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城，我陪你坐下來

杜鵑

1

他們都去山海關上了

去聽馬蹄馱著輜重上城樓的慢三拍

去瞻仰那塊兒立在城墻的大石頭

上面刻著“不到長城非好漢”

好漢們還會去城下走一走城門闖關東

明朝不算遠，清朝很近

一塊兒城磚一個密碼

刻滿榆關的風聲和納蘭詞

只有這管涔山的風煙太寂靜了

靜得只剩一眼靈泉響徹山谷

那股泉水沖出一道汾河川

繞秀容，浴晉陽，直下晉南奔黃河

你就守在她的源頭

老得不能再老，還是不肯離開

仿佛你要一走，便會丟掉整個趙國

丟掉萬里江山上的萬顆民心

趙長城，讓我陪你坐下來

一起懷念那些筑墻拒敵的日子

那些胡服騎射、邊角吹聲的日子

2

有人從《山海經》里取汾水

有人從《水經注》里尋珍奇

我想釆摘管涔山上最微小的事物獻于你

譬如小花、嫩草、薄霧、寒霜

釆最多的應是沙棘果

她們都是你烽火臺下千年修煉的精靈

熟知你的前世今生，知曉你

千年一嘆為了誰

強秦終壓境，趙國亡了

忽必烈的鐵蹄一來，宋王朝也去了

明王朝的最后一支軍隊退守在懸空的村落

再也不愿意下山來看金戈鐵馬狼煙滾

你和他們?yōu)樯胶悠扑轱L干了最后一滴眼淚

你累了，累瘦了龍脊，累垮了女兒墻

一片瓦，隱藏一頁春秋事

一塊磚，斑駁一段舊傳奇

3

趙長城，我陪你坐下來

一起與關山對話，與烽火臺對話

也與趙肅侯的泥工瓦匠們聊聊天兒

聽他們講講長城內外后來事

講孟姜女怎樣萬里尋夫哭倒秦長城

昭君出塞又怎樣換得大漢百年寧

講唐朝詩人慕名而來吟山水

講東京城里的清明上河圖

講講汴河碼頭商旅客和開封府的狗頭鍘

我從一塊兒城磚上找尋你的記憶

找《資治通鑒》和青花瓷

找楊家將和周遇吉

再陪你一起夢回吹角連營

千嶂里，看長河落日圓

收照關城內外萬里金色

汾水伴著青山談笑

你伴著我

不說話，只聽風

4

趙長城，你還在等待什么

是在等待英雄的趙武靈王再把長弓彎成圓月

還是在瞭望荷葉坪上放馬歸來的楊家六郎

等待他收復失地，還我舊河山

你是在等待一夜“春風”吧

從先秦吹到汾河川，把汾水吹送給黃河浪

看漫山林海，千樹萬樹“梨花”開

楊柳依依，今我來斯

與子同心，守我華夏

看山也巍巍，水也潺潺

一首首《詩經》在這里重唱國風

重唱秦晉之好和關雎愛情

趙長城，我陪你坐下來

一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