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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根學者的良知學實踐

      2020-06-03 02:59張衛(wèi)紅
      文史哲 2020年3期
      關鍵詞:編校講學陽明

      張衛(wèi)紅

      摘?要:明代嘉靖至萬歷年間安福縣人數(shù)眾多的草根陽明學者,雖無科舉功名,卻是陽明學在地方社會傳播的主力。他們由講學、研磨心性而擴展至教化鄉(xiāng)族,參與地方公益事業(yè),進而協(xié)助官府參與地方社會治理。作為陽明學者的鄉(xiāng)紳自我認同的角色是“鄉(xiāng)人之心”,他們的講學和化鄉(xiāng)活動是以“萬物一體”的濟世理想和責任作為精神動力,對地方社會秩序的平穩(wěn)運行起到長久的、潛移默運式的“風教”影響。

      關鍵詞:良知學實踐;地方社會;王學講會;草根學者;安福

      DOI:10.16346/j.cnki.37?1101/c.2020.03.09

      以往的研究多關注陽明及其知名弟子的哲學思想,而良知學在大多數(shù)普通士人那里如何體現(xiàn),良知學的實踐指向及其對地方社會的影響有哪些表現(xiàn),這雖然是學術傳播的一個重要體現(xiàn),但在研究中重視不夠。本文聚焦于明代嘉靖至萬歷年間安??h的那些科舉功名低或沒有科舉功名的普通陽明學者(草根學者),探討良知學在他們身上如何體現(xiàn),良知作為“萬物一體之學”如何通過他們影響地方社會,以期探究王學對地方社會的影響。本文選取安福陽明學者為例的原因在于,安??h為中晚明王學講會極盛之地吉安府中的極盛之地。誠如江右王學的領軍人物、安福籍學者鄒守益(號東廓,14911562)所說,“吉郡視四方為勝,而安福視吉郡為勝”①,這里不僅人數(shù)眾多、講會活躍、持續(xù)百余年,與王學從興盛到式微相始終,而且陽明學者以良知學的精神進行講學和教化鄉(xiāng)里的實踐活動具有典型性,尤其能體現(xiàn)良知學的實踐指向。

      筆者曾作《安福陽明學者暨鄒東廓弟子一覽表》,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明代中晚期安福陽明學者有212人,其中進士40人,舉人40人,諸生73人,總計153人,占總數(shù)的72.1%,可知陽明學主要在掌控當?shù)厮枷胛慕藤Y源、社會地位高的官員及士人中傳播。這些學者所在的宗族大都屬于安??h文教程度較高的望族,學術的傳播首先是在這些宗族子弟中進行的。陽明學者主要由三類人組成:一是如鄒守益祖孫、劉邦采、王時槐、劉元卿這樣有科舉功名、有影響力的知名學者,他們是講學活動的領袖和倡導者;二是地方宗族中有學識、但功名不高或沒有功名的中下層士人,他們是參與講學的主體;三是地方宗族的主事者、長老,他們的文教程度不高,但以敏于事務或德高望重成為家族中有號召力的人物,對講學提供了直接的支持。本文聚焦于后兩類草根學者,從四個方面展示他們的學術活動以及對地方社會的影響。

      一、究心學理與工夫?qū)嵺`

      首先,草根學者與知名學者一樣,其學術熱誠體現(xiàn)在究心陽明學義理并研磨心性的工夫?qū)嵺`上,這是陽明學的根基所在。在《安??h志》的人物傳記中,常能看到這些中下層士人早在青年時代就一心志于儒家圣賢之學:

      王釗……初為諸生,棄去,求所為身心性命。

      朱淑相……少攻舉子業(yè),旋棄去。納贄鄒守益、劉邦采,研心理學。以上引文分別見王基纂,高崇基修:《安??h志》(清乾隆四十七年修,同治四年補刊本,以下簡稱同治《安??h志》)卷一一《人物·儒林》,第14、15頁。

