下安寧。另外,在《藝文類聚》卷九《決疑注》里有“象鳳者有五……多青色者鸞”??梢钥闯觥堵迳褓x圖》中的鳥形神獸,顏色非常繽紛,由于時代久遠可能會有褪色的現(xiàn)象,但就在這種情況下也依然可以窺到它的美麗。它大致由三種顏色組成:紅、黃、綠,顏色之間又有不同的變化,它的頭像雞,頭上有綠色羽冠,張開雙翅正在飛翔,翅膀為綠色,其中有紅色羽毛和黃色花紋,身體為橙黃色,胸前有綠毛,身后有雙足。它最大的特征是有一根月牙型的、長長的尾巴,上翹卷曲著,尾巴上有纖細(xì)的絨毛,非常細(xì)致。這樣看來,基本上可以確定它就是鸞鳥了,它的模樣和《山海經(jīng)》中提到的鸞鳥高度相似,特別是“其狀如翟而五彩文”[9]86,野雞般長長的尾巴和斑斕的色彩都非常符合書中所寫。這種山雞巴蜀楚荊山區(qū)較多,出現(xiàn)在《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中不奇怪,而東晉政權(quán)中心在南方,顧愷之也可能在現(xiàn)實生活中見到過,這樣他在繪畫處理上就不是想象,而是寫實了。明代胡本的鸞鳥就有野雞般的尾巴,抬起一足向后觀看,頭部似雞,有小冠。清代汪本的鸞鳥則更加細(xì)致地刻畫了羽毛,尾部像孔雀,頭部像雞,頭頂有高高豎起的頭冠。這些特征大體上也與《洛神賦圖》中一致,因此,我們認(rèn)為如果顧愷之將玉鸞表現(xiàn)為神獸的話,則這只載著仙人的飛獸就應(yīng)該是鸞鳥了。

      但如果玉鸞被解釋為車鈴時,那它應(yīng)該就是另一種神獸了,并很有可能是“騎鳳仙人”身下的鳳凰。在看到這只鳥形神獸的同時,我們不能忽略坐在它背上的那位仙人。那位仙人梳著高高的發(fā)髻,露出半個身子,手里持物,穿白衣,表情靜美,充分顯現(xiàn)了東晉的時代風(fēng)貌,即灑脫的魏晉風(fēng)度。當(dāng)仙人和這種神獸組合在一起時,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騎鳳仙人。騎鳳仙人,或又稱為騎雞仙人,常常作為中國古建筑屋脊上的吻獸出現(xiàn),騎鳳仙人是吻獸中排在最前面的,也是為吻獸開道的。紫禁城太和殿上一共有十只吻獸,排在最前面的就是一尊黃色琉璃的騎鳳仙人。此外,它出現(xiàn)在幾乎所有帶吻獸的傳統(tǒng)建筑中,由于排在第一位的重要位置,它不會因為建筑等級不夠而被去除,就不像行什、狻猊、天馬、海馬等神獸只能在高等級的建筑中看到。騎鳳仙人和《洛神賦圖》中的形象非常相似。鳳凰出現(xiàn)在《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南次三經(jīng)》中:“佐水出焉,而東南流注于海,有鳳皇、鹓鶵?!盵9]45“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凰,首文曰徳,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盵9]44書中詳細(xì)地描寫了鳳凰的五彩、羽毛上不同的紋樣以及習(xí)性。清代的汪本和《禽蟲典》都有對鳳凰的描繪,有著細(xì)脖長尾,頭頂有冠,羽毛豐滿,色彩瑰麗。這些特征與《洛神賦圖》的鳥形神獸比較接近。因此,對原文中“玉鸞”的解釋不同,其所指也不同,可以猜測這只神獸也有可能是鳳凰,和它背上的神仙組成騎鳳仙人。

