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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鳶尾

      2020-05-03 13:58:20
      飛魔幻A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江陽卷簾門谷草

      【引子】

      世有鬼域惡草,名叫柏谷,凡人食之,可去往鬼域極樂,妖鬼食之,可獲滔天法力,此草流于人間,遭無數(shù)人、妖覬覦,人間更是出現(xiàn)了與鬼交易、販賣柏谷的組織。

      朝廷震怒,派人焚毀此草,查辦這些組織。

      【一】

      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

      這天萬鬼過門關(guān),卷生門的老者備好紙錢和草人,意圖引鬼入世,他們包了條巷子,門口掛塊長條牌子,上寫“鬼巷”。

      還未入夜,管事就帶人埋伏在這里,等著暮色四合,這地下的黑蟒會破土而出,引領(lǐng)鬼魂從這兒游街,屆時他們就拿紙錢買通當中魂靈,讓他們從鬼域把柏谷草帶來。

      可天剛黑,就出了意外,巷子里陰風(fēng)突起,才響起的鬼怪叫聲霎時湮滅,周遭寂靜無聲,只有屋內(nèi)埋伏者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在場的人無不嚇了個哆嗦。這時候“啪啪啪”幾聲,巷子兩邊的房屋屋門、窗戶轟然合上,任憑里頭的人如何刀劈斧砍都打不開。而后墻角響起極其細微的“咔咔咔”……

      是那些紙人活了。

      它們個個面露喜色,搖搖晃晃從墻角站起來,支著木頭腿,一邊笑一邊朝屋中人群走來。

      “嘻嘻嘻、哈哈哈……”

      人們驚叫后撤,紙糊的窗上濺上一道血漬,站在前頭的人被紙人硬生生撕成兩半,然后被它們用木頭腳踩成血肉薄片,再折成紙花模樣,戴在耳側(cè)。那些紙人互相欣賞,指著對方頭上的人肉紙花笑得酣暢。

      余下的人精神崩潰,絕望求救,可這條鬼巷,除了鬼,還有什么東西肯進來?當天在場的人不出意外全死了。

      也不是,還是有一條漏網(wǎng)之魚——爬出來一個姑娘。

      那姑娘面容姣好,渾身是血,一張臉白得嚇人,渾身都是被紙片割裂的細小傷口,她一瘸一拐往外走,眼里渙散無神。

      走出來后,她懵懵懂懂走上主街,無視周遭百姓叫嚷,徑直走進京城最大的酒樓里,吃了頓飯。

      當時同在酒樓的朝廷線人認出,這是販賣柏谷草的江陽人。

      【二】

      大晃內(nèi)牢。

      溫衡手執(zhí)卷宗,端穩(wěn)地坐在矮案后,面前五六步的干草鋪上有個人,渾身血肉模糊,手腳都戴鐐銬,黏在身上、頭發(fā)上的血痂一層復(fù)一層。

      溫衡想不明白:怎么想的啊,這么招搖去吃飯,專等著人來抓自己。

      他將案卷看了三遍,才開口問,問的時候聲音和煦,并未袒露過多情緒:“你的主家是誰,剩下的貨藏在哪兒?若你配合,可免去余下刑罰。”

      江鳶睜開眼,呆呆地望了他一會兒,閉口不言。

      她身后的獄卒立馬持鞭上前,卻被溫衡一把攔下。

      溫衡不顧阻攔,執(zhí)意遣走余下獄卒,讓這牢里只剩下他們二人,然后繞至江鳶面前,伸手拂去她黏在額前的亂發(fā),又擦掉她眼角嘴角鼻下的血跡,溫和一笑,說:“我?guī)阕?,但你得幫我一個小忙?!?/p>

      六日后,溫家小院。

      江鳶精神恢復(fù)得挺好,倚在廊下,看著眼前那口精致的小水塘,周圍樹木假山錯落有致,搭配得十分講究,她感嘆道:“當官的,就是不一般。”

      溫衡躺在她身后的躺椅里,身上蓋著厚厚的大氅,聽到這話,抬手指指屋內(nèi):“案牘十八卷,一日十二時辰,有七八個時辰為之耗費,其余用來吃飯、沐浴、聽經(jīng)、學(xué)理、睡覺尚且不夠,現(xiàn)如今還要分出個把時辰陪你,當官的,果真是不一般?!?/p>

      江鳶無聲一笑,抓起備在一旁的魚食,往前一撒,池中紅鯉紛紛攏在一簇,點啄水面:“你把我困在這里,究竟想干什么?”