      王皦……少棄舉業(yè),樂道耽隱,師事劉邦采。

      劉繼華……邑庠生。已而棄舉子業(yè),壹志性命之學。以上引文分別見同治《安??h志》卷一三《人物·隱逸》,第3、5頁。

      陽明學的核心在于真實體悟良知,如安福士子劉汝棟所說:“吾儕為學,直以了性命為極……必真切于良知明照之體。”王時槐:《秋江劉君偕仲子邦楨墓表》,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83頁。故“壹志性命之學”意味著在日常生活中改過遷善、實地用功,如南鄉(xiāng)三舍劉氏家族的劉以身受學于從叔劉邦采,“解組歸田,時赴惜陰會,性恬淡,懲忿窒欲,遷善改過,至耄不倦,有日記以自考”同治《安福縣志》卷一一《人物·儒林》,第18頁。更有進者,這一綿密懇切的工夫達到了精深隱微的心性深處,不僅知名學者如此,普通士人也是如此。南鄉(xiāng)布衣學者朱淑相(出自槎江朱氏)、朱調(diào)(出自大橋朱氏)都是此類典型:朱調(diào)“神斂而志凝,靜坐終日,不事言說”,“晚年更揭‘斂氣觀心、忍欲成行八字以示學者,欲令由此練習,以為入道之基”王時槐:《易庵朱先生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49150頁。朱淑相“終日端坐,澄心省躬。嘗曰:‘人心虛故靈,靈故常精常明,常寂常運,吾致力在此,受用亦在此”。其工夫顯然有本于鄒守益戒懼于心體之說,王時槐稱道其“精研遠詣”劉元卿:《朱松巖先生外傳》,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275頁。朱淑相孫朱世賓,以“心在腔子里,眼顧丹田下”同治《安??h志》卷一一《人物·儒林》,第17頁。為日常工夫。朱淑相侄朱意,“始去念,繼守念,終克念,一以致知為宗”。他認為若工夫不用猛力,就不能洞見道體,于是和同里士子劉汝棟一同去玉霄山靜坐:

      矢以達旦不寐,務使此心精明,不少昏憒。兩人相對危坐,設手板相戒,目稍瞑即板擊之,尤苦未能清朗。而山故多虎,則出戶外露坐,曰:“學不成,何貴此身?直宜飼虎耳!”如是者月余。以上引文及事跡見王時槐:《五山朱君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47頁。

      這讓鄉(xiāng)人十分驚駭?shù)呐e動,在陽明學者中并不鮮見。一些普通士子通過勤苦用功,也能有所體悟。如鄒守益門人周以魯(出自西鄉(xiāng)橫龍周氏),精思力踐久之,悟曰:“盈宇宙皆性也,盡性外無學矣?!蓖鯐r槐門人歐陽鳴鳳,“習靜白云,豁然有悟”,被稱為“王門子輿”以上引文分別見同治《安??h志》卷一一《人物·儒林》,第18、20頁。

      有些學者因常年堅持用功,臨終能神志清明地安然離世。劉陽高足朱汝昌(出自南鄉(xiāng)大橋朱氏),“目且瞑,神志不亂,第曰:‘吾存此良知以俟命矣”王時槐:《朱康夫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43頁。劉邦采弟子劉汝棟,于病危時一切置之度外,與家人絕口不提身后事。瞑目之際,其從兄問曰:“形氣解矣,靈明能無改乎?”汝棟“以手指其心,揮其妻,使勿近,遂卒”王時槐:《秋江劉君偕仲子邦楨墓表》,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六,第184頁。做派之灑脫,甚至與儒家之注重人倫不類。

      在中晚明三教合流的思想背景下,陽明學者將佛道二教的修養(yǎng)工夫納入良知學中借鑒,抑或三教并尊的情形往往有之。如鄒守益孫鄒德溥就深受佛教影響:

      (鄒德溥)間以余力泛濫二氏家言,釋子道流常加接引,于長生之說亦若有所默證,以為其精者不悖于吾儒。即相知者或勸公(按,德溥)門墻稍峻,公不謂然,曰:“吾道至大,何必作藩籬?”葉向高:《宮洗泗山公墓志銘》,《澈源鄒氏七修族譜》(民國六年修,安??h博物館藏)卷八,第105頁。

