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若
我們在欣賞名畫時,常常會想當然地調(diào)動之前接觸到的“背景知識”加以理解。
然而,這些固有認知在很多情況下是錯誤的。我們所認為的圖像含意未必是作者的真實意圖,藝術家的風格也未必是唯一的。
《夜色咖啡廳》是凡·高著名的油畫作品。
然而與我們通常的理解不同,它不僅僅是一幅描繪普通夜色街景的風景畫,很可能是一幅具有宗教象征意味的作品。許多專家推測,該作品實際上是凡·高對達·芬奇《最后的晚餐》的視覺再現(xiàn)。由于牧師之子凡·高是一位虔誠的宗教信徒,因此很多人相信他會將某些宗教意象納入藝術作品。
夜色咖啡廳 凡·高油畫
最后的晚餐 達·芬奇油畫
《夜色咖啡廳》描繪了一個咖啡館的簡單場景,里面坐著12個人,其中一個陰影人物從視線中滑了出來。站立的中心人物著白色衣服,其他人則著紅色或黑色衣服。據(jù)推測,白衣人物代表耶穌,陰影人物代表猶大。該理論得到許多學者的支持,雖然尚未得到證實。
19世紀初,法國畫家雅克-路易·大衛(wèi)受委托創(chuàng)作系列油畫作品《拿破侖翻越阿爾卑斯山》,表現(xiàn)拿破侖大帝越過大圣伯納德山口時的理想化情景。
畫中的拿破侖騎在直立的烈馬背上,身上的披風隨風飄動。他神情堅定勇敢,右手指向山峰頂端,極具英雄氣概。
然而,這幅肖像畫其實只是象征性的理想表現(xiàn),與現(xiàn)實的狀況相差甚遠。實際上,當時拿破侖騎的并不是馬,而是驢。
拿破侖翻越阿爾卑斯山 雅克-路易·大衛(wèi)油畫
拿破侖翻越阿爾卑斯山 保羅·德拉羅什油畫
因為要穿越雪山,論抗寒力和耐久力,驢都比馬強。
在保羅·德拉羅什的畫作中,拿破侖衣衫不整,沒有披紅色斗篷,而是穿了一件皺巴巴的灰色風衣。這位偉人左手置于鞍座,右手習慣性地插在胸前衣服里(拿破侖患有胃病,因此常用手按著胃部)。他確實戴著一頂三角帽,卻耷拉著,顯得萎靡不振。
比照“擺拍”和“偷拍”兩個版本,我們發(fā)現(xiàn),大衛(wèi)的拿破侖有著古希臘雕像般的凜然,而德拉羅什的拿破侖則有一種旁人輕易便能洞見的疲憊和憔悴。
當然,無論是否被神化,都無損我們對拿破侖的歷史評判。一個顯得有些萎靡的偉人,會因其真實而更有感染力。一幅作品的力量,也并不總是源自器宇軒昂的表象。
這幅著名的洛可可式油畫,被稱為“秋千上的快樂”,無疑呈現(xiàn)了熱鬧而令人愉悅的形象。它甚至短暫地出現(xiàn)在迪士尼動畫電影《冰雪奇緣》中。
但是,弗拉戈納爾的這幅作品其實具有比迪士尼的呈現(xiàn)更為成熟的含義——這幅精美的藝術品是關于性的。
這幅畫描繪了一個年輕女子在浪漫的花園里蕩秋千,享受著年輕戀人的陪伴。畫面中擠滿玫瑰花叢——在洛可可藝術中,玫瑰花叢是關于女性性行為的經(jīng)典象征。
秋千 讓·奧諾雷·弗拉戈納爾油畫
電影《冰雪奇緣》劇照
而且,年輕的情人把帽子伸進了灌木叢。在那時,畫家經(jīng)常用男人的帽子來掩蓋勃起,因此,灌木叢中的帽子是一個漂亮的低調(diào)雙關語。另一個線索是女人的鞋子,在她的搖擺動作中鞋子被甩掉了。裸露的腳踝與性欲之間也具有傳統(tǒng)的、長期的聯(lián)系。
盡管《秋千》是一幅美麗的圖畫,但我們還是希望有人在兒童電影中播放該畫面之前,已經(jīng)教過我們背后的故事。
《記憶的永恒》,俗稱“融化時鐘”,是一幅著名的超現(xiàn)實主義繪畫作品。它深受歡迎,甚至在卡通片《辛普森一家》中露面。
雖然達利的作品廣受歡迎,但在這幅畫作剛剛被發(fā)現(xiàn)的1932年,甚至直到現(xiàn)在,它一直被許多藝術評論家甚至普通觀眾誤解。
記憶的永恒 薩爾瓦多·達利油畫
許多人認為,畫中柔軟的懷表代表了我們的觀念以及時間、空間的流動性和延展性。這種解釋讓人們相信,達利對相對論具有和愛因斯坦一樣的理解。
然而,當達利本人被問及為什么會這樣表現(xiàn)鐘表時,這位畫家回答,他受到了“卡門培爾奶酪在陽光下融化”形象的啟發(fā)。
這確實不是我們所期望的,但仍然非常符合達利的風格。
如今的普遍觀念認為:“盡管未被大眾接受,但女性裸體在古典藝術中越來越普遍,并逐漸成為藝術家控訴社會不公、擺脫傳統(tǒng)束縛、追求人性平等與女性解放的象征?!瘪R奈的這幅《草地上的午餐》便是這種觀念的典型代表。
然而,在西方古典繪畫中,這種兩名男子和裸體女子一起野餐的場景其實十分常見。比如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田園音樂會》。此外,《草地上的午餐》的構圖完全模仿了《帕里斯的審判》中右下角三個人物的姿勢(兩個河神和一個水仙女)。
草地上的午餐 愛德華·馬奈油畫
田園音樂會 喬爾喬內(nèi)、提香·韋切利奧油畫
帕里斯的審判 馬爾坎托尼奧·雷蒙迪版畫
可見,馬奈的這幅作品在很大程度上是對古典藝術作品的致敬,并且體現(xiàn)了作者迎合學院派傳統(tǒng)規(guī)則的愿望。然而當這件作品被提交給1863年巴黎沙龍評審團時,卻立即引發(fā)廣泛的嘲笑和批評。馬奈本人感到自己的作品完全被誤解了。
(醉花間摘自微信公眾號“印客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