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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礦長子

      2020-06-01 07:48周脈明
      陽光 2020年6期
      關(guān)鍵詞:國柱礦長掌子面

      周脈明

      “國柱,讓你來你就來,有啥啰唆的……啥?你再說一遍……混蛋……行行行,我給你開雙倍的工資……”國慶一邊打電話一邊著急忙慌地從醫(yī)院出來,司機小王已經(jīng)把車開到醫(yī)院大門前。

      “回三號井!又出事了?!眹鴳c焦急地對小王說道。

      “嗯。”小王一踩油門,轎車風馳電掣地向三號井奔去。

      國慶閉著雙眼,仰躺在車后排座位靠背上。這后排座靠背是小王特意去汽車修配廠為國慶改裝過的,和主副駕座的靠背一樣能立起能放倒。

      此刻,國慶心里亂糟糟的。眼前一會兒是父親在病床上,頭上罩著呼吸機的樣子,一會兒又是三號井幾個經(jīng)警與磚廠工人械斗的情景。

      因為爭取扶持老工業(yè)基地資金的事把國慶忙得焦頭爛額。這幾天,他幾乎把麓林集團公司年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門檻踩平了。一大早,國慶又把年總經(jīng)理堵在辦公室內(nèi),軟磨硬泡,爭取那部分基金??墒?,年總經(jīng)理不但不開口,反而提醒國慶:三號井雖然是麓林集團公司的元老級煤礦,過去為麓林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它已經(jīng)遠遠落后于其他煤礦了,不能適應新時代經(jīng)濟發(fā)展的節(jié)奏了。不適應現(xiàn)代企業(yè)節(jié)奏、產(chǎn)能低、不能與時俱進的廠礦企業(yè),特別是連年虧損的煤礦都要關(guān)閉,要被淘汰。

      國慶還想解釋,年總經(jīng)理已經(jīng)披上衣服走到門口,手把著門做出要關(guān)門的動作:“我還有個會,這事以后再說吧?!?/p>

      國慶只能尷尬地走出了年總經(jīng)理的辦公室。

      他路過老領導王景路副總經(jīng)理的辦公室時,本想進去請求他的幫助,然而看到老領導的門關(guān)上了。他剛想敲門,愣了片刻又止住了,轉(zhuǎn)身下了樓。

      國慶走出辦公樓,這才拿出手機一看,連著八個未接電話,都是愛人麗英打來的。國慶有個習慣,只要是去見領導,一般都會把手機靜音。

      國慶剛想往回撥,手機又響了,又是麗英打來的。

      “啥事……啊……腦溢血……送市醫(yī)院了嗎……好,我馬上到!”原來是父親突發(fā)腦溢血,正在醫(yī)院里搶救呢。

      國慶趕緊走下臺階,鉆進小王開過來的轎車,出了麓林公司大院向市人民醫(yī)院奔去。

      來到醫(yī)院搶救室,麗英正在門口焦急地轉(zhuǎn)圈。見國慶來了,忙迎了上去:“你去哪里啦?打了那么多遍電話,你咋不接呢?你咋才來呀?”

      “我在公司年總經(jīng)理那里爭取扶持資金呢,手機靜音了。”國慶著急地一邊解釋一邊問道,“爸怎么樣了?”

      “大夫說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了,正在給爸做最后的處置呢?!丙愑⒄f著露出很不滿意的神色,埋怨道,“你看看,爸出事了,你家兄妹五個沒有一個人到場,幸虧我及時趕到,不然爸的命真的就完了?!?/p>

      “咋回事???爸怎么無緣無故就突發(fā)腦溢血了呢?”國慶問,“住院手續(xù)辦了嗎?”

      麗英白了一眼國慶,“住院手續(xù)我已經(jīng)辦完了,交了六千元押金……告訴你啊,反正這住院費不能像上次咱媽住院那樣就咱一家掏,這次其他兄妹四個都得有份兒?!?/p>

      國慶無奈地搖了搖頭,拍拍麗英的肩膀:“好了,你就別說氣話了。我以后會跟國柱他們四個人要的?!?/p>

      這時候,搶救室的門打開了,兩位護士把父親用擔架車推了出來。

      國慶和麗英趕忙迎了上去。

      “爸,你怎么樣了?”國慶俯在父親頭上方,邊走邊關(guān)切地問。

      護士在一旁叮囑道:“病人暫時不要多說話,幸虧送來及時,腦溢血不是很嚴重,已經(jīng)控制住了?!?/p>

      父親腦袋上罩著呼吸機,一條條數(shù)據(jù)線從床單里面露出來,連接在車上的三臺儀器上。

      只見父親眨了一下眼睛,腦袋動了一下,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不一會兒,來到五樓病房。護士把父親安置在病床上,叮囑了幾句就走了。

      麗英也下樓去給父親買洗漱用品去了。

      眾人走后,國慶緊緊地抓著父親的手,兩眼仔細地盯著父親。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父親這一生不容易。十九歲獨身一人闖關(guān)東,到煤礦采了一輩子煤,直到八年前退休。他曾經(jīng)受過無數(shù)次傷,死里逃生,至今左腿上還有一塊鋼板沒有取出來呢。父親和母親一共生了五個兒女,辛辛苦苦把一個個兒女拉扯大,成家立業(yè)。兒女大了,又開始幫著兒女帶孩子。國慶兄妹五人,共有六個孩子,都是父母給帶大的?,F(xiàn)在孩子都上初中、高中了,還都吃住在父母那里。父母那里就是兒孫們的飯店、旅館。

      “尿……尿……”忽然,父親的手動了一下,聲音微弱地說道。

      國慶趕緊從床底下拿出便盆給父親塞在屁股下面,不一會兒,父親沖國慶揮了揮手。國慶把便盆抽出來,然后端著進了廁所。

      等他涮完便盆出來時,母親在麗英的攙扶下走進了病房。麗英大包小包買了很多日用品。

      “媽,你來了?!眹鴳c跟母親打了招呼。

      “嗯,你爸好點兒了嗎?”母親問了一聲,走到父親床前,嗔怪道:“老頭子,你說你的脾氣咋就那么急?。坎恢雷约簹q數(shù)大了急不得啊……那幾個玩意兒就當咱倆沒有生他們……”

      父親點點頭,淚水又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麗英把買來的東西都安置好,對國慶說:“剛才我們單位來電話,說是和一家公司財務糾紛理不清了。讓我無論如何去一趟?!丙愑⑹且患宜狡蟮V燈廠的財務科長,業(yè)務能力強,很受老板的器重。

      “這……”國慶猶豫了一下,心想父親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你就要走。三號井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自己呢。這可怎么辦?

      “沒事的,讓麗英走吧,我看著你爸就行?!蹦赣H對國慶說,“多虧麗英把你爸送來……那幾個誰也指望不上。”

      “媽,真不好意思……我去去就回來?!丙愑⑶敢獾卣f著,轉(zhuǎn)身退出了病房。

      麗英走后,國慶問母親:“媽,這是咋回事?。课野纸裉煺湍X溢血了呢?”