      溫衡拉了拉衣角:“困你?江陽趙家的二把手,憑一人就能傷我十余人,被圍剿五次,只一次沒有脫身,結(jié)果夜半只身破我營,踏尸而出,拔旗改幟,放火燒糧,好生威風(fēng)。那夜押送你的官員,除了我,全部被貶,你說說,你這樣的女魔頭,你不賞面子,我如何困得???

      江鳶拈魚食得手一頓:“原來是你啊?!?/p>

      溫衡笑:“正是在下。如今算是故人相見吧,江姑娘?!?/p>

      江姑娘。

      江鳶渾身一僵。

      當年江陽出事,內(nèi)部被朝廷埋伏了眼線,那眼線差一點暴露,當時江鳶已有覺察,只是還未深查,就等來了朝廷官兵圍剿。

      江鳶帶人躲進一處墳穴里,借著棺材藏身,后來等到晚上,偷溜出去,只可惜,運氣不太好,沒逃幾里地,就遇到了高山阻地,當時萬箭射來,是江鳶僅剩的九名手下組成人墻,擋在她面前,絕了她的鬼門之路。

      而她也被生擒。

      滿目血色,那九個人分三排跪倒在地上,每個人身上都貫入大把箭頭。

      朝廷的人把她從尸首中撥弄出來,銬上枷鎖,強制她跪地求饒。她掙扎著抬頭去看那九人,看他們的尸首被澆上火油,大火沖天,黑煙翻卷而起,她手指插入土中,狠狠一攥,血混著泥土裹進她指甲里。

      江鳶用眼角看他:“溫大人有勇有謀,當日我被捉,又逃跑,你算好了我的逃命路線,我出營之后,專在山道截我,截住了又不抓我,反倒放我走,當日為功名,這次救我又是為什么呢?”

      溫衡失笑,盈盈的笑眼里仿佛又現(xiàn)出那日景致——傳聞中的江陽二把手江鳶,被捕后逃脫,穿一身破爛黑衣,帶著渾身的傷,踉蹌著往山路上走。她手上鎖鏈被斬斷,但手銬還掛在手腕上,一動就叮叮當當?shù)仨懀请p眼如獵食的山豹一般,死死盯住山道上的他。

      他孤身一人,來這兒賭前程。

      他開口:“江姑娘?!?/p>

      江鳶停下腳步,眼神松垮。

      他知道,這是個無所謂的眼神,殺他,真的挺無所謂的。

      溫衡言辭懇切地說:“今日姑娘脫身而走,他日我必得三尺白綾掛在公堂,我欠人恩情,需要這頂烏紗帽!”

      江鳶行尸走肉般抬起手中的刀,刀尖頂?shù)綔睾庑乜?,他坦然站著,拱手行禮:“求姑娘留下一物,讓在下好去交差,至多三年,我親自到江姑娘面前還命?!?/p>

      江鳶張口,嗓音沙?。骸斑€命?”

      “是,我這條命,是你的。”溫衡目光灼灼,漆黑的瞳仁映出江鳶的模樣,狼狽,難看,而他自己,一襲白衣,衣角繡清風(fēng)霽月的圖案,眉眼溫柔,那般純凈美好。

      江鳶笑得酸澀:“命說給就給,倒一點都不在意,想活的人卻九死一生?!?/p>

      “當啷”一聲,刀掉在土路上,她說:“拿去吧。這刀能保你無虞?!?/p>

      江鳶漠然離開,與他擦肩時,還撞了他一下。

      他一直保持拱手作揖的姿態(tài),等她走遠,才俯身去撿地上的刀。

      【三】

      江鳶倚在池邊,手拈魚食,問他:“這次是為什么呢,溫大人?”

      溫衡說:“尋人?!?/p>

      他從躺椅里起來,把身上的大氅推到一邊,從懷里拿出一張畫像:“找這個人,他是我朝廷功臣,被奸人所害,困在荊湖內(nèi)牢,這個地方,只有你能去。”

      江鳶問:“朝廷高手那么多,為什么只有我能去?”

      溫衡答:“因為這唯一的路徑,只有女人的身形能通過,而女子里身手好的,足夠找到這條路的,只有你?!?/p>

      他說這話時,目光懇切,眼神純良,和當年山道上時一模一樣。

      江鳶有片刻失神,溫衡繼續(xù)說:“此事無論成不成,過后我的家財都是你的。這里,”他手指一圈,“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歸你。”

      江鳶半晌沒說話,再開口,仍舊滿腹疑問:“你怎么就這么不想活了呢,又是命,又是財,你到底想干什么?”

