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中華 王荌
時間:2019 年11 月5 日
地點:蘇州相城陸慕袁中華工作室
1、合蓋青花盆
2、清荷仕女盆
3、士隱雙層盆
4、 和蓋蓮魚盆
5、秋石方盆
王荌(以下簡稱王):袁老師你好,聽說你參加過我們學校(蘇州工藝美院)的工藝美術(shù)培訓班?袁老師現(xiàn)在有評選職稱嗎?
袁中華(以下簡稱袁):對,我去讀過書,當時是開班第一期,那個時候我和其他的手工藝人在蘇州工藝美院學習了素描、色彩等科目,接觸到了一些不一樣的課程。我現(xiàn)在是研究員級工藝美術(shù)師,江蘇省工藝美術(shù)大師。
王:做蟋蟀盆一般是以家庭為單位的,袁老師現(xiàn)在一年大概能做多少個作品呢?
袁:一年大概做一百個作品,算很少的產(chǎn)量了。以前我一邊讀書一邊做東西的時候一年要做一萬個。以前是兩個人一塊做,兩個人可以搭把手,是以家庭形式為主的。我們做蟋蟀盆這一行的和做玉雕、核雕行業(yè)的不一樣,他們會收很多徒弟,一個作坊有很多人一塊做作品。(王:剛剛村口的引路人顧國明也算是你的徒弟之一吧?)顧國明是我們一個村的親戚,也算是徒弟,我們都是個體戶,制作蟋蟀盆不像其他工藝美術(shù)門類,可以雇傭很多工人。兩個人一塊做蟋蟀盆,反而做不好。
王:這個說法倒也是不太常見的,多數(shù)工藝美術(shù)是可以分工合作的。
袁:是的,人家做紅木藝術(shù)品,尤其是那種大型的,需要幾個人一塊完成,純粹一個人是做不了的。他們有一個團隊,十幾人按照程序來,合作完成一件作品。做蟋蟀盆雖然也有程序,但是需要一個人親力親為。舉個例子,我做一個毛坯,過兩三個小時水分就會蒸發(fā),罐子會收縮,我要時時刻刻盯著它,我要是出去一會兒,罐子就有可能干掉了,沒有辦法加工了,蟋蟀盆每一個階段都是一個完整的程序,講究一氣呵成。蘇州的大門類刺繡,繡娘做到中途可以停下,過一年半載可以接著做的,也可以大家一起合作完成的。做蟋蟀盆和宜興紫砂有類似的地方,從加工泥土、拉胚開始基本上都是自己做,最多兩三天完成作品,能夠細分工序的合作比較少見。
王:我看你們家里好多人都在做這個,陸慕這邊做蟋蟀盆的基本都是家傳吧?
袁:以前這邊一代家家戶戶都會做蟋蟀盆,祖祖輩輩傳下來手藝,農(nóng)耕的時候在田里面做農(nóng)活,空閑的時候做蟋蟀盆,相當于副業(y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白天的時候大家上班,下班后大家做蟋蟀盆貼補家用。在我孩童時期,每年夏天我都會和同齡的小朋友捧著蟋蟀罐聚在一塊斗蟋蟀。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門口堆著泥土,門口整齊地放著蟋蟀盆毛坯,大家做盆做得火熱朝天。當時百業(yè)待興,每家每戶把做盆當成家庭副業(yè),整個陸慕參加蟋蟀盆制作行業(yè)的有四、五百戶人家,現(xiàn)在這種興旺的場景如今不會再有了。漸漸發(fā)展到后來,很多人把做蟋蟀盆當成主業(yè)了。因為現(xiàn)在做盆的人少了,數(shù)量少了,單價就相應(yīng)提高了,做工質(zhì)量也提高了很多。以前的蟋蟀盆是拿來用的,做工比較粗糙,工序比較簡單,只要做成型就行了,就像用來盛飯的碗,一天能做幾百個,但是如果要求做工精美的話,可能要好長時間才能完成一個蟋蟀盆的制作。
王:以前一個蟋蟀盆的價格和現(xiàn)在的不可同日而語吧,用途可能都不一樣了。我們現(xiàn)在看蟋蟀盆,很多人把它當成一個工藝品,市場上應(yīng)該有很多這樣的藏家。我認識一個醫(yī)生,年紀也比較大了,六七十歲,每年都要比賽逗蛐蛐,他也用了陸慕的蟋蟀盆,家里擺了好幾個這樣的盆。
袁:從價格上來說,現(xiàn)在蟋蟀盆的單價和之前不是一個等量級的,現(xiàn)在一個可能就要好幾千。我們陸慕的蟋蟀盆以前在全國最有名氣,現(xiàn)在做的人沒有北方多了,目前天津和山東地區(qū)的制盆手藝人最多。
王:這個業(yè)態(tài)的變化有什么原因嗎?