      “唉……別提了,還不是因為那二百萬土地補償款的事兒……那幾個畜生當著我和你爸的面竟然吵吵起來了……”

      父親當年來到礦區(qū)時,居住在遠離礦區(qū)的一間荒涼的小草房內(nèi),小草房挨著有兩戶人家,周圍都是荒地。后來那兩戶人家搬走了,父親買下了那兩戶的房子。父親和母親結(jié)婚后,就把荒地開墾出來,足足有五畝多,并且當時還辦理了土地證。國慶和二弟國柱三弟國賀都出生在小草房里。隨著礦區(qū)的發(fā)展,礦工的生活條件好轉(zhuǎn),父親在礦區(qū)買了樓房。卻沒丟棄那片土地,在那兒栽上了松樹。

      現(xiàn)在,國家政策一步步向東北老工業(yè)基地傾斜,國家出巨資對棚戶區(qū)和冒頂區(qū)進行改造。當?shù)卣饔眠@片土地蓋廉租住樓。和父親談妥價格是二百萬元。父親母親曾經(jīng)和國慶商議過這筆補償款的用法。按照父母親的意思是把這二百萬捐給礦區(qū)敬老院,自己歲數(shù)大了就去敬老院生活,不給國慶他們兄妹五個添麻煩。國慶暗自佩服父母達觀的心胸,堅決支持父母的決定。可是,除五弟國順以外,其他人堅決不同意。國順現(xiàn)在是一家私企小煤窯的副礦長,在眾兄弟們面前財大氣粗,對這事不聞不問。四妹國英不爭這二百萬補償款,但是妹夫程忠慶卻很積極。國英又管不住程忠慶,只能任其作了。國柱、國賀和程忠慶經(jīng)?!敖M團”去父母那里“抗議”。國慶也曾經(jīng)多次勸說那三個人,可是他們不聽,反而把國慶譏諷一番。國慶多次遭到冷嘲熱諷后,索性不管了。

      今天一大早,國柱、國賀和程忠慶又去父母那里“抗議”土地補償金捐的事。三個人竟然對父親一頓冷嘲熱諷。父親用棍子把他們趕走后,一下子昏了過去。

      適逢麗英單位分了兩瓶當?shù)氐牡洳匕拙?,麗英送給父親一瓶。一進門就見父親昏倒在椅子上,母親不知所措地在呼喊。

      麗英趕緊打了120,把父親送進了醫(yī)院……

      聽完母親的講述,國慶氣得咬牙切齒:“這幾個混蛋?!?/p>

      正在這時候,國慶的手機響了。

      三號井徐工來的:“李礦長,你快點兒來看看吧,咱們?nèi)柧慕?jīng)警和磚廠的人打起來了……”

      “這……好的。我馬上就到?!眹鴳c放下電話,看看病床上的父親,又看看流著眼淚無助的母親,恨不得自己有分身術(shù)。留下來照顧父親,母親這弱小的身子怎么能行呀?

      國慶想給麗英打電話讓她回醫(yī)院,可是,估計這時候麗英也就剛到單位,即使電話打過去也不會起作用。

      忽然他想到了老二國柱,國柱在三號井掌子面采煤。平時就喜歡糾集一幫狐朋狗友喝酒,不愛上班,采煤隊都開除他三次了。只是礙于國慶的面子才多次收留了他。掌子面好多人都有意見。國慶也想在地面給國柱安排個工作,可是國柱不干,嫌地面工資低。在掌子面盡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每月的工資一個人混生活還是綽綽有余的。十年前,愛人和他離婚了,女兒小輝在上高三,長年由爺爺奶奶照顧。打電話讓國柱來照顧父親天經(jīng)地義,何況父親的腦溢血還是他們幾個人引起的。

      于是,國慶便撥通了國柱的手機。誰知道國柱竟然以上班掙錢為由向國慶討價還價。氣得國慶真想大罵他幾句,揍他一頓??墒乾F(xiàn)在還得用他照顧父親。只好答應了國柱的無理要求。國慶心想:國柱再混球,也不至于對病床上的父親不管不問,肯定要比外人照顧得好一些。

      國慶趕到三號井時,械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他和司機小王站在三號井東面的大坑沿上,看著滿地狼藉的磚頭、木棒、帽子、鞋子、衣服的碎片,還有血跡……國慶想象得到械斗的場面。

      在三號井東面有一座私企磚廠,這是當年“知識青年”為開發(fā)北大荒下鄉(xiāng)時蓋房子脫坯取土的地方。后來“知識青年”撤回城,這里就成了麓林集團公司的磚廠,安置一些待業(yè)青年再就業(yè)。后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磚廠越來越虧損,工人基本跑的差不多了,就承包給了私人老板。這老板還真有路子,不到兩年就把磚廠起死回生,而且規(guī)模擴大了三倍。

      磚廠與三號井之間的大土坑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每年夏秋季節(jié)都會從磚廠流過來雨水,積在大坑內(nèi),慢慢的滲透到三號井的掌子面。以前三號井的幾任領導都與磚廠老板溝通過,也找麓林集團公司領導幫助協(xié)調(diào)過,但是磚廠老板獅子大開口,這事就這么一拖再拖。國慶上任伊始,也曾經(jīng)考慮過磚廠大坑往掌子面滲水問題。但是這幾年雨水都不大,掌子面沒有受到滲水的威脅。國慶沒有放松對磚廠大坑的監(jiān)視。安排經(jīng)警巡視大坑,一旦發(fā)現(xiàn)磚廠在大坑取土立刻制止。另一方面,國慶與磚廠還訂了“條約”:凡是磚廠來三號井購買原煤,必定以低于市場價三折的價格。這樣磚廠與三號井這幾年相安無事??墒墙鼉赡?,三號井原煤產(chǎn)量上不來,對磚廠原煤的供應也就忽略了。引起了磚廠老板的不滿,漸漸地又開始來大坑取土。沒想到今天鬧到了這么嚴重的地步。

      “李礦長,你來了?!边@時候三號井的副總工程師徐良走了過來,“剛才多虧了打電話報警,公司保衛(wèi)處派人來把幾個鬧事的帶走了,不然要出大亂子了?!?/p>

      五年前,徐良從中國礦大畢業(yè)后,來到麓林集團公司。他是唯一主動要求到煤礦掌子面鍛煉的大學生。適逢國慶剛剛升任三號井的礦長,就高興地把他帶回了三號井。通過這幾年在掌子面的摸爬滾打,不但鍛煉得技術(shù)過硬,還與國慶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兩個人雖然相差二十歲,卻像老朋友一樣。凡是國慶想不到的,徐良基本上都替他想到了;凡是國慶忘記處理的事,徐良在背后默默地都替他處理了。實事求是地講,國慶這五年在三號井的成績有徐良一半。

      國慶看了看徐良問:“沒出人命吧?”

      “沒有,磚廠那邊沒有受重傷的,都是擦破點兒皮兒,咱們這邊有兩個經(jīng)警一個腦袋受傷,一個小腿被打骨折?,F(xiàn)在都送往醫(yī)院了?!毙炝嫉?。

      “那就好……只要咱們沒有打壞別人就好?!闭f出這句話,國慶自己覺得很悲哀,就像自己是正當防衛(wèi),被別人打傷了,然后自己還要說“幸虧沒有打傷別人”。國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膽怯什么。

      “工人都有情緒,林書記還鼓動大家集合起來去磚廠討說法?!毙炝颊f,“現(xiàn)在產(chǎn)量本來就低,我看經(jīng)過這一鬧騰,產(chǎn)量還得受影響。”

      “別……這事你得給我壓住,多給工人做做工作。”國慶用祈求的目光看著徐良,“三號井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但凡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面臨著解散。這林書記一天天不干正事就他媽的瞎搗亂?!?/p>

      三號井書記空缺好幾年了,公司想任命國慶為書記,國慶懇求上級任命徐良為書記??墒怯嘘P(guān)領導以徐良年輕、黨齡太短為由拒絕了。林青三年前從公司組織部被派到三號井任黨委副書記。他比國慶小兩歲,是麓林集團公司工會少主席的女婿。本以為林青來到三號井一年半載就能把書記前面的“副”字去掉,可是由于瞎指揮,造成兩次冒頂,給三號井造成巨大經(jīng)濟損失,這“副”字始終壓在林青的頭上。林青經(jīng)常暗中給國慶使絆子。據(jù)小道消息,林青吃里扒外,偷偷倒賣三號井的原煤塞進自己腰包??墒菄鴳c卻抓不住把柄,對他也奈何不得。國慶很討厭他,但是沒辦法,人家上面有人。

      國慶把自己今早去年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情況和徐良說了一遍。

      “唉,社會發(fā)展變革是歷史的選擇,不是個人能左右的……”徐良含蓄地說道。

      國慶瞅了一眼徐良:“你也認為三號井應該關(guān)閉……”

      “不不不,我是泛指……”徐良忙解釋道。

      “哦……”國慶已經(jīng)感覺到,徐良在隱瞞自己的觀點,國慶不由得審視自己的想法:自己想讓一座老煤礦恢復生機錯了嗎?