      溫衡笑了一下,拍拍衣角:“心有愧疚,活著太痛苦?!?/p>

      江鳶別開目光,說:“誰心里還沒個抱憾的事,就非得死嗎?”

      溫衡一愣。

      江鳶還想繼續(xù)說,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她下意識抽身飛起,足尖兒借力,往上一翻,踩住箭頭落地,目光射向墻頭,墻頭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個人,蒙面,手持弓箭,江鳶欲上前擒他,卻被溫衡拉住手腕。

      溫衡臉色十分難看:“算了,江姑娘,這人是沖我來的,與你無關(guān)?!?/p>

      與你無關(guān)。

      江鳶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么。

      那人是來傳話的,話音如刀,直接劈砍至溫衡的耳中:“她要見你?!?/p>

      當夜,大晃內(nèi)牢。

      溫衡站在牢門外,五步之外的牢門里頭關(guān)著個形銷骨立的姑娘。溫衡垂著頭,手里拎著一個食盒,盒子里的糕點還是熱的。

      他不敢看她,只把食盒打開蓋,往前一推:“都是你愛吃的。”

      姑娘并未理,一直睜著眼看他,那眼里有不甘,有不忍,還有幾分難過。

      溫衡深吸一口氣:“既然見過了,我就先走了?!?/p>

      那姑娘伸手穿過牢門,瘋了一般抓起糕點,亂丟到他身上,嘴里大喊:“騙子!騙子!你不是!你不是!”

      溫衡腳步越來越快,出去前,抬手攥緊衣襟,背影疲憊消瘦。江鳶蹲在內(nèi)牢最高的那扇窗戶的窗口,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待溫衡走遠,她飛身跳下,那姑娘伏倒在地,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間流淌而出。聽到響動,驀然抬臉,目光相接,那姑娘有片刻愣怔。

      江鳶撿起掉在地上的糕點,放進嘴里:“望春樓的栗子糕,是真的好吃。”

      那姑娘顫聲問:“江姑娘?”

      江鳶嘴里含著糕點,沖她勉力一笑,彎起的眼里有淚光:“是我?!?/p>

      那姑娘動了動干裂的嘴角,語氣里藏不住的驚喜:“他們都說你死了,你還活著可真好,我就知道,你這么好的身手,肯定能逃出來?!?/p>

      這是江鳶的江陽舊識,周玉,曾經(jīng)和她一樣也是談貨的線人。江鳶剛來江陽時,生過大病,不肯吃飯,是她抱著粥罐,一勺一勺喂她,然后指著她罵:“小命說不要就不要,想活的倒九死一生!”

      昔日的伶俐姑娘,如今竟變得如此狼狽,真是造化弄人。

      江鳶依稀記得,她離開江陽前,周玉尋了個情郎,姓溫,名字倒是忘了。

      周玉眼淚又往下掉:“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引狼入室,那個溫衡就是細作。是我信了他的話,是我,都是我……我怎么就信了他呢?!?/p>

      江鳶心下清明,她隔著牢門拍拍她的肩:“我會救你出來?!?/p>

      周玉抹了把眼淚:“不必了,是我咎由自取,倒是你,怎么辦?”

      江鳶意味深長:“他們不會為難我?!?/p>

      【四】

      溫府。

      溫衡躺在躺椅上,用把折扇蓋住臉,江鳶站旁邊半天,他才慢慢起身:“回來了?”

      江鳶評價:“卑劣,用情騙人?!?/p>

      溫衡臉色微變:“看來內(nèi)牢得重新修修了,我的犯人能請得動刺客來傳話,而我的座上賓能隨意見我的犯人?!?/p>

      江鳶嗤笑:“我江陽趙家怎么說也是朝廷最忌憚的組織,沒點本事,能混到今天?”

      溫衡點點頭:“說得也是?!?/p>

      江鳶說:“我答應(yīng)你,幫你尋人,但事成之后,我不要你的家財,我要周玉?!?/p>

      溫衡挑起嘴角:“成交?!?/p>

      溫衡要救的那人叫穆華,也是個細作,為朝廷鞠躬盡瘁二十載,如今身份暴露,被困荊湖,朝廷感念其功勞,不忍放棄,便下令營救。

      他被關(guān)在匪山內(nèi)牢里,看守的是荊湖孟家,孟家和江陽趙家曾經(jīng)有生意往來,卷簾門還在的時候,他們兩家還爭過柏谷的生意。

      江鳶成功尋到入口,動手前,她有些恍惚。

      ——“穆華,為朝廷鞠躬盡瘁,朝廷不忍放棄,下令營救。”