      草根學者也有三教并尊或兼取的情形。西鄉(xiāng)士人趙師孔,早年先訪方外服餌之術,后以閉關靜坐煉氣為事,“久之,復悔曰:‘執(zhí)有象不如還真空,其惟佛氏乎?則歷名山、禮禪宿、閱經(jīng)教,冀有悟入”。至聽聞鄒守益發(fā)明良知之旨,謂:“道其在是乎!”后以五十之齡納贄于王時槐門下王時槐:《趙中庵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44頁。南鄉(xiāng)士子周禮與從侄周一濂(出自北溪周氏)二人青年時代與劉汝棟結為至交,“流視群子……或造請,終不得一幸見之”,被人稱為“三仙”。周禮“悟證敏速”,曾先后從學朱調(diào)、劉邦采、王時槐,“觸聲而悟,每通一義,送一難,四座厭心”,時人嘆羨不已,爭迎其教授弟子。但這些聲譽并非周禮所好,傳記生動描述了他的日常生活:

      居常脫去巾襪行林間,見佳處,坐臥亡歸?;蚋F途遇水石清雅,亦裴回竟日。性善酒,造人飲不記辭,或勸進,乃反辭,即不勸進,即又不辭。醉則據(jù)胡床酣睡,旁若無人。

      其放浪形骸之狀與儒者的溫良形象相去甚遠。周禮狂慧而不壽,三十四歲暴病而亡。卒前家人爭問后事,答曰:“生來死去,如脫故衣更新耳,第不得思極(按,周一濂)一見。”以上引文及事跡見劉元卿:《周公典傳》,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七,第260261頁。他臨終惦念的同道兼從侄周一濂,從學于朱調(diào)、耿定向等人,偏好禪學,曾與其父手錄佛典十萬余言,“與人語,語多依禪”以上引文及事跡見劉元卿:《周山人墓志銘》,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八,第331頁。另一位南鄉(xiāng)布衣王時椿(出自金田王氏),早年與其弟王時槐一同師事劉邦采、劉文敏、劉陽諸人,一意儒家圣賢之學,甚至“不以烏帽袍帶見客,惟角巾野服而已”,以示其志決。然“晚聞凈土之說,心悅之,嘗素食持佛號不輟。病革,神志不亂”以上引文及事跡見王時槐:《先兄吉府典膳人峰公偕配謝劉二孺人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63頁。這些安福士子的所學所宗,是當時三教合流狀況的一個體現(xiàn)。

      二、講學傳道

      與究心性理相伴隨的是草根學者熱誠的講學傳道活動。以講學來明心性、正學術,進而帶動社會建制的改善,不僅是王陽明及其知名弟子們實踐儒家外王之學的基本思路,也是眾多草根學者的人生志業(yè)。安福南鄉(xiāng)金田王氏之王釗、王鏡、王鑄三兄弟,均受學于陽明、卒業(yè)于鄒守益,以布衣之身終生致力于講學。同族后生王時槐在青少年時代就曾受王釗、王鑄的教誨,從此有志于儒家圣賢之學。萬歷年間王時槐棄官歸田后,王釗、王鑄已經(jīng)謝世,他聯(lián)合已至耄年的王鏡聚集族人于南鄉(xiāng)元陽觀講學,并推行鄉(xiāng)約事見王時槐:《世德堂紀序》,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二《友慶堂合稿》卷末,第630631頁。王氏三兄弟之講學不倦為時人稱道,被一并列入《安??h志》之《儒林傳》中見同治《安??h志》卷一一《人物·儒林》,第14、25頁。

      南鄉(xiāng)朱淑相、朱調(diào)終生以講學、論學為志業(yè),聞名鄉(xiāng)間。朱淑相“終其身,無日不會友講學,至世態(tài)之低昂,家計之羸詘,未嘗以纖芥干其衷”劉元卿:《朱松巖先生外傳》,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七,第275頁。朱調(diào)除了勤于個人靜修之外,還“遠涉吳楚、新安諸郡,求友質(zhì)訂,經(jīng)年忘歸”,“每歲青原、復古、復真士友大會,先生雖祁寒暑雨必杖屨而赴”。他與朱淑相常年在南鄉(xiāng)復真書院主持講會,為安福二傳陽明學者的中間力量,被王時槐譽為鄒守益、劉邦采“兩先生之真?zhèn)髅苡?、高第弟子”事跡及引文見王時槐《易庵朱先生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48149頁。