      徐良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李礦長,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東方煤礦又派人來找你了,還是采那塊煤的事?!?/p>

      “奶奶的,越渴越給鹽吃?!眹鴳c恨恨地罵道,“這事堅決不能答應。那是國家的煤炭資源,現(xiàn)在公司不開采可能有公司的考慮,我們不能出賣那塊煤田,誰出賣了是要犯法的。況且我們?nèi)柧€要指望著那塊煤田打翻身仗呢?!?/p>

      “這……”徐良無語了。

      三號井有兩大鄰居,而且對三號井都虎視眈眈,都認為三號井是國有老字號煤礦,是唐僧肉。東面是私人老板承包的磚廠。西面是私人老板承包的地方小煤礦——東方煤礦。在三號井掌子面與東方煤礦之間有一塊煤田,徐良請中國礦大自己的兩位老師來幫忙勘探,探明是塊大煤田,大約有五千萬噸。徐良已經(jīng)把開采這塊煤田的報告遞給了麓林集團公司。可是麓林集團公司派人下來勘探論證后,說這塊煤田太小,沒有五千萬噸,也就一千萬噸,沒有開采價值,否了徐良的報告。徐良和國慶也沒有辦法,只能把這事擱置下來。

      這事被東方煤礦知道了,他們打算采這塊煤??墒怯捎谒麄冸x這塊煤太遠,想“借道”三號井已經(jīng)采空了的三○二掌子面,這樣能省下千萬元的成本,并且允諾可以酌情給三號井一些“借道”費。國慶和三號井領導班子研究以后,回絕了東方煤礦。并且多次向麓林集團公司請求開采那塊煤田??墒侨柧壳澳貌怀鲑Y金用于開采前期的準備工作,所以開采這塊煤田的事一拖再拖。國慶三番五次跑年總經(jīng)理辦公室,就是想爭取到國家扶持老工業(yè)基地的資金來開采那塊煤田,讓三號井重新煥發(fā)生機。

      沉默了好長時間,還是徐良打破了沉悶:“……李礦長,你可以……”徐良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咱倆之間用不著吞吞吐吐的?!眹鴳c知道徐良肯定有主意。

      “開采那塊煤田的事我覺得你可以找王景路副總經(jīng)理聊聊,畢竟他是三號井的元老,如果沒有三號井就沒有他的今天。他肯定對三號井有感情,讓他在暗中游說一些從三號井走出去的老領導。在咱們麓林集團公司,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領導都是從三號井走出去的,我就不相信他們在三號井生死存亡的時候不伸伸手?!?/p>

      “嘿嘿……”國慶笑了,“還是多讀點兒書,腦筋轉(zhuǎn)得快,點子多。我這就去找他。”

      小王開著車經(jīng)過市醫(yī)院時,國慶讓小王停下車。要小王陪他去醫(yī)院看看兩位受傷的經(jīng)警。

      走進醫(yī)院大樓,來到電梯口,已經(jīng)人滿為患,兩個人只好爬臺階了。國慶邊上樓邊掏兜。掏遍所有的兜只有六百塊錢。于是便問小王:“你兜里有四百塊錢嗎?借給我?!?/p>

      “有?!毙⊥鯊陌锾统鲆豁硩湫碌娜嗣駧艈柕溃皦虿粔?,我這里有五千呢?!?/p>

      “不用,借我四百就夠了,兩個傷員每個人給五百,是我個人的一點兒意思。”國慶說著,笑著對小王說,“你小子的錢挺厚啊,是不是這個月沒有交給對象?”

      國慶知道小王和對象處了一年多了,是醫(yī)院的護士,每月開的工資一分不少的交給對象。一年前也是帶著小王來醫(yī)院看望受工傷的礦工。小王一眼就看上了那位打針的護士,向女護士表白后,當時就把自己的工資卡交給女護士了,弄得女護士不知所措。后來護士長拿著小王的工資卡找到國慶說了此事。國慶樂壞了,就把小王的工作表現(xiàn)和收入,以及家庭情況跟護士長說了。護士長聽完以后,也有意撮合兩個人。從此小王和女護士就好上了。

      “嘿嘿,我對象知道?!毙⊥踅忉尩?,“我知道你兜里不經(jīng)常揣錢,用的時候求這個求那個的,很著急,所以我就跟我對象說了這事,是她讓我在兜里揣著五千塊錢,給你備用的?!?/p>

      “你小子找了個好媳婦,千萬要珍惜?!眹鴳c拍拍小王的肩膀說道。

      “嘿嘿,必須的?!毙⊥躅B皮地笑了。

      兩個人到了病房,和兩位經(jīng)警嘮了幾句嗑,安慰了幾句就離開了。國慶走到電梯口,剛想按五樓的鍵去病房里看看父親,看了看表,又止住了,最后還是按了一樓的鍵。

      國慶和小王從醫(yī)院出來,趕到麓林集團公司大門前時,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多了。門衛(wèi)告訴國慶,領導們都吃飯了,有事下午再來。

      國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對小王說:“咱去‘四道菜飯館。”

      小王開著車,兩個人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四道菜飯館”,只見里面坐滿了人。這“四道菜飯館”是三號井的一位工傷致殘的礦工——老楊開的。老楊、王景路和國慶的父親都是三號井建井初期的元老。當初同在一個掌子面摸爬滾打,后來老楊受了工傷,坐上了輪椅,永遠站不起來了,媳婦也跑了。正在老楊萬念俱灰要自殺的時候,王景路、國慶的父親出資幫助老楊開了這家飯館,專門針對三號井的礦工開的。四道菜即干豆腐尖椒、酸菜五花肉燉粉條、白菜紅燜肉大豆腐和土豆燉大鵝。顧客進了飯館就是這四個菜。根據(jù)人員多少分別用碟子、盤、碗和小盆上菜,價格隨著餐具不同而不同。好多礦工專門到這里來吃飯,在這里即便捷又實惠。好多老工人即使退休了也要跑二里地來品嘗老滋味。老楊憑借飯館不但重新?lián)P起了生活的風帆,還找了一位農(nóng)村進城打工的姑娘做媳婦,給他生了兩個雙胞胎女兒。

      國慶走進飯館,沖老楊,悄聲問:“楊叔,老領導是不是在這里?”

      老楊沒有吱聲,嘴向一個單間一努,眨了一下眼。國慶會意,立刻鉆了進去。小王則在外面找了座位坐了下來。

      果然老領導王景路在這里吃飯呢,一個人正在自酌自飲。

      “我就知道你小子會來找我。”王景路看了一眼國慶,眼皮都沒有抬。

      “您老人家能掐會算唄。”國慶笑著說道。

      這時候,老板娘拿進來一個酒杯和半斤白酒,順便端上一盤拍黃瓜。

      “怎么樣?扶持資金的事這幾天跑明白了嗎?”王景路自顧自地倒上酒,“嗞——”地喝了一口。

      國慶笑嘻嘻地說:“為這事我忙得焦頭爛額。這不向您討教來了嘛?!?/p>

      王景路把臉一板:“蠢貨,自己的事情自己不想辦法,求爺爺告奶奶有個屁用?!?/p>

      “啊……”國慶愣住了,沒想到老領導會這么說話,“老領導,我實在沒辦法了。不然我不會來找您?!?/p>

      “屁話,自從你當上這個礦長,求我的事還少嗎?我給你擦了多少次屁股啊?你心里沒數(shù)啊!”