      (四)水生文魚

      文魚也是《洛神賦》中提到的一種神獸。文魚騰出水面為洛神鳴警,警示著云車的到來?!渡胶=?jīng)》里有很多魚類,很難確定哪個是文魚。我們知道,一種神獸可以有多個不同的名字,文魚是否也只是其中一種名字呢?按照字面解釋,文也就是紋,就是身上有紋路的金魚。在《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中次八經(jīng)》中提到了文魚:“雎水出焉,東南流注于江,其多丹粟,多文魚?!盵9]336郭璞的注釋為“有斑彩也”。清代的汪本就描繪了文魚,但他的文魚看上去更像石斑魚。在《山海經(jīng)》中,文魚指的應(yīng)該就是石斑魚,它色彩斑斕。但在這里,文魚指的應(yīng)當(dāng)是更神奇的神獸,而不僅僅是石斑魚?!膀v”字,體現(xiàn)了文魚能飛的特點,唐代著名學(xué)者李善給文魚的注解是“文魚有翅,能飛”。而在明代劉基的《蘭陵王》中“文魚翼短沉?xí)?,淚滴在衣袂,盡成清血”提到了“文魚翼短”,表明文魚是有翅膀的。我們看《洛神賦圖》中,卻沒有看到帶翅膀的魚,因此不能按照原文和注解中描寫的神獸來尋找。在洛神乘云車的畫面中,在云車下端有一只長相怪異的神獸。它有著猴子般的面孔,身體較長,尾部隱在水中,可以看出身體下端像蛇,上半身像鯰魚,但有明顯的兩肢,雙手張開,仿佛在推開波浪。顏色為青色,背部為黑色,且有斑點。由于《山海經(jīng)》中的魚類形象太多了,如文鰩魚、薄魚、人魚、赤鱬、冉遺魚、鳋魚、氐人等,有的魚類特征相差不大,因此只能根據(jù)畫面中的形象找出書中與它最為相似的。從圖中可見,這種神獸最大的特征是蛇一樣的身體。在《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西次三經(jīng)》中,有一種叫? 魚? 骨 魚的神獸,這種魚長著四只腳,有長長的尾巴,像蛇一樣。書中寫道:“桃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澤,是多白玉,其中多? 魚? 骨 魚,其狀如蛇而四足?!盵9]101清代汪本和郝本都有描繪,汪本的? 魚? 骨 魚有魚的身體和蛇的尾巴,有人一般的四肢。郝本的? 魚? 骨 魚更像蛇,身體很長,有四只腳。汪本的? 魚? 骨 魚與《洛神賦圖》中的神獸非常相似,它們都有人一樣的雙手和長長的蛇的尾巴,因此,? 魚? 骨 魚是一種可能性。另外一種較為相似的神獸是虎蛟。在《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南次三經(jīng)》中有:“其中有虎蛟,其狀魚身而蛇尾,其音如鴛鴦。”[9]44虎蛟有著魚的身體和蛇的尾巴,和《洛神賦圖》中的神獸比較相似。清代汪本的虎蛟為魚身蛇尾,但沒有四肢,這一點和圖中的不太一樣。但汪本也只是在《山海經(jīng)》的基礎(chǔ)上進行想象,原文中也并沒有提到虎蛟到底有沒有四肢。因此,虎蛟也是一種可能性。也許顧愷之想畫文魚,但卻將文魚畫成了虎蛟或者? 魚? 骨 魚的樣子(參見圖4)。