      像王氏、朱氏這樣熱衷講學并影響一方的布衣學者在安福各鄉(xiāng)并不乏見。再如南鄉(xiāng)士子康士賓,師事劉邦采、王時槐,他秉承劉邦采之學,主悟修并進之功,每歲講學于復真書院,“議論鏗發(fā),學者信從之”。南鄉(xiāng)汶源王氏的王宗舜,“受業(yè)者常百數(shù)十人”,為一方鄉(xiāng)賢。西鄉(xiāng)學者姚必連,“會講中道書院,士林翕從”以上事跡及引文分別見同治《安??h志》卷一一《人物·儒林》,第17、18、19頁。

      還有一些不善講論、無甚影響的學者,也把講學傳道作為他們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劉汝棟對于族中有動念于學者,“必密造其室,誘掖開導,惟恐其不入于善也”王時槐:《秋江劉君偕仲子邦楨墓表》,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六,第183頁。南鄉(xiāng)三舍劉氏的劉伯寅是鄒守益弟子,他長于處理事務,“性沖淡嗜學,老而彌篤”,“窮年居復古書院,置家事勿問”劉氏合族修:《三舍劉氏六續(xù)族譜》卷三○《家傳五》,張海瀛等主編:《中華族譜集成》第14冊《劉氏譜卷》,成都:巴蜀書社,1995年,第14冊,第671頁。西鄉(xiāng)老者劉繼美,“年九十,尚與劉元卿、劉喜聞諸名人往來講學,郡縣欽其德望”同治《安??h志》卷十一《人物·文學》,第34頁。西鄉(xiāng)金灘王氏的王子應,“不甚敏慧”,青年時代便對陽明學津津向往,以為“此可學而至也”。他自嘉靖時代就受學于劉文敏、鄒守益,切磋于復古書院,“雖晏歲,不舍去”。三十年后劉元卿倡學西鄉(xiāng)時,其參與講學的熱情仍不減當年。據(jù)劉元卿描述:

      公時雖老,無一會不赴,赴必虛心咨詢,若一無所啟者。既病聾,猶日坐一小樓,置先正語錄明窗下,瑯瑯誦之?;驎r發(fā)浩歌,若出金石。其好學一念,自少至老若夙植云。邑令吳懷溪公聞其賢,造廬見之,且欲致公賓席,為鄉(xiāng)飲重,公謝不往。劉元卿:《王箕峰公墓銘》,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八,第325頁。

      三、舉辦家族講會,為善鄉(xiāng)里

      草根學者除了熱衷參加士人為主體、以講習義理為主的講會之外,還十分重視將陽明學在家族中傳播。他們通過舉行家會、族會,對一般百姓進行勸善規(guī)過的道德教化,以期達到睦族和鄉(xiāng)、穩(wěn)定社會秩序的目的。萬歷年間在南鄉(xiāng)的金田王氏家族中,王時槐聯(lián)合王鏡于族中舉行族會、推行鄉(xiāng)約,此舉得到同里大橋朱氏的呼應,朱調(diào)也率族中士子每年參與金田王氏的族會王時槐:《易庵朱先生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49頁。王鏡去世后,因王時槐已遷居廬陵縣,金田王氏家族曾一度缺少德高望重的長者做講會主盟,于是王時槐族叔王立吾出面,每月聚族人講學于誠心堂。這樣的宗族講會不僅使王氏家族中的俊秀之士得以延續(xù)學術,也改進了族中的倫理風氣。王時槐與王鏡聯(lián)手講學的成效如他所說:“一時族之耆舊俊彥咸欣欣以仁讓相勉,數(shù)年之間,族人不以一字鳴于官司,官司亦無以一役追呼及于吾族者。”以上引文及事跡見王時槐:《壽族叔立吾公七十序》,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二,第62頁。