      江鳶將穆華帶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打得不省人事。

      那是溫衡第一次見這樣的江鳶,從滔天的火海里沖出來,眸光如刀刃,射向四面八方,渾身散發(fā)著狠厲,和那個眼神無光的人截然不同。

      她渾身多處傷口,翻卷出的血肉猙獰恐怖,即便如此,仍長身而立,無半點委頓。她于火海前執(zhí)長刀,刀刃淬血,火光照亮她半側(cè)身子,火浪帶出的勁風(fēng)揚起她破爛的衣角。溫衡心口一動,最深的地方仿佛被眼前滔天的火焰灼燒了一下。

      他定定地看著她。

      有個畫面突兀地沖撞進腦中,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他被朝廷委派成細作,混入江陽趙家,在舵口遇到的一個姑娘。

      當時晚風(fēng)很涼,那姑娘屈腿靠在木欄邊,膝蓋上放一把長刀。

      溫衡走過去,在她對面的木欄邊站定,垂眼打量她:“在看什么?”

      她烏黑的頭發(fā)隨意綰在腦后,幾縷頭發(fā)垂在額前,腳邊放一盞燈籠,暖黃色的光打在她眼底,她說:“思鄉(xiāng)?!?/p>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個方向是,大晃王都。

      溫衡明知故問:“為什么不回去?”

      她說:“販柏谷,違反律法,回不去了?!?/p>

      可她眼底深色安然,并無渴望,溫衡知道她在撒謊。

      她能回去,但她不愿意。

      溫衡帶的后援兵馬慢了一刻,江鳶能挺到現(xiàn)在,真的是拼了命。

      彼時江鳶肩頭扛著穆華,看到溫衡后,粗魯?shù)貋G給他,然后把刀在大腿的衣布上正反抹了兩遍,才說:“來這么晚,我還以為你們這次又不來了。”

      又?溫衡腦子里閃過一線亮,不待細想,已經(jīng)被人簇擁著去處理后續(xù)。

      十日后,荊湖孟家被連根拔起,繳獲的柏谷足以讓每個人都被封賞。

      溫衡親自擺酒宴請江鳶,還是那個廊下,溫衡躺在躺椅里,江鳶倚在池邊,兩人手里各執(zhí)一杯酒,隔空相碰,一飲而盡。

      借著酒意,溫衡說:“我在江陽舵口見過你?!?/p>

      江鳶輕輕地“嗯”了一聲。

      溫衡又問起那個一直不明白的問題:“為什么要販賣柏谷呢,人沾了柏谷一輩子就毀了,你身手這么好,為什么不去做點別的呢?”

      江鳶沉默好久,才開口:“你知道柏谷草田嗎?與鬼交易,拿了種子,種下來?!彼夂苌?,似在回憶:“我爹娘生病,很重的病,銀錢為看病都用光了,我娘說,那柏谷草很值錢,挖了賣給江陽人,就有錢治病。”

      江鳶垂下頭,眼睫上有霧氣:“我娘問我,你不想失去爹娘吧?”

      “我不想?!?/p>

      當時十歲的江鳶是這么回答的,她沒有辦法,也沒有選擇,只能去挖柏谷草,私挖柏谷草在大晃是死罪,她想爹娘活,自己也想活。

      她想活著。

      “不入江陽趙家,就是死,有人不把命當回事,說給就給,有人卻想死死攥住自己的命,溫衡,活著挺不容易的?!彼聊藭海蝗坏?,“溫衡,過往的事,背著太沉,不如挺起腰背,抬眼去看看前面的光景。你有遺憾,但不能溺斃遺憾?!?/p>

      溫衡正欲飲酒的手停下,江鳶偏過頭看那口池塘,粼粼水面兜住云頭流瀉而下的月光,她說:“周玉的遺憾我?guī)湍氵€,從今開始,你可以往后看看,你是個好人……”江鳶手伸入袖中,攥緊一只繡囊:“肯定能過得很幸福、很好?!?/p>

      溫衡不知她為什么這么說,但心里莫名一顫,有個地方泛起細碎的疼,面上卻在笑:“我活不長的,我有病,至多再有兩年壽數(shù)?!?/p>

      江鳶并未有反應(yīng),似這話在意料之內(nèi)。

      溫衡笑容和緩:“能聽到這番話我很高興,我長這么大,還沒人這么跟我說呢,往事已矣,來者可追,我……敬你一杯?!?/p>

      他飲下酒:“江姑娘,該我還的我就得還,不能旁人經(jīng)手,周姑娘是我對不起她,這事過后,我會傾盡我所有補償她,她不會再蹲大牢,我會讓她在王都過得安穩(wěn)。”頓了一下,他如自嘲般道:“我本以為,我只是因愧疚而有遺憾的人,如今,卻覺得自己多了些別的遺憾?!?/p>