      (五)白色巨龍

      在“六龍拉車”的上方,有一條白色的巨龍。這條龍?zhí)幱诜浅P涯康奈恢?,通體是美麗的白色。這種純凈的白色保留到現(xiàn)在仍然沒有褪色,與黃色背景形成鮮明對比,也使這條龍成為《洛神賦圖》中最為醒目的神獸。這條白龍只有上半身露出了水面,以正面示人。它最大的特征就是頭上的角比其他神獸更長,非常引人注目。龍角呈優(yōu)雅的流線型,分別長出兩只向下彎曲的分叉。這條龍通體被白色的鱗片所包圍,肚腹是黃色的蛇腹,一只臂膀上纏繞著緞帶般的赤色火焰,其中一只龍爪伸出水面,另一只沒入洶涌的波濤之中。它的爪子也呈白色,可見三指于其上。白龍的背部、頭部、肘部均有綠色的毛發(fā)覆蓋。它的雙眼呈魚目,正盯著洛神的船只,從嘴中仿佛銜著繡球,又仿佛是伸出的舌頭。它的形象與下方的“六龍拉車”中的龍完全不同,但動作都異常優(yōu)美。六龍在向前奔騰,白龍在向后回望,構(gòu)圖極具動感。從外貌上來看,它是一條為洛神護駕的龍。不過,它的形象和其他龍都不一樣,我們猜想它們應(yīng)當(dāng)是不同種類的龍。但是,要確定它具體是什么種類非常困難,在原文也沒有寫到有一條回望洛神的龍。對比另一個版本的《洛神賦圖》,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在六龍拉車的上方,云端里有一條飛龍駕云回望洛神,與此北宋模本如出一轍。雖然神情、構(gòu)圖相似,但龍的形態(tài)卻完全不同。一只是躍出水面的白龍,一只是飛騰在天的青龍。所以,只看北宋模本的白龍可能會聯(lián)想到蛟龍,但沒有太多證據(jù)證明它就是蛟龍,古代文獻中對蛟龍的相貌特征解釋也各不相同,更何況看北宋模本中的飛龍更不符合蛟龍的特點。因此,只能猜測顧愷之畫的這些龍是不同種類的龍,但不能確定具體是什么種類,也許顧愷之只是希望畫面不要這么單調(diào),根據(jù)想象繪制了不同形態(tài)的龍。有趣的是,清代蕭云從繪制了一副《羿救宓妃圖》[6]71,此圖講的是后羿和宓妃相愛,但宓妃卻被河伯奪去,于是后羿從河伯手中將宓妃救下的故事。在畫面中,可以看到宓妃與后羿站在激浪當(dāng)中,在他們上方有一條飛龍。那條飛龍有可能是河伯的化身,可能是河伯派去的神獸,也可能僅僅只是為了增加神話感而繪制的神獸??梢钥闯?,在繪制宓妃的同時畫家有時會在她身邊畫一條龍,無論是宋代不同版本的《洛神賦圖》,還是清代的神話插圖,洛神身邊都有龍的出現(xiàn)。不過,由于時代相隔太遠,我們不能將顧愷之的繪畫和清代的《羿救宓妃圖》中的龍聯(lián)系起來,只能說明有時宓妃會與龍一起出現(xiàn)。當(dāng)然也不排除《洛神賦圖》中的白色巨龍是宋人摹畫時添加上去的可能,畢竟這條白龍與六龍形狀不同,也與東晉時人對龍的認(rèn)識想象不同。這條龍可能符合宋代社會流傳的白龍的形象,所以此圖是否顧愷之原作臨摹尚須存疑不能邃下結(jié)論(參見圖5、6)。