      “這……每次求你都是歷史遺留問題,我任期內(nèi)的事可沒有求過你?!?/p>

      “如果沒有歷史遺留問題還要你來當這個礦長啊,想去三號井當?shù)V長的人有的是?!?/p>

      “……”國慶無語了,感覺今天老領導有點兒反常。他以前說話可不是這樣。國慶在他面前嘻嘻哈哈,從來沒有拘束過??山裉炖项I導一個笑臉也沒有,而且說出話來句句戧肺管子。

      國慶再也說不下去了,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喝酒。心想:當初三號井是你們這些領導們樹立起來的樣板煤礦,三號井為你們爭過多少榮譽???你們這些集團公司當大官的哪一個不是借三號井的光兒起來的?,F(xiàn)在三號井關(guān)閉了,你們也跟著不光彩,等于把你們以前的政績都一筆抹殺了。

      “咋不說話!還他媽的脾氣見長?!蓖蹙奥房戳搜蹏鴳c罵道。按照輩分和歲數(shù),王景路喊國慶的父親為大哥,所以對國慶從來沒有口下留情的時候。

      國慶抬頭看著王景路。

      “我已經(jīng)跟紅旗煤場打過招呼了,你們每月完不成產(chǎn)量時就去那里拉煤來補缺。但要講點兒方法,別傻二吧唧的?!蓖蹙奥疯F青著臉說。

      “白拉啊,不給錢???”國慶問。

      王景路不耐煩地說道:“世界上哪有免費的晚餐。你先去拉煤,有什么條件先應承下來,將來扶持資金下來,就什么事都解決了?!?/p>

      國慶告別了王景路,便讓小王開車來到了紅旗煤場。

      紅旗煤場原來是麓林集團公司的一個儲煤場,挨著鐵路線,在三號井南面,后來出租給了東方煤礦。

      國慶走進紅旗煤場的辦公室,接待他的是場長老鄧。老鄧是東方煤礦真正的老板。聽說他原來是一個社會“混混兒”。前幾年靠倒騰原煤發(fā)了家?,F(xiàn)在不但承包了兩座小煤礦,還經(jīng)營建材、建筑和餐飲等行業(yè),還是市里的政協(xié)委員。

      國慶把自己的來意以及王景路的話都說給了老鄧。老鄧竟然什么條件也沒有提,便一口應允下來。告訴國慶,只要三號井需要,愿意拉多少就拉多少。不談錢,談錢傷感情。

      國慶和許多私企老板打過交道,都是那種無利不起早、一分錢也要攥出水來的主兒。沒想到老鄧這么開通。國慶心想:將來扶持資金下來一定好好感謝這位老鄧,絕不能讓老鄧吃虧。

      從紅旗煤場出來,國慶仰躺在車后排靠背上,閉目養(yǎng)神,心里舒暢了許多。忽然他想到了在小學課本上學到的一句名言: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這時候,國慶的手機響了,“是李國慶嗎?我是醫(yī)院住院部劉大夫。”

      “對,我就是,請問您有什么事?”

      “怎么搞的,你父親病情這么嚴重,怎么身旁連個看護的都沒有,萬一出了事誰負責啊?”

      “啊……不能啊,我二弟在那里看護我父親呢……”

      “別說了,老人房間半天兒沒有人了。剛才老人身上的儀器都脫落了,多虧我們護士查看病房發(fā)現(xiàn)了,不然患者生命就有危險了……”

      “哦……我馬上到?!?/p>

      “小王,咱們?nèi)メt(yī)院?!眹鴳c掛斷手機,咬牙切齒,心里直罵國柱。這熊玩意兒真不爭氣,看護自己的父親還能跑?

      不一會兒,國慶跑進醫(yī)院大樓,著急忙慌地來到父親的病房。病房里母親、老二、老三、國英和老五以及各自的愛人都來了。

      “嗬!老人這么多孩子呀?看來是個大家庭。”兩位大夫查看了一下父親的檢測儀器后說:“真怪哈,說不在都不在,說來都來了?;颊咭嘈菹?,不能過多打擾,否則會有生命危險。”說完兩位大夫走出了病房。

      父親已經(jīng)能慢慢地說話了:“都坐吧,讓你們擔心了……”

      國慶看著父親:“爸,我們做兒女的照顧你還不是應該的嘛。”

      這時候,國柱滿身酒氣,臉色通紅,面對眾人,說話舌頭都硬了:“你們……別……聽大夫瞎……白話,我守……了咱爸一……上午,就……就……中午下樓和……朋友喝了兩瓶酒。下午……我回來上廁所了……”

      “你……”國慶恨不得抽他一個大嘴巴,又擔心在醫(yī)院讓人笑話,就忍住了,“你還有臉說呢,讓你看護咱爸你下樓喝什么酒??!”

      國柱指著其他幾個人說道:“爸……是……是……大家的爸,你咋……不讓他們來看護……爸?我來看護……爸……還看出毛……毛……病了?!?/p>

      老五國順瞪了國柱一眼:“我們不是都忙嗎?就你是閑人,又不上班??醋o爸咋了?”

      “我是閑……人,可是我也……也……有班。”國柱瞇著眼睛說,“你們……憑什么不……來看護爸?你們就稀圖……那兩個錢兒。你們還想占爸那二百萬?!?/p>

      “你……你放屁?!眹樍R道,“今天爸犯病還不是你們氣的。”

      “你……老五……最……最壞。你看著不和我們爭家產(chǎn),其實你是以靜制動……”

      老五國順氣得臉紅了:“你……胡說八道?!?/p>

      “好了,閉嘴吧。”國慶知道國柱再說下去大家在醫(yī)院里非吵吵起來不可,為了息事寧人,便制止道。

      這時候,國柱干笑起來:“嘿嘿,大哥是……好人。他們合……伙對付你,你還幫他們說……話?!?/p>

      “閉嘴吧!”國慶打斷了國柱的話,他想:現(xiàn)在不是談二百萬的時候,必須等爸出院以后再談,于是他把身子轉(zhuǎn)向大家說道,“咱爸的病一時半會兒出不了醫(yī)院,看護爸爸是個問題。既然大家都有工作,都忙碌。我看有兩個方案:一是咱們共同出錢請護工來照顧;二是大家輪流,每家一天。你們看看哪個辦法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議論了一陣子,最后定下來,大家出錢雇護工。

      護工要明天才能雇來,今晚國英陪著爸。程忠慶狠狠地瞪了一眼國英,和其他哥兒幾個走了。

      國慶望著程忠慶的背影又回過頭看了看妹妹,心想:自己有必要找程忠慶談談了,這樣欺負國英,自己這個當大哥的心里不落忍。

      等他們走后,國慶陪著父親聊了一會兒,又叮囑了國英幾句,然后攙著母親離開了病房。

      國慶回到自己的家時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

      他原本想把母親接回自己家的,母親和父親從來沒有分開過。父親在醫(yī)院有國英陪著,母親一個人在家顯得孤苦伶仃。可是母親不同意,堅決要回自己的家。國慶只好把他送了回去。

      國慶從母親那里出來,剛要回家,忽然想起從早上開完調(diào)度會就去麓林集團公司堵年總經(jīng)理去了,還沒到三號井掌子面看看。雖然上午回了一次三號井,但只是在三號井東面的磚廠大坑邊轉(zhuǎn)了一圈兒。自從上任以來,國慶只要沒有應酬,每天必到掌子面轉(zhuǎn)一圈兒,在地面上各個角落看看,心里才能踏實。

      “去三號井?!眹鴳c對小王說。

      不一會兒,小王就把車開進了三號井大院。

      這時候手機又響了,是愛人麗英打來的:“今晚咋又不回家了?醫(yī)院不是有國英看護爸嗎?你在哪兒呢?”

      “我到掌子面轉(zhuǎn)一圈兒就回去。”國慶說著把手機關(guān)了。

      “小王,你到辦公室等我,我下井看看,上來后咱就回家?!彼緛泶蛩阕屝⊥跸然丶业?,自己打算今晚住在三號井,可是剛才接到麗英的電話后,他改主意了。心里還有了一種渴望,他和麗英已經(jīng)半個月沒有在一起了。

      “好的。”小王轉(zhuǎn)身進了辦公室。

      國慶來到燈房子,放燈工小娟忙給他拿了一個礦燈:“李礦長,這么晚了還下井呀?”

      “哦,我下井看看?!眹鴳c答應著,打開雪亮的礦燈,轉(zhuǎn)身往井口走去。

      國慶來到底盤道,感覺有點兒不對勁。以前這時候正是下午班的工人出煤的高峰期,底盤道里會有一列列滿載原煤的礦車匯聚到這里,等待著主井絞車提升。今天怎么冷冷清清的不見一列礦車?