      江鳶像是感受到什么,別過目光。

      溫衡卻抬起頭,坦然直視江鳶:“江姑娘,那日你從火海闖出來,我就站在不遠處看你。只是看你,那么多人,我只能看到你。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如此,現(xiàn)在我知道,唯有一個解釋——我喜歡你。我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或許是第一眼,或許是昨日,我剩下的時日不多 ,之前我在想,我這樣的一個人,即便抱憾而死,也沒關(guān)系??晌í氝@件,我不想抱憾,所以我想讓你知曉我喜歡你?!?/p>

      廊下有風(fēng),輕輕從二人間穿過。

      溫衡道:“你很好看,每次見你,便覺得塵世暗淡,每個人都身披枷鎖,唯有你,恣意快活。你不該困在牢獄之中,也不該被人指派遣使。江姑娘,若你愿意,給在下一個機會,我會盡我所能給你造一個干凈的身世,你可以隨心所欲地活在大晃王都,永遠不用回去。”

      江鳶僵著身子,如死水的心口忽然開始泛起波瀾,就像是不久前在大晃內(nèi)牢見到溫衡時一樣,但這次不同的是,有一絲酥麻的感覺從心底蔓延,沖入四肢百骸。她腦袋里嗡嗡作響,只那句“我喜歡你”格外清晰。

      她從沒想過,會有一個人對她說這些話。

      她也從沒想過,日子會有另外的轉(zhuǎn)折——一個干凈的身世。

      江鳶沉默了很久才開口:“知道那日舵口邊,我為什么要看王都嗎?”

      “為什么?”

      江鳶說:“我曾聽去王都趕考的人說,這是無數(shù)人向往的繁華之地,功成名就、出人頭地,無數(shù)美好的憧憬都牽連著這地方,就連我,也曾覺得,自己身手還算可以,來這里謀條出路多好啊。可后來,還是覺得算了。”

      溫衡問:“為什么算了呢?”

      江鳶搖頭:“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xiàn)在居然又覺得這個地方不錯?!彼ь^看遠方的夜空,無一星子,厚云密布,可個中居然生出些莫名的美好:“因為這里有你。”

      這里有你。

      如同當年十里柏谷草田邊,她拿著籃子,差一點就犯了錯,差一點就將那柏谷草摘下,可世事無常,命運在這一刻拐折——有人路過,給了她一布包的銀子。

      那明明是那人的全部盤纏,可他說自己家財萬貫,這點銀錢不算什么。

      他囑咐她,救她家人的命要緊,她還小,這柏谷草絕不能碰。

      就是這句話、這包銀子,改了她后面的人生,讓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碰過柏谷草。

      以至于之后她再看到常州山頭那片十里之大的柏谷草田時,除了厭惡、痛恨,竟還覺得有一絲美好,但那美好僅限于,曾經(jīng)那里有他。

      那里曾經(jīng)有他給的那份恩情,救了她的下半輩子。

      【五】

      深夜,烏云蔽月,狂風(fēng)突起。

      江鳶離開了,酒杯里下了藥,溫衡睡得很熟,并未察覺。

      第二日,穆華傳來噩耗——死了,被人勒住脖頸而死,腹部有刀傷,是江鳶的刀所致。

      江鳶被下了通緝令,滿城搜索。

      溫衡親自督察。

      他站在城門之上,神色復(fù)雜。

      僅僅一夜,一切都變了。那個廊下喂魚飲酒偶爾哂笑的女子,那個說替他還恩情的女子,那個說他該比任何人過得好的女子,他這才想起——她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是販賣柏谷草的江陽趙家二把手,是只身破營離去的囚犯。

      那場訴衷情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她仿佛還在看他,溫衡面色凝重,嘴角緊抿,漆黑的眼底無一絲波瀾。

      同僚上來,嘲笑之情溢于言表:“咱們溫大人曾經(jīng)騙了個姑娘,如今又被姑娘騙了?”