袁:蘇州以前農(nóng)田很多,拆遷之后,農(nóng)田數(shù)量銳減,蟋蟀的生存環(huán)境和以往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沒有合適的土壤了,所以蟋蟀和蟋蟀盆的數(shù)量都有減少。山東、天津這個問題就好一些,那邊的環(huán)境適合蟋蟀生存。北方氣候干燥,高粱地廣闊,蟋蟀性烈好斗?,F(xiàn)在每年夏天,全國各地的蟋蟀愛好者——尤其是江浙滬的蟋蟀玩家蜂擁而至山東收蟋蟀——短短兩個月,能夠給山東帶去3 億的經(jīng)濟收入。我以前經(jīng)常出去看的,有一段時間,山東、天津的手藝人做得很好,精品很多。外省的東西整體工藝、造型、審美都兩樣的,看看不一樣的東西可以思考如何做得更好。
王:袁老師您現(xiàn)在做這一行有多長時間?我一直有個疑問,蟋蟀盆和蘇州的“澄泥硯”原料差不多的吧?
袁:1993 年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二十多歲,我就把蟋蟀盆當成是主業(yè)了。蟋蟀盆和蘇州的“澄泥硯”在原料上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兩個概念不一樣,有些硯臺被叫做“澄泥硯”,因為它的原料是“澄泥石”,這種石頭看上去顏色像“澄泥”,這是木瀆一帶的石頭,名稱也叫做“靈巖石”。我的理解比較簡單,“澄泥”,以水澄結(jié)細泥燒制而成。我們陸慕這邊也有手藝人用泥土做硯臺的,要經(jīng)過燒窯這個步驟,這些泥土從河底挖出來。以前是不準個人挖這個泥的,只能等到好的時機,比如過年的時候,把養(yǎng)魚的魚池里的水抽調(diào)走,把魚抓出來后,下面有層淤泥,把淤泥弄掉,再下面的泥就是最好的泥,叫“深土”,地底下挖下去兩三米出來的泥土就是沒有污染過的泥?,F(xiàn)在造房子開地基,挖下去十幾米,掘出來沒用的土,一卡車兩三百塊錢,我們出錢收購這些泥土。
王:原料就是地底下的泥,相對來說價格還是蠻便宜的,工藝美術(shù)講究的是工藝價值。
袁:其實工藝美術(shù)的原材料都不會很貴,包括紅木工藝,我有一個廣東的朋友就是做紅木雕刻的,成品價格和工藝價格有挺大差別,比如兩個紅木凳子算一套,標價十萬,其成本材料最多兩千塊。工藝美術(shù)是有附加值的,就是工藝本身值錢,材料不會太貴。
王:做蟋蟀盆的大師評選的多嗎,你是家族第幾代傳人?
袁:目前這一帶評上省大師的只有我一個。推算起來的話,我是家族的第五代傳承人。我奶奶那輩人做蟋蟀盆還雇傭人,大家一起做,1949 年以前做蟋蟀盆,工藝比較簡單的,包一頓飯就能找到人一起干活。(王:干活的時候也算是把手藝傳下去了?)這種最基礎(chǔ)的活是很簡單的,技藝從來不存在特別難度,師父領(lǐng)進門,修行看個人,工藝的好壞取決于手藝人想不想做好,簡單的工序一般人都知道。
王:蟋蟀盆的好壞從品相上或者品質(zhì)上有什么差別呢?
袁:看一個蟋蟀盆的好壞,一個是從造型角度看,造型設(shè)計是不是比較優(yōu)美,還有一個是從線條角度看,線條是不是流暢,還有一個考察方式是手感,能通過看、也能通過觸摸的方式判斷器物的優(yōu)劣。
王:從內(nèi)行的角度,除了外形和手感,工藝本身有沒有什么門道呢?