      國慶快步走到掌子面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原來礦工們正在掌子面睡大覺。

      “都他媽的找死???是采煤來了還是睡覺來了?要睡覺回家睡去!”國慶大聲罵道。

      “呼啦”一下,工人們立刻醒了,一個個懶洋洋的站起來開始干活。

      “今天誰值班?”國慶大聲問。

      這時候,一個叫華清的中年礦工走了過來:“李礦長,今天是林書記值班,我們班長是老皮。他們倆給我們開完調(diào)度會就沒影了……他們……”華清欲言又止。

      國慶逼問道:“他們什么?”

      “嗯……我不能說。”華清撓了一下后脖頸,有點兒難為情地說,“李礦長,你就別逼我了,你們當官的之間的事我也說不清……”

      “滾他媽的犢子!”國慶氣得給了華清一腳,“說!我給你做主?!?/p>

      “他們倆好像是去齊寡婦那里喝花酒去了……”華清小聲道。

      “真的?”國慶問。

      “撒謊不是人揍的。”華清瞪著牛眼珠子說道。

      國慶看了看掌子面,然后對華清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班長,帶著大家好好干?!?/p>

      “真的……嘿嘿,好嘞!”華清興奮地帶著大家干活去了。

      國慶轉(zhuǎn)身氣呼呼地走出了掌子面,來到井上,直奔齊寡婦家。

      齊寡婦是三號井附近的一個漂亮的單身女人,原來是三號井運輸隊的一名看房的女工,可是作風不正。運輸隊的班隊長沒有一個不被她拿下的,后來發(fā)展到把三號井的領導班子成員一個個都摁在了她的石榴裙下,把三號井運輸隊當成了“賣淫嫖娼”的安樂窩。麓林集團公司領導知道這事以后,派保衛(wèi)科抓了齊寡婦和一個三號井領導干部的現(xiàn)行,齊寡婦經(jīng)不住嚇唬,把三號井那幫凡是和她有染的人都招了出來。麓林集團公司把三號井領導班子來了個大換血。國慶在副總經(jīng)理王景路的推薦下挑起了三號井的大梁。齊寡婦雖然被三號井開除,但是她依然不改,在家里開了個小酒館,美其名曰酒館,其實就是淫窩。經(jīng)常招一些人到她的酒館吃喝嫖賭。在三號井流行這么幾句順口溜:“三號井爺們兒多,小酒館里混吃喝;吃飽喝足開一炮,大家都是一擔挑?!?/p>

      國慶上任后和徐良一起狠抓過礦工的作風問題,但是時間一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反正又不影響生產(chǎn),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令國慶萬萬沒想到的是林青也會去齊寡婦那里。林青是麓林集團公司工會少主席的姑爺。聽說少主席的姑娘是個殘疾人,小兒麻痹后遺癥——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平時驕橫跋扈,對林青非打即罵,林青就像一個出氣的沙袋,任憑媳婦捶打。林青是看中老丈人的權(quán)力才入贅的。國慶心想:林青去齊寡婦那里,如果讓少主席知道了會怎樣呢?難道林青沒有想過后果?

      國慶不一會兒就到了齊寡婦家,“砰”的一聲踢開了門,只見林青、老皮和另外兩名礦工正在打麻將。林青和老皮面前分別擺著一摞人民幣。齊寡婦穿著性感的鵝黃色無袖背心坐在他們中間把肩膀搭在林青的肩膀上。

      見國慶走了進來,齊寡婦迎了上來:“哎呀哦,是哪陣風把李大礦長給吹到我這小廟里來了?快進屋……”

      “躲開。”國慶把齊寡婦扒拉到一邊,徑直走近麻將桌,抓住桌子面兩膀一用力,“嘩啦”一下就把桌子掀翻了,“上班時間不下井采煤,反而聚眾賭博。你們的膽子真不小??!”國慶大聲吼道。

      “這……李礦長……我們……”老皮和其他兩個礦工忙站了起來,臉色都變了,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出話來。

      “慌什么呀?不就打個麻將嘛。”林青倒顯得很沉著:“李礦長,是我讓他們來陪我玩兒的,你要罰就罰我……”

      “你……”國慶看著林青那樣子很是惡心,罵道,“你他媽的算老幾,老子平常尿你是沖你老丈人的面子,這事要讓你老丈人知道了,我看哪個王八犢子倒霉!”說完,國慶氣呼呼地走出了齊寡婦家。

      “李礦長,李礦長,你等等,求求你,這事別讓我老丈人知道了……”林青兔子似的躥出來用手扒著國慶的肩膀哀求道。

      國慶回到三號井,下井的衣服也沒脫,徑直鉆進車里,摁了一下喇叭。小王跑出來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送我回家?!眹鴳c低聲說道。

      不一會兒,車就到了自己家樓下。國慶下了車,叮囑小王明天按時來接他,就上了樓。

      開門進屋后,看到麗英穿著睡衣倒在客廳沙發(fā)上睡著了。飯桌上扣著四盤子菜,都是國慶平時最愛吃的。

      國慶剛剛換上拖鞋準備去衛(wèi)生間洗洗再喚醒麗英。這時候,麗英醒了,看到國慶這身裝束嚇了一跳:“咋啦?井下又出事啦?嚴重不?”

      “沒事,我著急往回趕,就沒有換衣服?!闭f著國慶就進了衛(wèi)生間洗浴去了。

      國慶知道,自從自己當上三號井的礦長,麗英這幾年不但每天都在為自己擔心,也在為三號井擔心。其實,起初國慶接過三號井礦長的擔子時麗英是不同意的,和國慶冷戰(zhàn)了兩個月,想逼國慶撂下這副擔子??墒菄鴳c這兩個月在三號井干得很有了起色,原本連續(xù)半年完不成原煤產(chǎn)量任務的三號井,兩個月竟然超額完成任務。工人們都十分擁護國慶。麗英由反對變成了支持,而且全力以赴。

      當初麗英嫁給國慶的時候,家人都不同意。麗英省財校畢業(yè),而國慶是一個只有初中文憑的采煤工;麗英的父母都是教師,國慶的父親是采煤工,母親是普通的家庭婦女;國慶在家中是老大,弟弟妹妹都需要他去呵護;麗英在家三姐妹中是老幺,備受一家人的寵愛。麗英在一次勞動表彰大會上,被抽調(diào)去當禮儀小姐給勞動模范戴紅花時,正趕上給國慶戴花。她和國慶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兩個人的臉都比紅花還紅。事也湊巧,麗英給國慶戴上紅花后,可能是過于緊張,下臺的時候不小心把腳崴了,國慶立刻快步跑過去,抱著麗英就走下了主席臺。參加表彰大會的人鼓起了掌。震耳欲聾的掌聲成了國慶和麗英的定情禮物,兩個人相愛了。然后結(jié)了婚,再后來有了女兒小穎。

      一家三口的小日子是甜蜜的、幸福的。國慶忙于下井采煤,由班長,隊長、副礦長干到礦長,一路升遷。幾乎是把家當成了旅館,把三號井當成了家。麗英沒有怨言,既然嫁給了國慶就應該支持他。麗英討厭那種整天把丈夫拴在褲腰帶上的女人,那樣的丈夫永遠沒有出息。好女人是一所學校,丈夫是唯一的學生。學生的未來取決于這所學校的實力。麗英有個夢想:憑借自己的實力一定要把這個唯一的學生培養(yǎng)成令人羨慕的人才。

      麗英把國慶由普通工人培養(yǎng)成了礦長。雖然三號井是副處級單位,但是在麓林集團公司,有幾個普通煤礦工人靠自己的實力成為副處級干部的?那是鳳毛麟角。麗英高興,心里早就得意過多次了:“這是我麗英的功勞!”

