駢文重辭采,古文重結(jié)構(gòu)。古文在修辭上也有其格律的講究。古人昕謂古文不可入時文帖括語,不可入小說俳諢語,不可入漢人箋注語,不可入宋儒學(xué)案語,這些都是古文的“律”,也即不可凌犯的戒條。至于說到古文的“格”,也即這一文體所宜到之地步,則也有它在修辭上的主張。
韓愈有懲于駢文用詞,多有雷同,倡導(dǎo)“唯陳言之務(wù)去”(《與李翊書》),其意思是文中凡三字以上連用在一起為古人曾用過者,皆不可用。前人稱韓文造語至工,即因他務(wù)去陳言,出語生新,這正是韓文能澤被后世,成“唐宋八大家”之首的根本原因。
古文的高標(biāo),始則尚西漢,李清照論詞,就說“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漢,若作一小歌詞,則人必絕倒,不可讀也”。西漢作者,如賈誼、董仲舒、司馬遷、揚雄、劉向、班固,莫不高古樸厚,初無意于文章,而文章自高,是所謂天籟之文。自南宋后,漸尚近世之文。陸游《老學(xué)庵筆記》云:“建炎以來,尚蘇氏文章。學(xué)者翕然從之。而蜀士尤盛。亦有語日:‘蘇文熟。吃羊肉。蘇文生。吃菜羹?!敝撩鞔藗冃哪恐幸研纬闪恕疤扑挝摹钡母拍?,其后再學(xué)古文,一般都是從唐宋文人手,這是因為唐宋文有法良,學(xué)者易循途而人。
我們一說古文,第一時間想起的,必定是“唐宋八大家”。八大家指唐之韓、柳,宋之歐陽修、王安石、曾鞏及三蘇。唐宋之善古文者,當(dāng)然不止此八家,而所謂“大家”,是相對“名家”而言。
一般認(rèn)為到元代朱右那里,才有唐宋八大家概念之成形。朱右編《唐宋六先生文集》,所選為韓、柳、歐、王、曾及三蘇之文,但他認(rèn)為三蘇實為一家,以蘇軾作為三蘇的代表,故日“六先生”。此后明人唐順之編《文編》,只選唐宋這八家的文,但都沒有特別提出唐宋八大家的說法。真正明確提出唐宋八大家之說的是明人茅坤。其所編《唐宋八大家文鈔》,第一次明確了唐宋八大家的名號。
何以明人會特別提出唐宋八大家之說?何以清人論唐宋文,亦皆對明人的說法遵行不悖?原因是明清人科舉考試最重要的是八股文,即所謂的“時文”,時文最注重文章的結(jié)構(gòu),而唐宋八大家在結(jié)構(gòu)上最精妙,最便于學(xué)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