      溫衡冷冷地看他一眼,探手拿過探子遞來的書信。

      周玉也死了。

      溫衡攥緊書信,攥得指節(jié)泛白,吩咐手下:“帶我過去?!?/p>

      周玉的尸首還沒涼透,無中毒跡象,也無受傷痕跡,像是睡過去就再沒醒過來。溫衡俯身查看,終于在她貼在耳邊的發(fā)絲后,發(fā)現(xiàn)了極小的極小的針孔。

      這是朝廷鷹犬——故光閣的手法。

      周玉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溫衡心下一沉,知道此事不簡單。

      城墻上的風(fēng)很涼,入秋了,城外的風(fēng)也很涼。

      城外西北處的楊樹林一夜之間就黃葉叢生,枯葉被風(fēng)卷得到處都是,江鳶走過去,腳下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那個曾在溫家墻頭射箭的黑衣人,就站在最大的那株楊樹后,這次他沒蒙面,熟悉的臉上似笑非笑,專門在等江鳶。

      等江鳶走近,他才開口:“真想不到,居然是你。卷簾門、江陽、荊湖,還有常門、宋家灣,這么多手筆,當真厲害。”

      江鳶面無表情,聽他句句的諷刺。

      “你做了這么多,可朝廷還是放棄你了啊。連我都有人救,你卻沒有。

      “江鳶,你真可憐?!?/p>

      江鳶咬住牙,開口時如猛獸低吼:“周玉的死,是你干的?”

      那人答得隨意:“是?!?/p>

      江鳶抽刀,發(fā)出“嗡”的一聲刀鳴。

      他說:“她找我去傳話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p>

      江鳶沉聲:“這么一天?你當初說自己姓溫,騙了周玉,又嫁禍給溫衡,溫衡信任你,才替你擔(dān)下一切??蓭兹涨澳阌钟H自到溫府殺人,就當著他的面,你這樣不顧情面,就沒想過被他發(fā)現(xiàn)會如何嗎?”

      那人怒道:“那你呢,你就沒想過被我發(fā)現(xiàn)會如何嗎?那日,我得到消息,說江陽覆滅,全因為你。江鳶,才是混入江陽的細作。你想過我知道后,是什么感受嗎?十三年,大家視你如親人,你卻騙了我們這么多年!”

      江鳶默然。

      那人咬牙切齒:“你們這些朝廷的爪牙,混到我們當中害我們,我告訴周玉,你才是那個讓江陽覆滅的奸細,她不信,她說她相信你,如此愚笨之人,我怎么就不能殺了她。”

      江鳶道:“販賣柏谷,同鬼交易,本就天誅地滅,我一個人,怎么覆滅整個江陽,你到如今,還要執(zhí)迷不悟嗎?”

      那人臉上的怒氣忽然散了,他低低地笑起來:“你說得對,是我們咎由自取,但是現(xiàn)在,你也回不去了?!?/p>

      江鳶一愣:“什么意思?”

      那人的笑容越發(fā)肆意:“我用你的銀針殺的她,現(xiàn)在,朝廷上下,怕是都該認為你是個叛徒?!?/p>

      江鳶執(zhí)刀的手一顫,那人的話如涼風(fēng)從耳邊刮過:“不然,朝廷怎么不派人救你?”

      【六】

      故光閣的掌事,曾是溫衡的師父,溫衡親自上門拜訪,掌事破例拿出案卷給他看。

      溫衡只翻了兩頁,就愣在原地。

      上頭赫然寫著“江鳶”的名字。

      江鳶,江陽趙家二把手,還有個身份,朝廷的鷹犬——混入趙家真正的細作,將江陽趙家連根拔除的真正幕后之人。

      忍辱負重十三年,立功無數(shù)。

      然而卷簾門之后,她的名字就被抹去了。

      掌事的老者解釋:“卷簾門的硬茬子太多,她請求后援兵馬,但是……”

      溫衡接話:“但是朝廷沒有去?!?/p>

      管事老者答:“是,卷簾門內(nèi)部勢力亂斗,牽扯了朝中一位大臣,皇上的意思是……保。江鳶,棄?!?/p>

      當初溫衡怎么也弄不懂,為什么江鳶犯事后要那么招搖地去吃飯,現(xiàn)在明白了,她是為了保命。

      卷簾門那么大手筆,從最下面的小卒到最上頭的掌事,全部拔出,江鳶已然暴露,她那么招搖,是怕卷簾門余下勢力,或者說,其他販賣柏谷草的勢力來殺她。她在賭,賭那些人不敢在王都最大的酒樓殺人。有的時候人比鬼還可怕,她不怕紙人報復(fù),卻怕人的報復(fù)。