      麗英在家既是好妻子,又是好媽媽,還是好兒媳。女兒小穎自小就跟著麗英長大,只是寒暑假跟著爺爺奶奶,平時都由麗英看管。每天下了班,回家伺候孩子、洗衣做飯、輔導女兒寫作業(yè),直到把女兒供到北京的中國礦大。

      在老李家這幾個兒媳婦中,麗英是最合格的。有了好吃的、好喝的,麗英想著公公婆婆,過年過節(jié),麗英總是給公公婆婆添身新衣服,公公婆婆病了,她總是替國慶跑在前面……公公婆婆從心里喜歡麗英這個兒媳婦。

      國慶每每想起這些就會洋洋得意,慶幸自己娶了一位好媳婦。

      不一會兒,國慶洗完了澡穿上睡衣出來了,麗英已經(jīng)把飯菜又熱了一遍,兩個人這才坐下,吃了起來……

      一陣暴風雨過后,天氣變得晴朗起來。

      國慶這幾天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預想的那樣順利發(fā)展。父親的病情大有好轉(zhuǎn),大夫說,再有一兩天就能出院了。

      三號井的原煤產(chǎn)量有了紅旗煤場的填補基本上能完成計劃任務。安全方面,除了幾個碰手碰腳的礦工以外,沒有重傷和死亡。林青由于那次國慶在齊寡婦家抓住了他的把柄,也比以前老實了許多。

      徐良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在徐良的一再堅持下,麓林集團公司打算派人重新對三號井那塊原煤進行勘查評估論證。如果這次能通過的話,那筆可觀的老工業(yè)基地扶持基金就會地批下來,那樣,三號井真的就活了。

      國慶越想越高興,有時候睡夢中都能笑出聲。令國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磚廠那個大坑。雨季來臨,大坑儲水驟增,直接威脅到三號井掌子面的安全。國慶讓徐良等人想想辦法,要么把大坑填平,要么多買幾臺抽水泵,以防掌子面透水,一旦掌子面被淹,后果不堪設想。徐良告訴他,填平大坑不太可能,用十臺大翻斗車拉巖石,每天日夜干,沒有半年是填不平大坑的。只能寄希望于多買幾臺大功率水泵了。

      這天中午,國慶升井后,洗完澡,剛剛吃完午飯。忽然五弟國順推門走了進來。

      “大哥,我來看看你。”國順笑嘻嘻地說著,然后很隨便地一屁股坐在國慶辦公室的床上,環(huán)視了一下屋內(nèi),有點兒不屑,“我走的時候你的辦公室就這樣,四年過去了,你這里也沒變樣啊?”四年前國順是三號井的技術(shù)員,他是省煤炭技術(shù)學院畢業(yè)的,被分配到三號井。可是卻被東方煤礦以高于三號井三倍的工資給挖走了,為此國慶對這個弟弟芥蒂很深。那時候,國慶剛剛當上三號井的礦長時間不長,沒想到國順竟然辭職不干了另攀高枝??墒菄樢灿凶约旱睦碛?。自己大學畢業(yè),想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不想待著三號井這個彈丸之地。國順認為,國有企業(yè)無論干什么都是論資排輩,憑自己的資歷,要想升官發(fā)財,獨當一面,沒有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要盡快施展自己的抱負就必須到民營企業(yè)。于是國順便不顧家人的勸說和國慶的苦苦挽留,毅然地去了東方煤礦。而且還被委以重任,現(xiàn)在既是東方煤礦的工程師又是礦長。

      “哪陣風把我們的大礦長大工程師給吹到我這里來了?”國慶知道國順不會無緣無故來自己的辦公室,這小子肯定有目的,便譏諷道,“有屁就放?!?/p>

      “你看看,像一位堂堂國有煤礦的大礦長說的話嗎。親弟弟來看看親哥哥不行嗎?”國順笑嘻嘻的,眼睛掃了國慶一下,“我是代表東方煤礦來和你談業(yè)務的。”

      “我就知道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么好心?!眹鴳c乜斜了一眼國順道,“說吧,和我談什么業(yè)務?!?/p>

      “三號井那塊煤田的事你聽說了吧?”

      “啥事?我咋不知道?。俊?/p>

      “你別給我裝了。”國順笑了笑,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道,“看看,這是你們王副總經(jīng)理寫的?!?/p>

      國順把那張紙扔在國慶的桌子上。

      國慶拿過一看,心里氣憤極了。原來紙條上寫著:紅旗煤場無償借煤給三號井。紅旗煤場下轄東方煤礦借三號井廢棄的三○二號掌子面采掘原煤,請三號井負責人提供便利。落款是王景路。

      “不可能,王副總經(jīng)理不可能寫這個條,我們?nèi)柧竿菈K煤田打翻身仗呢?!眹鴳c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你是王景路的老部下,他的字跡你該認識吧?!眹槹琢艘谎蹏鴳c道,“閻王爺都沒說啥,你這個小鬼又何必擋路呢?”

      國慶怒氣沖沖:“屁話,閻王爺不指望這塊煤田吃飯養(yǎng)家,我們這幫小鬼要靠這塊煤田養(yǎng)家糊口,供孩子上學。”

      “哥,我來是給你面子,通報給三號井一下。不然我們有王景路的條子,慣著你們干嘛?!眹槹逯樥f。

      “滾,我這里不歡迎你!”國慶真生氣了。

      “你看看,就你這驢脾氣,一輩子就窩在三號井吧,有不了沒什么大出息?!眹槺梢暤卣f,“現(xiàn)在誰還像你這樣死倔?。磕憧纯?,麓林集團公司哪個干部不在為自己找后路啊,就你還在像驢似的給三號井拉磨。國有企業(yè),哪怕是老字號,只要產(chǎn)能落后,就必須淘汰,這是大勢所趨。”

      “我拉磨我樂意,別在這里給我講什么大勢所趨?!眹鴳c瞪著眼睛說道。

      “唉,朽木不可雕??!”國順嘆了口氣說,“我們頭兒發(fā)話了,只要你給我們提供便利,你的分紅不在話下……”

      “我有啥分紅?我又不不是你們的員工?”

      “呵呵,要不怎么說你榆木疙瘩呢?!眹槒拇采掀饋?,瞅了瞅窗外,湊到國慶耳旁,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我這次親自來找你,就是我們頭兒派我來的。他讓我告訴你,只要你給我們提供那塊煤田的準確參數(shù),讓徐良給予我們技術(shù)幫助,你再給我們提供機械設備。我們每月給你和徐良的好處數(shù)額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p>

      “哼……美死你們了?!眹鴳c這時才明白東方煤礦的真實目的。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奶奶的,怪不得紅旗煤場老板老鄧借給三號井原煤這么痛快呢,原來他真正的目的在這里呢。這時候,國慶為難了,答應東方煤礦就等于自己盤活三號井的愿望落空;如果不答應東方煤礦的要求,有王景路的簽字,即使自己阻攔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自己還得罪人。國慶真的進退兩難了。

      “哥,我的親大哥,你怎么還這么固執(zhí)???”這時候國順說道,“你覺得你大公無私,可是麓林集團公司誰領你這份情?三號井的工人誰領你這份情,一旦你有個閃失,一旦有朝一日你不在其位了,誰認識你是誰啊?兜里沒錢,誰白給你一分???”

      “滾犢子!起碼我問心無愧?!眹鴳c道。

      “好一個問心無愧,別的不說,就說咱家的事吧?你十七歲就下井替咱爸擔負起了養(yǎng)家糊口的重任。你上班供我上大學,我一輩子忘不了??墒牵銓ξ叶?、三哥、我姐,難道真的問心無愧嗎?”國順的聲音有些激動,“我二哥原來是這個樣子嗎?這都是你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為了在人前顯擺你的高尚,說白了你為了升官,踩著兄弟的肩膀往上升,你自私……”

      “你混蛋!我是那樣的人嗎?”國慶急眼了,對國順罵道,“你給我滾出去!”

