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聰
【原文】其形削肩長項,瘦不露骨,眉彎目秀,顧盼神飛,唯兩齒微露,似非佳相。一種纏綿之態(tài),令人之意也消。
【簡評】“The simplicity of her robe seemed to accentuate...”系前文“herquiet,simple self”的補充文字,用來描寫蕓的fragile beauty and the slendemessofher graceful figure,句中的accentuate是關(guān)鍵動詞,突顯蕓的弱姿與苗條,譯者聯(lián)系上下文,創(chuàng)造了一個頗具美感的形象。
“顧盼神飛”譯文與霍譯《紅樓夢》中譯文相似,在第一部分里說過,都用了glance、glances和sparkle。
“纏綿之態(tài)”,意為“婉轉(zhuǎn)動人”,可以說“歌聲柔和纏綿”;用來描寫人的行為舉止或儀態(tài)時,“纏綿”是什么樣子、怎么翻譯,是個問題。譯者根據(jù)她的理解和想象將其譯作,“a clinging softness in her manner,an indefinableair of tenderness and vulnerability about her”,其中a clinging softness是對“纏綿”的成功傳譯。關(guān)于to cling,這里指“情感上的依戀”。從作者對她的情感看,這個譯文應(yīng)該說是很好的,說出了原文的內(nèi)含。為什么譯者用了vulnerability,在那個時代的女性對男性的依戀之中,可能指情感的“脆弱”,或易受傷害的因素,若是出于這種考慮,也說明譯者思維的縝密。另,“兩齒微露”譯文里補充了under short upper lip,這一補充可有可無,對再現(xiàn)蕓的形象未必有益。
關(guān)于“令人之意也消”,淮茗在其《浮生六記》注釋本(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中有解釋:“讓人萌生愛戀之意,難以割舍”,即放不下、忘不掉。譯文making me wish to stay forever by her side,有“難以割舍”之意。
【原文】……哨然人室,伴嫗盹于床下,蕓卸妝尚未臥,高燒銀燭,低垂粉頸,不知觀何書而出神若此……
【簡評】這段文字刻畫蕓忘記新婚之歡、埋頭讀書的形象,譯文與原文有異曲同工之妙,尤其是將“高燒銀燭”譯作在燭光之下,in the lightfrom a pair oftall silver candles,“低垂粉頸”不但譯了埋頭讀書,也譯了herdelicate white neck,二者構(gòu)成一個狀語,描畫了蕓在燭光之下忘情讀書的優(yōu)雅姿態(tài),形象之鮮明,有原文審美效果,屬經(jīng)典譯句。
好的作家和譯家追求文字之美。有人說,寫句子是藝術(shù),這個說法有道理。英國作家毛姆(w Somerset Maugham)在他的文章Lucidity里說:Words have weight,sound and appearance;it is only by considering these thatyou can write a sentence that is good to look at and good to listen to.他要求寫句子既要好聽又要好看。這是他對英語句子的感悟。
這個譯句不僅聽著好、看著好,意境也好。
【原文】蕓作新婦,初甚緘默,終日無怒容,與之言,微笑而已。事上以敬,處下以和,井井然未嘗稍失。
【簡評】“緘默”譯文用了兩個詞,reserved and silent;“怒容”譯文也用了兩個詞,never angry nor sullen。這樣譯可能有兩方面考慮,第一,為避免片面,把可能的情況都點到,將“緘默”譯作reserved and silent,指初為人婦的謹慎和少言少語,將“無怒容”譯作never angry nor sullen,指既不生氣,也沒有乖僻性格的表現(xiàn);第二,可能也考慮了句子的平衡與節(jié)奏,若二者只取其一,讀起來難免有突兀之感。
“井井然未嘗稍失”,井然有序和不曾出錯,側(cè)重譯了“未嘗稍失”,包括了前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