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葉飛
我的院子里有一小塊草坪,長出的野草、雜草通常都會被我清理掉,還能看到的野草、雜草都是我故意種的。拔草不是辛苦事,每天起床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院子里,澆水、看花,順帶拔拔草,天天如此。
地產(chǎn)商把房子交付給我的時候,我的院子是一塊草坪,相當茂盛。草坪是馬尼拉草,非常頑強,不停地從地下鉆出來,如果不加打理,只需個把月時間,地面又會布滿草皮。我的處理方式就是每天把從地下冒出來的芽拔掉,竟然也就控制住了,這主要得益于院子太小。事實上,每天在院子里除了拔草還能干什么,盯著花看半個小時嗎?顯然不能,整理院子、拔草才是正經(jīng)事。
真正難以清理的草是酢漿草,開黃色小花的那種,也叫酸味草、酸咪咪。滅絕掉馬尼拉草后,我給地面鋪設(shè)了苔蘚,酢漿草就從苔蘚下長出來。酢漿草的葉子是既標致又俊俏的心形,初長出來沒幾天,你心想“放幾天吧”,這一慈悲,就釀下了禍根。因為不久它們就開花了,小小的黃花,讓我不得不再次憐憫,然后結(jié)果了。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我克制住了憐憫之心,準備拔掉。結(jié)果,手一碰,果實裂開,種子彈射四處。整個過程猶如本次新冠肺炎疫情,一開始沒動手,等到發(fā)現(xiàn)問題有些嚴重了,啪,擴散了。
你都不知道地面上突然出現(xiàn)了多少酢漿草,每天只是順手拔一下根本清理不完。如果要走正常程序把它們?nèi)纪诘簦夷蔷G色的苔蘚地毯就千瘡百孔了。所以,我現(xiàn)在不得不每天拔葉子,爭取把它們“悶死”在地下。
雖然我知道對待雜草野草不能有憐憫之心,但我并沒有把紫花地丁當成雜草清除。這并不是因為我善良,主要是雖然它的花瓣扭捏不對稱,但還算好看,因此我特意留了幾株。它的花不小,深深淺淺的紫色很特別,花期也很長,真是優(yōu)良的野生花卉??上н@種植物一旦結(jié)果,而你又忘了它的存在,它便從可愛的小花滑向雜草的深淵。不過,相比酢漿草的難以清理,紫花地丁還是容易拔掉的,只是需要用些巧勁。對于勤快的園丁來說,它不算是雜草,是漂亮的野花;但對懶惰之人,它就是雜草了。
不過,如果你欣然接受,它就不算雜草,最多算是野草。如果你本來就想種一塊藥圃,那它連野草都不算,已然是你的經(jīng)濟作物。我見過幾個“紫花地丁園”,其實就是被紫花地丁侵占的草坪。四五月份盛花期,紫色洋洋灑灑一大片,蔚為壯觀。實在種不好別的花草,種一片紫花地丁也是不錯的選擇。只是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小塊地,我掐著手指算算,月季、鐵線蓮、牡丹、芍藥、山茶、梔子、茉莉、鳶尾等等,這些我都只能選著種,哪舍得讓給它呢?
我們會放任或者鼓勵一些雜草生長,是因為地里總會有一些你從未見過的草突然長出來,起初樣子可愛,讓你以為撿到了寶。隨著它逐漸長大,有一天被你識破:“啊,原來是這個。”至于什么樣的草是雜草,什么樣的又成為你圈養(yǎng)的花卉,完全取決于你自己。你想要一塊紫花地丁草坪,那么酢漿草就是雜草。在我鋪滿苔蘚的地里,馬尼拉草是雜草,反之亦然。
在院子里養(yǎng)花、種草、拔草,沒有哲學高度。梭羅在瓦爾登湖說“沒有什么權(quán)利去拔除狗尾草”,但花園是自己的。就像你的牧場上來了群狼,羊斗不過,此時你剛舉起獵槍就陷入思考:這大片山川平原本來就是各種動物的,我有什么權(quán)力……隨后你放下獵槍,大度又爽朗地說,把狼也養(yǎng)著吧,此時的羊群內(nèi)心一定不會平靜。所以,盡管有憐憫,但還是要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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