      怪不得,江鳶說,有人九死一生就是為了活著。

      怪不得,她被他投獄,反而松了口氣。

      怪不得,他將她帶回家,衙門沒人找他麻煩,因為江鳶本來該是功臣。

      之后江陽趙家栽了,再之后他去荊湖救穆華,荊湖孟家隨之瓦解,不知她從中又運作了多少,受了多少傷,挨了多少誤解。

      他想起來她說:“王都那么繁華,我本來也想在這里找條出路,可是后來算了?!?/p>

      他問她為什么算了。

      現(xiàn)在他明白了,是因為失望,懷著最好的憧憬來到王都,靠著不錯的身手想建立一番功業(yè),結(jié)果卻如此悲涼。

      她一直在被放棄。

      從一開始就一直被放棄。

      孤身一人破營,若是沒有那九人擋著,她當時就該被朝廷誤殺。沒人在意她,沒人為她平反,甚至后世也沒人知道,曾經(jīng)有個人,叫江鳶,忍辱負重十三年,立功無數(shù),是個功臣。

      管事的老者說:“朝廷也是沒有辦法,江姑娘是死得其所……”

      還沒說完,溫衡已然沖出去。

      ——你怎么這么傻啊,勸別人要挺直腰背,向前看。自己卻蜷在陰溝里,守著遺憾。

      ——他們都不救你,我來救你。

      【尾聲】

      那黑衣人還立在江鳶面前,笑得放蕩:“周玉死了,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朝廷不會管你了?!?/p>

      江鳶的刀尖兒對準他:“周玉身上有一株紅身玉藕,在哪兒?”

      那黑衣人從懷里掏出個小包裹,在她面前搖了搖 :“哦,原來是這個啊,我就說,你費盡心思保全她性命,江陽那么多人被殺,唯獨她,只是被投牢,原來都是為了這株紅身玉藕。這紅身玉藕能延年益壽,你到底想救什么人呢?”

      江鳶不答,刀尖兒朝前幾寸。

      他問:“是溫衡嗎?”

      江鳶握刀的手微微一顫,黑衣人不緊不慢地將包裹放在地上:“我也不為難你,這東西,我會送到溫衡手里。但是你,你害了江陽那么多兄弟,今天必須得償命。

      “我是打不過你,但你今日殺了我又有什么意義呢,朝廷你回不去了,道上的兄弟也都想要你的命,我死了,我就毀了這玉藕,溫衡也活不了。

      “不如你自行了斷,朝廷肯定算你畏罪自殺,或許還能讓你擔(dān)個好名聲,你最開始入這行,不就是為了個名聲嗎?

      “你死了,我就把這東西給溫衡送過去,我什么都不告訴他,甚至可以騙他吃下去,你也知道,他有多信任我。

      “江鳶,你覺得呢?”

      江鳶抬頭去看天,湛藍的天,有幾團云浮在當中。高高的枯樹自四周入眼,風(fēng)推著枯葉一片一片地往下落。

      她不想死,但他說的是實話。

      朝廷早就放棄她了,她回不去,這周圍全是尋仇的埋伏,江陽、荊湖、卷簾門,還有其他販賣柏谷草的勢力,都想要她的命。

      用命換紅身玉藕,至少能還上當年的恩情,走的時候,也能了無牽掛,沒什么遺憾。

      明明挺好的,可她,為什么這么舍不得?

      她想起那個廊下,粼粼水面,微風(fēng)穿堂,溫衡說:“我喜歡你?!?/p>

      她臉上漸漸有濕意,她回憶起還未當細作之時,有次在廊下隔窗聽到的談話。

      有個老者說:“溫衡,這是你救命的錢,紅身玉藕世間少有,錯過這次,你便真的活不了了。”

      溫衡笑起來,聲音和煦,他說起話來聲音總是那么和煦:“兩條命,比一條命要有用得多,何況那姑娘,那么小,碰了柏谷草就壞了。救了她爹娘,她也能過得好?!?/p>

      江鳶刀尖兒掉轉(zhuǎn)方向,直逼胸口:“好,一言為定。”

      她手上發(fā)力,正要刺入,卻被一粒石子打掉,是溫衡趕來了。

      他唇色發(fā)白,胸膛起伏不定,沖江鳶怒吼:“你在干什么?!”目光移向前面,他忽然僵?。骸澳氯A,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死了嗎?”

      穆華大笑起來:“我怎么就不能在這里呢?溫衡,你們朝廷有細作,我們就不能有嗎?我們江陽趙家也不是俎上魚肉,任你們朝廷擺弄。不過,倒是要謝謝你拼盡全力來救我,也謝謝這位江姑娘,明明知道一切,還是把我從火場里撈出去了。”

      溫衡難以置信,他與穆華共事數(shù)載,曾不惜一切代價救他,如今真心罔顧,溫衡掩在衣袖下的手蜷起:“放過江鳶,官兵就在趕來的路上,你放過她,我能保你活命?!?/p>

      穆華垂下的手慢慢抬起,掌心不知何時藏了一把飛鏢:“我要是偏不呢?”