袁:工藝是可以體現(xiàn)在外觀和手感上的,比如工藝好的器具,做出來蓋子和罐子是嚴絲合縫的,敲打一下,這個聲音也是“嚴絲合縫”的,往下面沉。好的蟋蟀盆,光潔度、平整度都是絕對高的,才能出現(xiàn)那種致密溫潤的手感。我認為手藝傳授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手藝是要自己領(lǐng)悟的,我可以傳授技藝,做得好與不好要看你自己。現(xiàn)在很多非遺,從歷史角度看,這些技藝從來沒有知識權(quán),大家都會做的,但是好壞是另外一回事,就像中國人寫毛筆字,大家都能寫,傳下來的工序是很簡單的,寫得好、寫得壞是你自己領(lǐng)悟的事情。
王:做盆的工序一共有多少道???
袁:做下來有幾十道工序呢,從提煉泥土開始到做出來成品,再到進窯燒,小程序比較多一點?,F(xiàn)在用電窯燒制,因為不允許用土窯了,只有少數(shù)鄉(xiāng)村沒有受到管制,會用到土窯。(王:土窯燒制好還是電窯燒制好?) 我個人以為是電窯燒制好,有些做陶器的人喜歡柴燒,有一種隨機性,出來好的顏色有一種可遇不可求的感覺,他們追求這個感覺。但是從穩(wěn)定性角度出發(fā),電窯相對穩(wěn)定。好的窯工師傅燒出的東西都是像批量生產(chǎn)的,一百個一百個出來顏色都是相同的,說明控制得好,水平好,如果出來不同的顏色,有些人聲稱這種顏色是“窯變”,是自然現(xiàn)象,其實只能說明這個師傅水平還沒有到家呢。
王:電窯是自己家用的嗎,還是大家一起用,燒窯過程中也會出現(xiàn)失敗的情形嗎?
抽線八角盆
袁:電窯都是個人的,每家每戶都有的,電窯也安全,以前土窯依靠風力,燒出來的顏色“枯”一點。燒窯也會有失敗的情況的,燒窯就像是磨煉一個人的意志,冷了熱,熱了冷。我在無數(shù)次的燒窯過程中不知道燒壞了多少盆。一次次燒窯,一次次總結(jié),才慢慢總結(jié)了一些經(jīng)驗,掌握了其中規(guī)律。
王:燒窯有什么秘訣可以講一講嗎?
袁:文火過后,加火不能太急,否則溫度急速上升,窯桶內(nèi)熱浪急涌,便會有一股極大的氣流從鐵桶沖出,它把封口的鐵蓋微微頂起,這時候黑色煙霧順勢隨著熱流涌出,由于黑氣沒有留在盆體,出窯時只能看到一堆淡黃色磚瓦色盆。其實燒盆和燒水是一個原理,燒到一定溫度,必定有高溫氣體涌出,如果封口過嚴就會像氣球一樣爆炸,只不過燒水能看到白色霧氣,蟋蟀盆是固體,產(chǎn)生的卻是眼睛無法看到的氣流。同樣,盆體極光,也是控溫不當,局部加熱過快,就會凝聚在一個面而產(chǎn)生焦炭。無數(shù)實踐和試驗讓我明白窯火的規(guī)律。燒黑盆,關(guān)鍵就是一個時間差,在文火結(jié)束后,讓上涌的氣流有一個停頓,使窯頂和窯底的溫度有一個流通,從而產(chǎn)生恒溫,此時鐵桶內(nèi)溫度已使谷糠燃燒產(chǎn)生煙霧,此時的恒溫使煙霧均勻地覆蓋在桶內(nèi)的泥盆上,讓煙霧有一個沉淀的過程,從而產(chǎn)生理想的效果——黑色。窯火和燒窯之人的心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心如止水則火勢平穩(wěn)。
王:袁老師也獲得過很多大獎,這些獲獎的作品都不出售的吧?袁老師平時也斗蟋蟀嗎?
袁:獲獎的作品也出售的,一件好的作品售價要幾萬元。斗蟋蟀的話看個人愛好吧,有人很喜歡斗蟋蟀,我現(xiàn)在不太喜歡斗蟋蟀的。蘇州斗蟋蟀的人依然很多,年輕群體比較少?,F(xiàn)在蟋蟀也少了,斗蟋蟀的人也少了。人家買蟋蟀盆多半用來觀賞把玩?,F(xiàn)在全國各地舉辦的斗蟋蟀大賽,大賽獲獎可以得到蟋蟀盆,我做的蟋蟀盆就拿去做過獎品。斗蟋蟀也是傳統(tǒng)文化,蟋蟀身上的勇氣也是被中國人津津樂道,蘇州也有斗蟋蟀的傳統(tǒng)文化,和斗雞相比,風險也比較小。
王:這邊一代按照每家每戶一年做1000 個算的話,一年總產(chǎn)量也不是很多吧?