      (六)婉約游龍

      我們將視線轉(zhuǎn)移到畫面的前端。很明顯,可以看到在群臣聚集的左邊,虛無縹緲的洛神的右上方,有一條騰飛的龍。這是非常明顯的龍的形象,因此比較好確認(rèn)。這條龍與前文“白色巨龍”又不同,它能對應(yīng)曹植《洛神賦》原文,應(yīng)該不會是后人添加上去的。這條龍比較短小,脖頸很細(xì),如蛇頸,身體稍粗。四肢較長,張牙舞爪。爪上有三四指,如鷹爪般張開。它的四肢肘部有墨色長毛,尾部毛較少,背部無毛。龍身上長著魚鱗一般的鱗片。令人驚訝的是它的精美程度,每一片龍鱗都被刻畫地清清楚楚,就算過了千年,也能看得出線描的鱗片。這些鱗片方向隨著龍的身體扭轉(zhuǎn)而變化,仿佛是真的長在龍的身上,非常生動形象。它的神情閑怡,自由地騰飛。這條龍?zhí)厥庵幵谟谒路鹬挥幸恢唤?,爪指也非五根。它的角呈鹿角狀,稍稍往上彎曲。這條龍的出現(xiàn)不禁令人好奇,為什么顧愷之要在這里畫一條龍。是象征曹植還是象征洛神呢?我們知道,龍在古代一直是非常神圣的動物,甚至是皇權(quán)的象征。這條龍不是雙腳五爪的金龍,但也象征了高貴。曹植不是皇帝,但地位也很顯赫,這條龍的出現(xiàn)也許是曹植的影子,可能象征著圖中曹植的地位不凡。不過,如果聯(lián)系原文,我們就能發(fā)現(xiàn)也許這條龍代表了洛神宓妃。原文寫道當(dāng)群臣詢問曹植洛神的模樣,曹植答道:“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盵2]190其中描寫了洛神的模樣,提到洛神就像游龍一般婉約。這條龍恰巧出現(xiàn)在洛神出現(xiàn)之地,是不是就預(yù)示著詩詞里的“婉若游龍”呢?仔細(xì)觀察龍的形象、神態(tài),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它看上去不像象征權(quán)力的那樣兇猛、銳利,而是更多了一份女性的柔美。它的嘴巴是閉著的,沒有像龍袍上的龍那般露出獠牙,仿佛還有笑意,看上去嫻靜又超然。另外,在龍的上方有兩只飛翔的鴻雁,顧愷之在這里畫鴻雁顯然不是隨意的,可能描繪的就是“翩若驚鴻”。如果這樣解釋,那么這條龍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就是洛神的“婉若游龍”了,象征著她在畫面中的登場(參見圖7)。

      (七)日中金烏

      美麗的洛神立于巖畔,在她左上方有一輪明日。顧愷之將其畫為橘紅色,里面隱隱約約有一只黃色的鳥形神獸,仿佛還長了三只腳。在太陽里面的三足鳥形神獸,自然讓人想到了金烏。金烏是一種居住在太陽里的神鳥,本來世界上有十只金烏,傳說中的后羿射日其實就是后羿射死了其余的九只金烏,剩下的那只就是我們現(xiàn)在的太陽?!渡胶=?jīng)》中有關(guān)于金烏的記載。金烏傳說為帝俊和羲和的兒子。他們是金烏的化身,是長有三足的踆烏,會飛翔的太陽神鳥。另外,神話傳說中也有“望舒馭月,羲和馭日”的說法?!渡胶=?jīng)·大荒南經(jīng)》記載:“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盵9]549這十日指的就是金烏?!渡胶=?jīng)·海外東經(jīng)》記載:“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9]467也就是說,湯谷邊上有一顆扶桑樹,十個太陽(金烏)在這里居住。這十個太陽有九只住在樹下端的枝條,有一只住在上端的枝條,它們的存在使湯谷的水都沸騰了。另外,《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中也有記載:“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9]530也就是說,湯谷中長了扶桑樹,一個太陽剛剛回到扶桑,另一個又飛了出去,這些太陽都承載在金烏的背上。在《淮南子·精神篇》中有“日中有踆烏”[10],踆烏指的就是金烏。在太陽中描繪金烏的并非顧愷之一人,他的金烏有對前人的借鑒模仿。金烏的形象在西漢前為居住在太陽里的烏鴉,有兩只腳。西漢后期,神獸演變?yōu)橛腥荒_的烏鴉。最著名的金烏形象是在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帛畫上繪的鳥形神獸。它是一只黑色的雙足鳥站在一輪紅日中。除了此帛畫外,金烏的身影在漢代石刻中也常常出現(xiàn)。在江蘇省銅山縣小李村發(fā)掘的苗山漢墓中就有畫像石描繪金烏。它站在圓形的太陽中,有三只腳。另外,現(xiàn)藏于金沙博物館的出土于四川成都的太陽神鳥金箔。圍繞著太陽的四只富有古蜀國藝術(shù)特征的神鳥與金烏非常類似,但也可能是古蜀國自身所崇拜的鳥形圖騰。無論是何種情況,都顯示出這種神鳥與太陽之間的強烈聯(lián)系。不過,我們還是要佩服顧愷之的想象力,在這一幅奇妙長卷里精心加入各種神奇的元素,連在畫面中不起眼的太陽里都要畫上金烏,使畫面更具神話感(參見圖8、9)。