      溫衡道:“周玉是你殺的吧?!?/p>

      他道:“是!死了是為她好,她那么恨我,死了就解脫了?!?/p>

      溫衡冷聲說:“她沒恨過你?!?/p>

      五個字,如一把寒刀,鈍入穆華胸口。

      穆華又擺出那抹笑:“不可能,我騙了她,她怎么能不恨我呢?”

      溫衡從懷中拿出一卷布卷,上頭有話:江陽夜宴,從無后悔。如今愛恨皆無,牽掛唯有江鳶,望友珍重。

      江鳶咬住嘴角,眼睫垂下,掩住眼中光亮。

      溫衡說:“這是在周玉貼身衣物上發(fā)現(xiàn)的,是她親手所寫,你要看看嗎?她自始至終沒恨過你。”

      穆華面上的笑戛然而止,喃喃道:“這不可能,她怎么能不恨我呢?”

      當年江陽夜宴,酒酣燈暖,有個姑娘把明艷的眉眼藏在酒杯后,借著敬酒悄悄看他。他其實一直知道,所以那夜,他一直在笑。

      江湖浮沉幾載,她怎么能看不懂人心呢,不過是,從那開始,就不后悔。

      她走完了黃泉路,摒棄了這一世的一切,還要去喝那杯夜宴上的酒,還要去愛他。

      飛鏢從穆華手中掉出。他“撲通”跪倒在地,胸口汩汩淌血。

      又“刺啦”一聲,不知從哪兒飛來的箭頭劃破衣服,刺入血肉。

      這一切變故僅在須臾間。

      江鳶飛身擋在溫衡身前,足下瞬間聚積了一小片血泊。明明才剛?cè)肭?,可溫衡覺得很冷,周遭像落了場大雪,他呆呆愣愣地看著江鳶,她站在他面前的樣子如舊,只是背后被貫入了萬箭。

      朝廷的兵馬來得還是晚了,尋仇的人先動了手,江鳶仍舊是棄子。

      江鳶沖她笑,一笑嘴里就淌血,溫衡抬手抹她嘴角的血,可那血越來越多,他拼命去擦,血蔓延開。江鳶止住他的動作:“我也不想抱憾,那九個兄弟的命,我得還,你的命……”

      她指指地上的小包:“我也得還……”

      溫衡搖頭:“我不要那東西,我要你,那九人我給他們修碑、造廟,我請人供奉他們,恩情我替你還,我不要你償命,我要你活著。”他的聲音帶了哭腔:“江鳶,我想你活著?!?/p>

      江鳶拼盡最后的力氣,把那小包推進溫衡懷里。

      溫衡狠狠抱住她:“我不想,不想一個人孤獨地活那么久,百十余歲,孤身一人?!彼缙蚯蟀悖骸敖S,我會想你的。求你,我不想活?!?/p>

      江鳶笑:“傻啊,人這一輩子,又不是只用來喜歡人。那天你說喜歡我,我很開心,我沒有遺憾,你也得向前看,人,總得先是人,才能談愛,你有抱負,也有善心,我永遠記得那片柏谷田,你救了我,讓我不至于犯了錯,往后的日子還長,這世上的江鳶還多。來者猶可追,別被一時的難過縛住了,活著吧,以后還有許多事能做呢,還有許多人能喜歡呢?!彼焓秩ッ卦谛渥永锏腻\囊,聲音越來越?。骸澳隳敲春?,我到了地下,會給你祈福,你這輩子啊,肯定能過得很好?!?/p>

      大晃史官記載,溫衡,字念江,官至宰相,在職期間,國泰民安,百姓富足,無一人再販柏谷草。

      每逢清明時節(jié),溫念江都會至常州悼念亡妻。那里原先有一片柏谷草田,后來被溫衡下令焚燒,之后又種上了鳶尾草,每到初春三月,漫山遍野的艷紫深藍,十分好看。

      溫衡活到了九十一歲才作古,合眼前,他對著仆從說:“哎呀,活太久了,吃東西都嘗不出味道了,都怨我那夫人,天天在底下給我祈福,讓我活這么久,如今,我終于能……見到她了。”

      終于能見到她了。

      到底還是孤獨了一輩子,這次黃泉路盡,他一定要緊緊拉住她的手,跟她并肩而行,再無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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