      北鄉(xiāng)的荷溪伍氏家族,嘉靖時代有伍思韶受學于鄒守益,他辭官歸田后于族中倡學。族子伍惟忠受其影響,也師事鄒守益、劉陽。后來兩人聯(lián)手聚集族中弟子每月舉辦德業(yè)、舉業(yè)兩會,德業(yè)會由伍思韶主持,舉業(yè)會由伍惟忠主持,“德業(yè)會,推九亭公(按,伍思韶)主之;舉業(yè)則親甲乙其文,獎勸誘掖,期于成才”。伍惟忠告誡子弟讀書不當以科舉為目的,“動舉王、楊、盧、駱戒之,聞者汗流竟趾”以上引文見劉元卿:《進士盡吾伍先生行狀》,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八,第303頁。西鄉(xiāng)洋溪趙氏之趙師孔,“歲聯(lián)里之同門諸友為季會,家之子弟為月會,皆以正心修身諄切致勉”,他自撰《鄉(xiāng)約十條》,“以孝弟、仁讓、敦樸、守儉、懲忿、息訟,為一鄉(xiāng)勸。一鄉(xiāng)之中或有釁端賴以潛消默解者,殆不可一二數(shù)”王時槐:《趙中庵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45頁。

      陽明學者們還通過實際善舉來教化宗族。在地方志的記載中,陽明學者贍親睦族、修葺宗祠、筑橋修路、立保甲、置義倉、敦習俗、平忿爭的善舉比比皆是,他們也因此贏得鄉(xiāng)人尊重,成為當?shù)氐赂咄氐牡赖卤砺?。如師事鄒守益、劉陽的李挺,“里中有相構者,得公一言而釋,至以過失聞于公為恥”王時槐:《一吾李君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69頁。趙師孔在歲饑之年分粟給族人,竟至“罄不自給”,“慈仁及物,即毒蟲微命不忍踐傷”,贏得安福兩任知縣閔世翔、吳應明的禮重王時槐:《趙中庵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45頁。

      學者們也帶動了許多并未以理學為志業(yè)的族人以良知學的精神為善鄉(xiāng)里,建設宗族。如東鄉(xiāng)清陂鄧氏三兄弟中,其父安排長子鄧國總理家政,仲子鄧圛經(jīng)商,季子鄧周學儒,為庠生。鄧周初學于陽明,卒業(yè)于鄒守益。受其影響,鄧國于四十歲時聽聞良知學,于是:

      犁然有省,一意和鄉(xiāng)睦族,置勝負于弗較。家庭弟侄聚論,礪以躬行,而以務名虛談為戒。每歲出谷二百余石散貧者,不取息,而宗族施有等差,行之三十年余矣。……平生見道路之險也,則修理之;慮病涉之艱也,則橋梁舟楫之;憐瘧痢之困、行旅之渴也,則制藥設茶濟之;至老而不倦。故其歿也,眾咸哀而慕焉。鄒守益:《明故橫溪鄧君墓志銘》,鄒守益撰,董平編校:《鄒守益集》卷二三,第10811082頁。

      鄧圛受兄弟的影響,也能夠敦倫篤行,“平心應物,無忮求機械。甫五十,斂以家居,足跡罕入城郭”,于救濟鄉(xiāng)里之善事“盡其力不懈”鄒守益:《明故北山鄧君偕配尹氏合葬墓志銘》,鄒守益撰,董平編校:《鄒守益集》卷二三,第1083頁。鄧氏兄弟還在家族中頒刻陽明的“諭善四條”作為道德規(guī)范。因鄧周為鄒守益弟子的關系,鄧圛與鄒守益弟鄒守蒙結為姻家,鄒氏與鄧氏家族的密切交往長達四十余年。鄒守益曾親至鄧氏之堂揭“為善最樂”楹聯(lián),大力表彰鄧氏“仁禮愛敬”的家風鄒守益:《明故橫溪鄧君墓志銘》,鄒守益撰,董平編校:《鄒守益集》卷二三,第1081頁。

      西鄉(xiāng)人馮夢熊以敏于事務而著稱鄉(xiāng)里。他聽劉元卿講學后喜曰:“吾乃今知良貴固在我”,從此一心向道,以良知學的精神造福鄉(xiāng)里。他多次聚家會,以道德規(guī)范約束子弟;族中有倚勢欺人者,曉之以善惡利害,一時間族人“爭自濯其舊習”。馮夢熊因此贏得官府和百姓的倚重。對于鄉(xiāng)約中不合理的條目,縣令倪棟讓他修訂完善;遇到爭議糾紛,鄉(xiāng)人爭相請他調(diào)停,往往“糾紛立解”。在萬歷年間安福西鄉(xiāng)再次舉行丈田時,鄉(xiāng)人紛紛推舉他做監(jiān)督,他盡心盡力,令“人人稱平”以上引文、事跡見劉元卿:《馮茶園墓志銘》,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八,第345頁。在中晚明的安福地方社會,像鄧國、馮夢熊這樣以良知學的精神為善鄉(xiāng)里的地方長老不在少數(shù),也成為鄒守益、王時槐、劉元卿等知名學者撰文大力表彰的典型。