袁:現(xiàn)在三十戶人家,一年大概做十萬個蟋蟀盆。我現(xiàn)在也看不清市場到底多大,我們到山東去收那個蛐蛐,一年要花幾億。山東現(xiàn)在做蟋蟀盆的規(guī)模比我們這邊大一點。我們面向全國市場做銷售,蟋蟀盆發(fā)燒友到我這邊來購買盆,他們對玩的那些東西是有講究的,資深玩家拿一個不好的盆覺得沒有面子。
王:這邊聚集了很多做蟋蟀盆的手藝人,像這種做蟋蟀盆需要一個很大的場地嗎?
袁:以前場地很大的,原材料要堆成柴火堆一般,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做這一行,外地人過來干活首先要租個場地,做得不好是賺不到錢的。這個市場本身是有限的,它只針對一些斗蟋蟀的玩家或者藏家,斗蟋蟀的玩家每個人手里的蟋蟀罐也都飽和了,也就是更新迭代,換上新的盆。
王:斗蟋蟀也是有時令的吧?
袁:秋天的時候斗蟋蟀,九月到十月,斗蟋蟀的最多,夏天生意好一點。有些人喜歡斗蟋蟀,也喜歡盆。夏天就有這個氛圍,不過其他三個季節(jié)也有挺多人買的,也有人單純喜歡收藏?,F(xiàn)在生意比以前稍微差一點,有一些人會選擇網(wǎng)購。(王:你會開網(wǎng)店嗎?)我不會開網(wǎng)店的,沒有這個想法,現(xiàn)在全國斗蟋蟀的和我加微信的就有一兩千個,我每天都和他們聊天,時間都不夠用,有的人每天都和我聊天的。生意一般的手藝人可能會選擇開網(wǎng)店接單,訂單本來就多得忙不過來的人不會去開網(wǎng)店,趕活都來不及。我的作品定位和別人不一樣,有些賣家是走量的,單價很低,有的甚至十幾元一個送貨上門,這個很容易搶占市場,我做出來的東西講究質(zhì)量,單價高。2010 年的時候生意不錯,上門購買的人絡(luò)繹不絕,他們到家里來看東西,看到好東西就會有購買的欲望。真正要買好的蟋蟀盆,他們是不會選擇在網(wǎng)上購買的。
王:上萬塊錢的這種金額,大家可能認為當面交易更靠譜。
袁:做好的作品和生意有的時候也是存在矛盾的,做生意不能太紅火,太紅火了就不會有心思靜下心來做好東西。生意慘淡的時候,人們反而會思考如何讓自己的手藝變得更加精湛,如何提升作品做工。
王:你有沒有把手藝傳給徒弟,比如說家里的孩子?
袁:沒有,我女兒也不喜歡這個,年輕人不喜歡這個手藝。做蟋蟀盆比起紫砂茶壺、紅木、玉雕是相對小眾的手藝?,F(xiàn)在我一年能保證出100 個精品一點的蟋蟀盆,平均3 天出一個盆,有老客戶就不愁生活了,平時我參加會議也很少,展銷會一年就參加個兩三次——南京的藝博會和蘇藝會,其他的我就不去了,很多都是大同小異的。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半天做蟋蟀盆,半天打太極拳。
王:你什么時候開始打太極拳的,太極拳對工作有什么有益的地方嗎?
袁:我打太極拳差不多快兩年了,我喜歡這個運動,感覺蠻好的,全世界從事體育活動,人群最多的就是太極拳。太極拳是動態(tài)的,是修身養(yǎng)性的運動。打太極拳半個小時,衣服全部濕透,但是心跳不加速,國外對太極拳研究很深,太極拳被公認是最好的運動。打太極拳對我做作品也有幫助,強身健體,培養(yǎng)心性。
王:如果你女兒不學你的手藝,你的手藝沒有傳承,你會不會覺得可惜啊?