      “我的話沖你肺管子了吧?你別跟我急眼,我三哥多老實的礦工,可是你給他什么好處了?國英要不是當初你堅持,她最后能嫁給程忠林那個王八蛋嗎……”說完,國順一甩手走出了國慶的辦公室。

      國順的話句句落地有聲,句句像針一樣扎在國慶的心上。

      國慶十七歲那年,父親的腿受了重傷,不能再在井下掌子面采煤了。一家人的生活變得拮據(jù)起來。國慶毅然決然高中退學下井采煤,替父親擔起了養(yǎng)家的責任。第三年國柱也自動退學下井采煤。又了過一年,國賀也退學了,接下來國英也退學了。兄妹相繼輟學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國慶的確擔負起了養(yǎng)家的責任,可是他要娶媳婦,母親要給他攢彩禮。母親長年看病還需要錢。所以國柱國賀國英上學的費用以及一家人吃喝的費用還是讓家里捉襟見肘。比如國柱要買輛自行車去市里上學,國賀要買個飛機航模參加市里航模比賽,可是都拿不出錢來。

      兄弟姐妹都上班掙錢了,也都開始談對象了,各自要準備自己的結(jié)婚彩禮,所以一家人的經(jīng)濟條件還是不算富裕。只有國順在眾人的白眼之中上完了大學。

      國柱參加工作以后,表現(xiàn)相當出色,當時國慶在掌子面當隊長,本來國柱有好多提拔的機會,都被國慶攔住了。為此國柱沒少和國慶翻白眼,后來和國慶干仗??墒歉赣H母親偏向國慶,致使國柱心灰意冷,一蹶不振,破罐子破摔,整天喝酒消愁,變成了酒鬼。

      老三國賀憨厚老實,是那種指到哪里干到哪里、并且能干好的礦工,可是在國慶手下一點兒光沒有沾著,反而是哪里工作艱苦,哪里工作臟累、危險,國慶就派他到哪里。可是在獎金、工資和提升方面卻沒有國賀的事。適逢國順去了東方煤礦,國順找到國賀,硬是給拽到了東方煤礦,現(xiàn)在國賀的工資是他在三號井工資的三倍。

      對于國英,國慶的確感到有愧。原本程忠林是追求國英的,當時程忠林不但長得帥氣還有好工作,在麓林集團公司小車隊給領導開車??墒?,國英感覺程忠林不適合自己,就拒絕了程忠林。

      程忠林就找到王景路副總經(jīng)理,他是王景路的妻外甥。王景路又親自找到國慶。國慶礙于王景路的面子,勸國英答應程忠林。國英見國慶這么信任程忠林,便勉強答應了。誰知婚后不到兩年,程忠林就對國英大打出手。國英生性軟弱不敢吱聲。如果不是國柱有一天喝完酒去國英家樓下轉(zhuǎn)悠碰到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國英,大家還悶在鼓里呢。國柱趁著酒勁兒打了程忠林。雖然程忠林收斂了一些,但是國英還是過得不幸福,經(jīng)常流著眼淚回家,每逢此刻,國慶就感覺內(nèi)疚不已。自己欠妹妹國英的。

      國慶找程忠林談過話,當著國慶的面,程忠林表態(tài)特好,可是回到家就對國英一切照舊。有時候,國慶還真想讓國柱、國順去揍程忠林一頓,給國英出出氣??墒菄吘购统讨伊譀]有離婚,如果真的把程忠林給揍了,程忠林再報復國英,那么國英的日子會更不好過。國慶一時還真的拿程忠林沒有辦法。

      就在國順去三號井找國慶商談開采三號井掌子面那塊煤田不歡而散的第五天下午,父親康復出院了。一家人像過年似的高興。父親特意吩咐母親多做幾個菜,晚上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一個都不能少。他有要事要宣布。

      國慶早早地處理完了三號井的事情就讓小王把自己送回了家。回到家一看:弟弟妹妹都到了。大家便圍坐在一起邊吃邊喝邊說笑。國柱想夾一只雞爪子,沒想到國順捷足先登;麗英給國慶剝了幾個鵪鶉蛋放在國慶面前的碟子里,讓國柱偷偷地給夾吃了;國賀知道國英愛吃粉皮,就把盤子放近國英,誰知國順把盤子從國英面前端給了媳婦……父親和母親喜滋滋地看著兒女們在一起嬉笑和耍鬧的場面,竟然高興得流下了眼淚。母親輕輕地碰碰父親的胳膊:“老頭子,我好像又看到孩子們小時候,咱們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樣子了……”

      “嗯,如果孩子真的總是長不大該有多好呀。”父親輕輕地感嘆道。

      對于國慶家這種家庭來說,血濃于水的關(guān)系是任何芥蒂和隔膜都分不開的。盡管牽扯到個人喜愛、物質(zhì)金錢等利益的時候,有時會發(fā)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結(jié)成了傷疤。但是一旦有了緩和的機會,這個傷疤很快就會抹平。這次父親生病住院就給了這家人一個抹平傷疤的契機。

      酒飯吃得差不多了,這時候,父親讓大家靜一下,讓母親拿來一個口袋,從里面取出五個銀行卡。

      父親看了看大家,靜靜地說:“這段時間以來,咱家為了這幾個銀行卡鬧得雞犬不寧,還鬧得我住進了醫(yī)院。我這個當父親的不合格,沒有管好這個家,我給大家賠禮了?!闭f著,站起來對大家深施一禮。

      “爸,你看你這是干啥呀,我們當兒女的哪能受得住你這大禮???這不是折我們的歲數(shù)嘛?!眹鴳c趕忙止住了父親。

      其他人也附和著國慶勸父親。

      父親對國慶說:“老大,你別勸我,我知道這么多年你為了我、為了這個家付出了許多。如果不是我的腿受傷,干不了重活兒,你也不會輟學。憑你的學習成績肯定能考個好大學。有了大學文憑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只混個正科級……爸真的對不起你……”

      “好了,爸你別說了,我是家里的長子,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心里對弟弟妹妹還有愧呢……”這時候國慶把臉轉(zhuǎn)向大家歉意地說道,“國柱、國賀、國英,國順,以前大哥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你們原諒。特別是國柱,是大哥我耽誤你了……”國慶用手扶著國柱的肩膀潸然淚下。

      “大哥,是我……我……自己不爭氣,不怪你?!眹拖骂^,露出了慚愧的神色,“我要有國順那股毅力,當初如果不是冒冒失失就輟學,恐怕現(xiàn)在我也混個礦長干干?!?/p>

      國柱最后一句話把大家逗笑了。

      “好了,咱不說以前了。今天我做個決定?!边@時候父親對大家說道,“這次咱家那塊土地拆遷補償款共計二百零一萬。我原本打算捐出去,我和你媽老了就去敬老院住,你們都有工作,我們老兩口老了也不想拖累你們?,F(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如果我真的把這些錢捐給了敬老院,住進去,我們老兩口享福了,可是你們呢?國柱現(xiàn)在還沒有個像樣的樓房,國賀的樓房那么小,國英也該換個樓了,你家離單位太遠,上下班不方便。國慶和國順也該換輛高級轎車了。孩子們在人前富貴,我們當老人的也感覺榮耀。老人歲數(shù)大了和別人比什么?就是要比誰的孩子有出息,誰的孩子孝順。所以我和你媽商量了,把這些錢給你們五個每個人四十萬,我留一萬,這次住院花了八千,我還剩下兩千呢。哈哈哈……”

      程忠林在一旁說道:“爸,我們做兒女的哪能要你的錢呢。堅決不能要,對不!大哥?”程忠林在國慶等眾人面前是不敢放肆的,而且還表現(xiàn)的特別優(yōu)秀和孝順。特別是當著老李家人的面,對國英顯得相當溫柔、關(guān)心和體貼。

      國慶說:“爸,忠林說得對,這錢你收回吧?!?/p>

      “爸,這怎么能行?這錢你還是留著養(yǎng)老吧。”國順在一旁說話了,“我們兄妹都年紀輕輕的,可以掙錢啊,我二哥的房子你不用擔心,明天讓我二哥去我們煤礦,我保證不出三年讓他住上八十多平方米的樓房。”

      “是啊,爸,這錢我們不能要?!眹鴳c上前說道,“咱們?nèi)柧谱用婺菈K煤田如果麓林公司批下來,我們就能打個翻身仗,到時候就不愁掙不到錢了?!闭f完,國慶看了看國順,其實他這句話是說給國順聽的,意思是讓國順打消采三號井掌子面那塊煤田的想法。

      國順乜了一眼國慶,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你們都聽我說,這錢你們必須要?!备赣H對大家道,“我們都土埋半截了,要錢有什么用?再說我們都有退休金,平時不缺錢。以前總是擔心一旦我和你媽有病了,沒人照顧。通過我這次住院,我感覺到了,你們守在病床前,都是孝順孩子,我們老兩口還有什么擔心的呢?”