      四、管理地方公共事務

      進而,陽明學者們由宗族而社會,熱心參與地方民生事業(yè),協(xié)助官府管理地方公共事務。他們“化鄉(xiāng)”實踐的特點主要在以陽明學“萬物一體之學”為精神指導,具有更為自覺和強烈的濟世責任感。這些久居鄉(xiāng)里的草根學者不僅究心學術,還熟知地方民生事務,了解民間疾苦,以其在地方社會的聲望和號召力,成為官府與民眾之間上下溝通的橋梁。在陽明學興盛的明代嘉靖、萬歷時代,隨著被官府和民眾認可度的不斷提高,他們也因此擁有了管理地方社會的重要話語權。其中最輝煌的事件便是,鄒守益在安福率劉伯寅、劉肇袞、夏夢夔等四十余陽明學者,從嘉靖十一年(1532)開始歷時三年,協(xié)助官府重新清量土地并造冊。這一場牽動地方大戶利益的清丈活動進展得并不順利,如鄒守益所說:“幾成而敗,敗而復興,興而復搖,搖而復成?!编u守益撰,董平編校:《鄒守益集》卷一七《縣總后語》,第809頁。他們把關懷百姓的“一體之仁”作為推行丈量的理念和動力,歷經(jīng)重重阻力,最終完成了安福,也是全國推行最早的一批試點清丈活動,部分賦役因之得以減輕。上述幾位參與丈田的學者不僅熱衷講學,而且通達地方事務,富有聲望:

      劉伯寅精于計算,通達經(jīng)濟,傳記稱其“孝友敦篤,勇足濟事”劉氏合族修:《三舍劉氏六續(xù)族譜》卷三○《家傳五》,張海瀛等主編:《中華族譜集成》第14冊《劉氏譜卷》,第671頁。他協(xié)助鄒守益處理安福賦役事務前后長達二十余年參見聶豹:《均差簡兩院二司各道》,聶豹著,吳可為編校:《聶豹集》卷九,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306頁。,在嘉靖十一年開始的丈田活動中總管數(shù)據(jù)。鄒守益說:“以丈量為是,則劉某為功之首?!奔尉甘迥觋柮鲗W者程文德出任知縣期間,也向劉伯寅咨詢里役制度之利弊。他建議的數(shù)項賦役改革舉措得以推廣實行,使安福的里役制度在吉安府九縣當中“尤稱便”。程文德與鄒守益商議籌建復古書院時,也由劉伯寅總理經(jīng)費支出,“周慎詳密,省費亦以千計”以上引文、事跡見劉氏合族修:《三舍劉氏六續(xù)族譜》卷三○《家傳五》,張海瀛等主編:《中華族譜集成》第14冊《劉氏譜卷》,第671頁。嘉靖二十四年,鄒守益聯(lián)合王門學者上疏江西省官員請求減輕全省賦役、重刻《督賦條規(guī)》,他特意將劉伯寅推薦給都察院巡撫江西右副都御史吳鵬協(xié)理計算,最終查減全省賦役夙弊每年達一萬六千兩。十年后,蔡克廉出任巡撫江西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時,鄒守益再次推薦劉伯寅協(xié)助清查各縣賦稅欺隱之弊參見《芹曝末議達蔡可泉諸公》,鄒守益撰,董平編校:《鄒守益集》卷一四,第707頁。

      劉肇袞在陽明于贛州講學時期趨而受業(yè),在安福王門弟子中資歷較老,深為鄒守益器重。劉肇袞性情剛嚴清峻,他為諸生時參加考試,見監(jiān)考甚嚴,嘆曰:“士不自重,致所司防閑如此?!本谷环艞壙荚嚮剜l(xiāng)養(yǎng)母而去。劉肇袞以布衣身份在鄉(xiāng)間深孚眾望,“袞于鄉(xiāng)閭民瘼有所聞,率以告守益,為之轉聞當?shù)?,民感其惠”,鄒守益稱他能“交修于人”以上引文及事跡見同治《安??h志》卷一一《人物·儒林》,第13頁。