袁:不會的。用書法舉例子,書法大家傳下來作品,作品做的好了,后人自然有一個目標——我要做到他這個程度,這個是最重要的傳承,有沒有手把手的傳承不重要。工序的話大家都知道的,怎么做也都知道,里面有一些訣竅,有些訣竅如果你不說出來,可能人家一輩子都不知道,但有一些訣竅是自己摸索出來的,不過做生意會不會運營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根據(jù)高等職業(yè)教育學校護理專業(yè)學生的培養(yǎng)目標,以及招生現(xiàn)狀,校內(nèi)實訓基地的建設(shè)顯得尤為重要。在臨床實踐中,專任教師能夠?qū)Ρ刃?nèi)實訓基地與臨床的異同、環(huán)境設(shè)置是否合理、實訓設(shè)備是否改進,用以指導實訓中心的建設(shè)與不斷完善,最終達到技能學習由基礎(chǔ)技術(shù)過渡到??萍夹g(shù)再轉(zhuǎn)變?yōu)槁殬I(yè)能力的遞進式培養(yǎng)目標。
王:你一年做100 個,其中會有“做壞”的嗎,一般是哪個步驟比較容易出錯?
袁:有一些是“做壞”的,我所說的“壞”意思是我不滿意。100 個里面總是會有我本人不滿意的,但是這個“好壞”的標準和顧客又不一樣,很多藏家過來買東西,有一些人是為了一個名氣,他可能沒有一個主觀判斷,比如我要買什么樣子的,也不太清楚品質(zhì)好壞的細微差別。但是作為手藝人,做的好才能走得長遠,市場總是會認可好的東西的,自我吹噓是走不長遠的。
王:袁老師的意思是手藝和名聲還是成正比的?
袁:大體來看是這樣,但是也有例外的,有一些水平真正好的人反而是在為別人打工,為什么做得好,但是沒有人知道呢?里面涉及好多問題。我們這個行業(yè)也有很多人名氣大,確實也做得好。后來媒體做宣傳,他們無暇潛心做手藝,手藝退步了,荒廢了。手藝是要練的,沒有達到一流的水平,不練就容易退步。如果到達一定的水準,可能只要稍微練練就找到感覺。
王:現(xiàn)在這個市場行情怎么樣,雖然沒有特別輝煌,但應(yīng)該也是有很大的需求的?
袁:現(xiàn)在的手藝人都會想想怎么自謀出路。這個市場也是有很多亂象的,有購買需求的人過來分不清好壞,導致一些人沒有心思想把產(chǎn)品做好。絕大多數(shù)人初衷是好的,我要好好做東西,做良心品牌,但是看到買家分不清楚好壞,就打退堂鼓了,可能會把心思放到運營的上面。
王:陸慕這邊全是做蟋蟀盆的,同行之間關(guān)系還行吧?
袁:同行關(guān)系不會太近,會自然形成小的交往圈子。我算是里面手藝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我現(xiàn)在也不會到處奔走。很多人想不透自己要的是什么,東西做得好壞是看個人審美觀的,有些人好壞都分不清怎么會做得好,活動走動得多也是于事無補的。
王:給我的感覺,袁老師認為手藝人應(yīng)該要甘守寂寞一點。
袁:對,相對來說生意差一點的時候,手藝反而能日臻完善。有一些非遺項目,可能市場不需要了,我認為沒有必要強加干預,一定要把它“過度保護”起來。以前我們還聽碟片,現(xiàn)在科技往前走了,碟片也就成為“歷史”了,一樣的道理。手工藝本來就有宿命的,我們做蟋蟀盆的人都知道的,輝煌的時刻可能已經(jīng)過去了,這就是自然現(xiàn)象。
王:蘇州蟋蟀盆的現(xiàn)狀和前景是一個什么樣的情形呢?
袁:現(xiàn)在做盆的人少得可憐,整個陸慕僅僅剩下二十多戶。很多慕名而來買盆的人都感慨,蘇州蟋蟀盆名聞全國,沒來蘇州時,以為只要一到蘇州,便會見到鋪天蓋地的蟋蟀盆,可是到了蘇州,如果沒有耐心,恐怕連做盆的地方也找不到。外地人都為蘇州的蟋蟀盆前景擔憂。為什么會這樣呢?從事這行太辛苦。做盆藝人成天和泥土打交道。燒窯的時候像個煤炭工人,蟋蟀盆制作工序繁雜,一般人很難學全,并且需要一定的場地、堆泥、打窯工場?,F(xiàn)在的城市化進程很快,老藝人即便想做蟋蟀盆,也難尋地方了,蘇州蟋蟀盆的前景著實令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