      在國慶家就有這么一個習慣,無論家里兄弟幾個吵得多么兇,國英和幾個兒媳婦一般不插話,即使插話也都是勸自己的愛人住嘴。

      大家僵持不下的時候,國順說:“爸,我有個建議,不過必須經(jīng)得大家同意?!?/p>

      “啥建議?說,只要對大家有好處就行?!眹?。

      國順看了看國慶說:“大哥對股份制企業(yè)改造應該明白吧?”

      國慶點了點頭:“知道啊,我們現(xiàn)在好多企業(yè)都在進行股份制改造,我們麓林集團公司有好幾座煤礦現(xiàn)在都吸收了私人參股,你們東方煤礦不就是股份制企業(yè)嗎?”

      國順點了點頭,“我想讓爸爸把這錢入股,到年末咱們分紅,這叫養(yǎng)雞生蛋。不知道大家同意不同意?”

      “講了半天你還是為了你們東方煤礦啊?”國慶不屑地說。

      “大哥你想錯了?!眹樥f,“現(xiàn)在民營企業(yè)占據(jù)了我們企業(yè)的半壁江山。國家正在淘汰一批產(chǎn)能低、消耗大、污染嚴重、成本高的企業(yè),特別是咱們國家的一些煤礦,已經(jīng)遠遠落后于其它國家的采煤技術(shù)水平,人家噸煤成本二百元、三百元,而咱們呢?噸煤成本達到五百元、六百元、有的甚至達到八百元,你想想?這樣的煤礦還能生存嗎?還有生存的必要嗎?”

      “你說得輕巧,像我們?nèi)柧@種歷史悠久的煤礦,曾經(jīng)為麓林公司立下汗馬功勞,說關(guān)就這么關(guān)閉了,誰能接受得了?何況我們?nèi)柧谱用孢€有一塊煤田,你知道的……”

      “嘿嘿,大哥,我正要說那塊煤田呢?!眹樞α诵?,“你們?nèi)柧赡菈K煤田,你計算過嗎?需要多少成本?我們東方煤礦和那塊煤田處在同一水平位置,開采起來要比你們?nèi)柧菀?。?/p>

      “這……我們現(xiàn)在是缺錢,但是這是歷史造成的?!贝蠹叶悸牫鰜砹?,國慶在狡辯,“只要老工業(yè)基地扶持基金一到位,我們?nèi)柧@盤棋就活了?!?/p>

      “嘿嘿,大哥,到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上面那些領導們都是吃素的啊?他們哪一個都比咱們看得遠。聽說其它煤礦的扶持基金早就下來了。為什么你們的扶持基金遲遲下不來?你以為麓林公司的領導真的不知道三號井掌子面那塊煤田嗎?其實每個領導都知道,領導們分成兩派。一派是你的老領導王景路,即使花高額資金也要自己開采那塊煤田。理由是曾經(jīng)為麓林公司作出過巨大貢獻的三號井無論如何也應該永遠不倒!一派是年總經(jīng)理,他主張一切從實際出發(fā),與時俱進,只要是產(chǎn)能低、消耗大的煤礦就必須關(guān)?!F(xiàn)在雙方正在博弈呢。聽說你們的王副總經(jīng)理還動用了上層關(guān)系,現(xiàn)在處在僵持階段。我看,你們王景路副總經(jīng)理遲早會敗下陣來?!?/p>

      “瞎白話,你咋知道得這么清楚?!眹鴳c沒詞了。國順說的有道理。他不止一次聽徐良給他嘮叨過這些事。

      “明擺著的嘛,你們現(xiàn)在三號井出不來煤,每個月的產(chǎn)量還要靠我們紅旗煤場給你們補缺,你以為我們鄧老板那么傻?。克绨堰@事捅到上面去了?!?/p>

      “老鄧真他媽的陰險?!眹鴳c恨恨地罵道。

      “嘿嘿,人家那叫策略。你們借煤充當自己的產(chǎn)量是不是事實?王景路給人家寫了條子是不是事實?人家老鄧為了自己的企業(yè),這樣做沒毛病呀。”

      “你們私營企業(yè)沒好人……”國慶無語了。

      國順笑了笑對國慶說:“大哥,我們今天在家慶祝父親康復出院,我們倆不爭。但是你記住這句話:當一個民族產(chǎn)業(yè)依靠國家撥款扶持來生存的時候,那么這個民族產(chǎn)業(yè)不存在也罷……”

      自從父親病愈出院那天晚上,國慶聽了國順的一番話后,多日來,國慶一直都在思考國順的話,反思自己近段時間以來所做的一切努力。難道自己真的堅持錯了?其實好多時候,在和國順的爭論中,國慶都感覺到不能不佩服國順的觀點,可是作為家里的長子,他感覺國順有點兒搶他的風頭,自己有點兒尷尬,所以在人前就是不服國順,但是在心里他還是贊成國順的觀點的。

      看看三號井目前的狀態(tài),每天都在虧損。任務完不成,就沒有煤賣,沒有煤賣就給工人開不出工資,更談不上上繳利稅了。還有每天都在消耗著水電、各種機械損耗……還有過去遺留下來的歷史欠賬,銀行貸款等等,都像一座座大山壓得三號井喘不上氣來。三號井就像一頭已經(jīng)精疲力盡拉著車爬坡的老牛,在期盼著主人給卸下貨物,或者有人跟在后面推一把,那樣就能爬到坡上去??墒?,爬到坡上又怎樣呢?爬上坡就能變得年輕嗎?還能再煥發(fā)青春嗎?畢竟歲月滄桑,過去的青春不會回來,過去的輝煌也不會重現(xiàn)……漸漸的國慶的心里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雨季來臨,連著幾天的電閃雷鳴讓人感覺仿佛天空出現(xiàn)了異常。國慶擔心三號井東面的大坑里的水滲透到掌子面,那樣就會把掌子面淹了,很可能會出現(xiàn)傷亡事故,所以一再提醒值班人員,一旦發(fā)現(xiàn)透水要立刻撤離掌子面。

      自從紅旗煤場不再供應三號井原煤以后,三號井幾乎是天天完不成任務。麓林集團公司領導多次打電話來詢問怎么回事?為什么產(chǎn)量會下降得這么嚴重?尤其是王景路副總經(jīng)理,幾乎是一天一個電話打給國慶。國慶在給王副總經(jīng)理的匯報中已經(jīng)改變了過去堅持要扶持基金的想法,表現(xiàn)出一種無所謂的口氣。氣得王景路在電話中對他大發(fā)雷霆,罵他沒出息。警告他不到最后一刻決不能服輸。爭取麓林集團公司領導的工作他會去做,扶持基金很快會到位;國慶的工作就是保證三號井現(xiàn)狀,絕不能出現(xiàn)事故,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又過了半個月,三號井在煎熬中迎來了麓林集團關(guān)閉三號井工作組。工作組一到,立刻把所有賬目封存,絞車上鎖,主副井井口門全部用木板皮封上。各個系統(tǒng)門上貼上封條,全體工人放假,只留少數(shù)人處置善后工作。至于三號井掌子面以及主巷道里的機械設備,待工作組清點完,經(jīng)領導批示以后再做處理。

      就在工作組入住三號井的當天夜里,三號井掌子面被淹,眾人聽到這個消息后,后腦勺直冒涼風。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麓林集團公司宣布:三號井——這座比集團公司年齡還長五年、養(yǎng)育了集團公司幾代人、為集團公司立下汗馬功勞的煤礦正式關(guān)閉。

      三號井的一部分工人去了麓林集團公司的其它廠點,一部分人去了市政府的公益性崗位,一部分人發(fā)最低保障工資,集團公司給繳養(yǎng)老保險金自謀生路,一部分人去了東方煤礦,繼續(xù)采三號井掌子面那塊煤田。

      在國順的建議下,國慶、徐良、國柱等人也去了東方煤礦。國慶替代了國順的職務,徐良任總工程師,而國順被紅旗煤場老板派到新疆去新承包的煤礦任礦長。

      國英也在國慶等眾哥哥的支持下與程忠林離了婚。跟著國順去了新疆,在國順的煤礦當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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