      夏夢夔與李挺一同師事鄒守益、劉陽,深得器重。二人為肺腑至交,常砥礪切磋。夏“時以見過為學”,李也敬諾奉之,“刻志銷磨,不遺余力”以上引文及事跡見王時槐:《一吾李君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68頁。夏夢夔精于地方經(jīng)濟事務,他在丈田中輔佐鄒守益“剔弊除害,至今賴焉”同治《安??h志》卷一二《人物·義行》,第42頁。萬歷六年(1578)張居正下令全國各縣三年時間完成土地丈量,時安福知縣閔世翔所倚重的地方士紳,仍然是四十年前負責督丈的陽明學者,“儒生者,故東郭鄒先生所造士,居然好修之夫也,依依老膠序中,無權貴可嚇。侯(按,閔世翔)獨破崖岸優(yōu)禮之,時與握手步庭,談心計事”劉元卿:《送閔父母鳳環(huán)翁擢水部郎序》,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五,第141頁。,其中就包括夏、李二人。“二公矢心公慎,冊成,邑人胥服。”以上引文及事跡見王時槐:《一吾李君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69頁。閔世翔這次邀請參與丈田的士紳還包括朱調(diào)、朱淑相、劉元卿等陽明學者。朱淑相,“邑侯廉知其才名,屬清稅冊事,至委瑣條理,稱邑侯指”劉元卿:《朱松巖先生傳》,劉元卿撰,彭樹欣編校:《劉元卿集》卷七,第265頁。朱調(diào)督丈時,“秉直持平,讓能而晦跡,故終事而輿情胥服,亦其廓然順應之一驗也”王時槐:《易庵朱先生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50頁。這些草根學者也因熟知民情、德高望重而為當?shù)毓賳T禮重,被時常登門造訪,以民生事務咨詢請教。如朱調(diào),“先后邑侯欽仰高義,往往式廬問政,先生必悉閭閻疾苦,畢陳無諱”王時槐:《易庵朱先生墓志銘》,王時槐撰,錢明、程海霞編校:《王時槐集》之一《友慶堂存稿》卷五,第150頁。李挺,“邑令閔世翔高其行,凡利害興除多取裁焉”同治《安??h志》卷一一《人物·儒林》,第16頁。

      據(jù)學界研究,明清地方鄉(xiāng)紳的來源概有四類:第一類是通過科舉入仕獲得官員身份的高級士紳,第二類是無科舉功名或功名低(如諸生出身)而以學問、道德名重鄉(xiāng)里的士人,第三類是雖無功名但能力出眾、為善鄉(xiāng)里而為鄉(xiāng)人推重者,第四類是因經(jīng)濟實力雄厚而有地方話語權的士紳學界對于“鄉(xiāng)紳”的界定標準不一,早時側重將鄉(xiāng)紳資格理解為有科舉功名的士人,近年則將鄉(xiāng)紳理解為參與地方公共事務、具有地方話語權的精英。本文所說的鄉(xiāng)紳兼具這兩方面特征。參考施由明:《論明清鄉(xiāng)紳的產(chǎn)生——以江西為例》,《農(nóng)業(yè)考古》2014年第4期。而以上四類鄉(xiāng)紳在安福陽明學者中兼而有之,第一類如鄒守益、劉邦采、王時槐等,第二類如朱調(diào)、李挺、劉伯寅等,第三類如夏孟夔、馮夢熊等,第四類如鄧國、鄧圛兄弟等。這說明陽明學在地方鄉(xiāng)紳當中有著廣泛的涵蓋面,影響不可小覷。這些草根陽明學者尤以第二類居多,有的還兼具第三類鄉(xiāng)紳的能力,是草根學者的主力。他們由講學、研磨心性而擴展至教化鄉(xiāng)族、博施廣濟,進而參與地方社會治理。越是掌握諸多豐富資源的高級士紳如鄒守益等人,越是全面參與上述的講學與化鄉(xiāng)活動,為學術下化鄉(xiāng)里的實踐典范;而一般的鄉(xiāng)紳或草根學者,也至少參與了上述活動的一項或幾項。他們之所行都是對陽明學“實致其良知”“萬物一體”精神的落實,是對儒家士人明德親民之社會理想的踐履。