      (八)北方屏翳

      在畫面中段,可以看到一個嘴巴大張的怪獸。它穿著紅色的衣服,白色的褲子,腰間系著褐色的腰帶。它身上長著黃褐色的毛,它的頭看上去像是野豬一般的猛獸,臉上也長著毛。它有大大的赤色鼻子,張開血盆大口,嘴里有五顆獠牙,還長著人的眼睛。頭上仿佛有角,但由于畫面模糊不能辨認(rèn)清楚。它的四肢像是虎豹般猛獸的爪子,身后還有一條尾巴。它像是幾種動物的集合,很難說明它的具體形象。它的四周圍繞著云,張開的嘴仿佛在將這些云吸進去。聯(lián)系《洛神賦》,我們可以看到描寫洛神出現(xiàn)時眾神迎接的場景:“于是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盵2]191其中提到了風(fēng)神屏翳將風(fēng)收起來,對應(yīng)顧愷之畫的這只猛獸,它也有將風(fēng)往嘴里吸的動作。顧愷之用線條表現(xiàn)了云朵變成風(fēng)被吸入嘴中的樣子。通過它嘴上的紋理,我們仿佛能感受到風(fēng)在被吸入時產(chǎn)生的力量,幾乎可以確定這只神獸就是屏翳了。在《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中有對屏翳的描寫:“雨師妾在其北?!盵9]467雨師妾本來是國名,意思是雨師妾國在北邊。郭璞注“雨師,謂屏翳也”,那么,《山海經(jīng)》里的雨師應(yīng)該就是屏翳了。屏翳代表北方。顧愷之是東晉人,當(dāng)時正是衣冠南渡,北方淪陷于外族的時代,漢民族積弱的心態(tài)下,使得畫家對來自北方的屏翳心懷恐懼。在這種心理下,它自然帶有北方胡人的色彩:赤色鼻子,裝束似外族,有黃色體毛,臉上有濃厚胡須,青面獠牙,這些人物指向了人們想象中“五胡亂華”的胡人形象,展示了創(chuàng)作《洛神賦圖》的時代背景。在另一版的《洛神賦圖》中,我們可以看到屏翳是另一種形象。它看上去更加兇猛,像是長著翼膀的惡鬼,穿著豹皮紋的服飾,有著青綠色的皮膚,瞪大雙眼,張開蝙蝠似的翅膀,站在云端收風(fēng)。這幅摹于南宋的畫,北方的神獸屏翳更為兇猛可怖,這也許也與時代相關(guān)。南宋江山分裂,北方淪陷,所以任何畫作不是無緣無故創(chuàng)作的,而是時代社會心理的照見。

      對于屏翳的形象,民間解讀認(rèn)為它是長著翅膀的鳥的形象,可能與最早的祈雨巫術(shù)有關(guān)。不過,《山海經(jīng)》里沒明確描寫屏翳的形象,因此,屏翳的具體模樣還不能確定,也許顧愷之是根據(jù)想象畫的屏翳,但反映了那個時代的社會心理是必然的。(參見圖10、11)

      三、結(jié)語

      神獸與洛神的呈現(xiàn),并非只是曹植或顧愷之的一時興起,而是寄托了他們的復(fù)雜情感及時代感。曹植的《洛神賦》來源于他對哥哥曹丕之妻甄夫人的特別感情,前有《感甄賦》,后有《洛神賦》。除了對甄夫人的情感思念外,處在政權(quán)斗爭漩渦中心的曹植,壓抑而失意,心中的理想與抱負(fù)無法實現(xiàn),作為爭奪皇位的失敗者又失去了寶貴的自由。在這樣的郁悶心境下,曹植通過幻想存在一位美麗的仙女,創(chuàng)造出一個虛幻的神仙世界,來慰藉自己苦悶的精神世界。筆者還認(rèn)為“甄妃”可能隱喻的就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皇權(quán)”,只不過曹植借鑒了屈原以來“香草美人”的技法,委婉抒發(fā)心曲,那么《洛神賦》就是反映宮廷斗爭的有所寄托的政治之作。因此曹植這本來充滿悲劇色彩的作品,就不能簡單理解為抒發(fā)純真情感,以及對神仙生活的向往,在神仙氛圍的背后是曹植對“皇位”的美好隱喻。但《洛神賦》中的神仙意境卻被顧愷之借鑒,轉(zhuǎn)換到畫作中愈發(fā)飄渺,披上濃濃的神話和仙道色彩。東晉年間,戰(zhàn)亂頻發(fā),衣冠南渡后漢民族的南北分裂,八王之亂后政權(quán)內(nèi)部的斗爭與更迭,北方五胡亂華的威脅,內(nèi)部九品中正制對普通士人仕途的排斥,都使當(dāng)時的有識之士對現(xiàn)實感到失望,但他們心中仍充滿情懷,不免會產(chǎn)生宗教想象,期望獲得一個仙境般的太平盛世。這就孕育了晉人的仙道意識,與此相關(guān)的仙道文學(xué)作品出現(xiàn)在了顧愷之的時代,可見《洛神賦圖》與《洛神賦》創(chuàng)作的內(nèi)外條件非常相似,他們跨越時空的洪流共同描繪了洛神和神獸們,可謂是創(chuàng)造出了既有時代理想又有現(xiàn)實意義的不朽之作。

      《洛神賦圖》中的神獸,從神龍到鸞鳳,從鯨鯢到金烏,這些神獸刻畫精美、栩栩如生,就連時光也無法撼動它們的美,即使穿越千年仍然熠熠生輝。它們展示著顧愷之豐富的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揭示著東晉人對神妙仙境的無限向往。如今,對這些神獸的研究學(xué)術(shù)界還做得不多,上述研究也只是根據(jù)各種神獸的特征與《洛神賦圖》比較,再聯(lián)系原文所得出的猜想與解讀,因此可能會有疏漏,本文權(quán)作拋轉(zhuǎn)引玉。在將來的研究中,還有必要對這些神獸的象征、民間信仰等進行系統(tǒng)的考察、研究,并聯(lián)系歷史背景研究顧愷之創(chuàng)作這些神獸的時代意義,以及《洛神賦圖》所體現(xiàn)出的東晉時期的宗教與世俗、政治與現(xiàn)實、文學(xué)與繪畫多元文化的融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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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劉安.淮南子[M].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2016:120.

      Monsters in the Picture of Nymph of the Luo River

      ZHANG Qi1,ZHANG Xinyi2

      (1.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Chengdu University,Chengdu Sichuan 610106,China;

      2. College of Arts, Sichuan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610065,China)

      Abstract:? Nymph of the Luo River ?is a remarkable masterpiece painted by Gu Kaizhi in Eastern Jin, which illustrates the love story between Cao Zhi and the nymph of Luo River. As the summit of Chinese ancient figure paintings, the origin of landscape paintings and the first painting which recreated Cao Zhis literature work ?Luoshen Fu . ?Nymph of the Luo River ?is very signiticant and vital. This painting is full of imagination. Apart from the historical figure Cao Zhi, the painting shows the cultural element at that time,a variety of gods and some mysterious animals. This thesis quotes ?Shanhai Jing , and takes ?Huainanzi ?and ?Soushen Ji ?as references to figure out these creatures name and their astonishing legends. By searching for the relationship and contact between ?Nymph of the Luo River ?and ?Luoshen Fu , as well as investigating the monsters in the picture we can introduce the underlying culture of Dragon, Luan, giant whale, Wenyu, Golden Crow and the Pingyi for you.

      Key words: ??Nymph of the Luo River; Luoshen Fu; Shanhai Jing; monsters

      編輯: 鄒蕊

      收稿日期: 2019.09.15

      作者簡介: 張起(1963-),男,成都人,教授,研究方向:唐代文學(xué),天府文化;張心儀(1997-),女,成都人,本科生,研究方向:藝術(shù)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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