      五、結?語

      近年來史學界有關鄉(xiāng)紳(地方精英)對地域社會控制與影響的相關研究成果表明,在中晚明社會,鄉(xiāng)紳在建立、運作和管理保甲、鄉(xiāng)約、宗族等民間基層組織中發(fā)揮著關鍵性的作用,并在倡導、維持地方公共事務方面也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從而掌握著地方社會主要的經(jīng)濟政治資源。這一基于現(xiàn)代政治學角度的描述,側重關注政治經(jīng)濟權力和利益的再分配,并沒有重視鄉(xiāng)紳作為儒者所具有的濟世理想和責任感。實際上,“萬物一體”“實學”“講學”“政學一體”是王陽明及其弟子們極為重視的為學理念及實踐活動參見吳震:《陽明心學與講學活動》,《明代知識界講學活動系年》,上海:學林出版社,2002年,“引言”第141頁。盡管這在宋代儒者那里亦有不同程度的體現(xiàn),但在陽明學中得到了格外的強調(diào)。這幾個相互融攝的觀念,其學理基礎正是良知學:良知是一人人本具、萬物同體的本體,也是創(chuàng)生宇宙萬物的終極本源,故“實致其良知”的心性工夫體認乃是“實學”之切要?!皩W”直指心之本體、良知,是一切行為所由之基;與此同時,“明明德必在于親民,而親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以上引文均見王守仁:《大學問》,吳光、錢明、董平、姚延福編校:《王陽明全集》卷二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968頁。,此實學必然體現(xiàn)為“親民之政”,也即推展和外化為教化百姓、治理地方的諸多善舉;“萬物一體”則是學與政的承載者和終極社會理想。講學的目的則是為了喚醒人人本有的“一體之仁”,同時講學也是體認良知的一種實踐形式。本文所述中晚明安福陽明學者的講學與化鄉(xiāng)活動,正是對以上這些理念的實踐。江右陽明學者聶豹說,“明德以親民者,鄉(xiāng)大夫之責也。大夫士者,鄉(xiāng)人之心也。心者,神幾而誠應,明吾孝友之德,以親吾之父兄,明吾睦姻任恤之德,以親吾之鄉(xiāng)黨宗族,使人之父兄,人之鄉(xiāng)黨宗族,無一而不在吾親睦之中”聶豹:《永豐鄉(xiāng)約后序》,聶豹著,吳可為編校:《聶豹集》卷三,第52頁。,頗能體現(xiàn)良知學“萬物一體”的社會關懷與實踐向度。面對王道政治在三代以后“未嘗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間”(朱熹語)的歷史現(xiàn)實,尤其是在明代政治高壓專制、學術功利異化這樣糟糕的歷史背景下,陽明學者們從知名的士紳到不知名的草根學者仍以巨大的傳道熱誠從事民間講學與化鄉(xiāng)實踐,這既非儒者們不諳世事不懂政治謀略的天真之舉,也非從掌握國家級權力轉移到掌握地方級權力的功利性算計,而首先是心學家“仁其身以仁天下”(鄒守益語)鄒守益:《克復堂記》,鄒守益撰,董平編校:《鄒守益集》卷六,第366頁。的濟世理路之實踐,是真正意義上由“內(nèi)圣”開出“外王”的取徑,是他們從天理良知的真誠信仰和體道經(jīng)驗中,迸發(fā)出對身心—家國—天下—宇宙這一整全“大生命”的自我承諾與責任擔當。當然,作為鄉(xiāng)紳的陽明學者建構理想政治秩序的努力,并不體現(xiàn)為對政治制度的具體設計,也無法以現(xiàn)代政治的模式和效應來考量之。他們對地方社會事務的參與,很多是在國家政權機構之外的非權力運作,目的在于通過道德教化來維系良善的地方風俗與秩序,對地方社會秩序的平穩(wěn)運行起到長久的、潛移默運式的“風教”影響。在這個意義上,儒者的“外王”事業(yè)從來不曾缺位。

      [責任編輯?曹?峰?鄒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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