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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賞金

      2020-08-04 16:50凡一平
      作家 2020年1期
      關鍵詞:賞金

      凡一平 本名樊一平,壯族。1964年生,廣西都安人。先后畢業(yè)和就讀于河池師專,復旦大學中文系?,F(xiàn)任廣西民族大學碩士研究生導師,八桂學者文學創(chuàng)作崗成員,第十二、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廣西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以來,出版了長篇小說《跪下》《順口溜》《上嶺村的謀殺》《天等山》等八部,小說集《撒謊的村莊》等九部。所獲文學獎有:銅鼓獎、獨秀獎、百花文學獎、小說選刊雙年獎等。長篇小說《上嶺村的謀殺》《天等山》等翻譯成瑞典文、俄文、越南文等在瑞典、俄羅斯、越南出版。根據(jù)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有:《尋槍》《理發(fā)師》《跪下》《最后的子彈》《寶貴的秘密》《姐姐快跑》等。

      韋松銀在去自首的路上,發(fā)現(xiàn)舉報或捉拿自己的賞金是十萬。

      那張粘貼在電線桿上的懸賞通告,藍底白字,是這樣寫的:

      2019年1月9日19時,安都縣縣城發(fā)生一起嚴重刑事案件,案發(fā)后犯罪嫌疑人韋松銀(男,45歲,安都縣地蘇鎮(zhèn)九頌村人)潛逃。如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韋松銀,請立即報警。對提供線索直接抓獲犯罪嫌疑人或直接將犯罪嫌疑人扭送至公安機關的,予以獎勵人民幣十萬元。公安機關對舉報人將嚴格保密。對為其提供隱藏場所、財物、幫助其逃匿的,將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舉報電話:110;公安機關聯(lián)系人:韋警官、藍警官,聯(lián)系電話:135×××××××× 189××××××××。

      安都縣公安局

      2019年1月10日

      懸賞通告上還附有韋松銀的照片。

      韋松銀看見照片上的自己,比現(xiàn)在要年輕二十歲。那是他辦第二代身份證的時候照的,頭發(fā)烏黑齊整,臉白白凈凈。不像現(xiàn)在,頭發(fā)亂糟糟的,胡子拉碴,渾身污泥濁水,像個勤勞邋遢的大叔。這樣的形象就是在懸賞通告前再站上一個小時,也不會有人認出他來。

      他殺掉唐克并潛逃二十天了,還沒有被抓,可能也有這原因。

      這二十天里,韋松銀其實都在安都縣境內(nèi)轉。他走村竄寨,隱匿山林,甚至再度進出縣城,神出鬼沒,把追捕的警察弄得暈頭轉向,疲于奔命。

      他覺得如果繼續(xù)潛逃下去,警察仍然抓不到他。

      但他決定不逃了,去自首。

      懸賞通告像一張網(wǎng),攔住了他?;蛘哒f,通告的十萬賞金,像一條網(wǎng)中的大魚,在勾引他,讓他心動、心儀。

      他打算把賞金的機會給一個他看重和虧欠的人。

      那個人在菁盛鄉(xiāng)上嶺村,叫黃親章。

      去上嶺村的路,今日十分地危險、復雜而漫長,像懸崖蔓延的枯藤。韋松銀謹慎小心地行走,見車躲,見人躲,像一只在光天化日下機智的老鼠。他要保證自己孤身到達上嶺村,見到黃親章。

      半夜三更,韋松銀進入上嶺村。盡管村子黑燈瞎火,但他知道這就是上嶺村。五年前他送傷殘的黃親章回家,來過。他甚至還記得黃親章家的位置,在村中最大一棵榕樹的旁邊。他望見比夜色更黑的一團黑,聳立在村中,認定就是黃親章家旁邊的那棵樹。

      黃親章家養(yǎng)狗。才四年齡的狗聞到陌生人的味道,叫了。它先把黃親章七十歲的母親喚醒,再把黃親章喚醒。等黃親章起床,摸過拐杖撐著下床,母親已經(jīng)開門,讓來人進家了。黃親章從來人與母親說話的聲音,知道是誰來了。他拄著拐杖從里屋出去,一條肉腿和一根木杖爭先恐后,像搶占車位的兩輛車或兩根好勝的旗桿。

      然而到了堂屋,黃親章卻步了。他像一輛急剎驟停的車,趔趄、搖晃地立在離韋松銀五步遠的地方。他看見他曾經(jīng)患難與共的朋友,兩手相交抱著雙肩,渾身發(fā)抖。韋松銀頭發(fā)衣服都是濕的,滴著水,毫無疑問他是泅水過河,潛入的村子。這是冬天和冬天的夜晚,一個人跋山涉水,遠道并且突如其來,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耗費多大的力氣,恐怕是吃了豹子膽和嚼著人參才行。眼前的這個人的確猶如虎豹,落難或落荒而逃的虎豹,沖著他來了。他知道韋松銀殺人了。數(shù)天前警察找過他,詢問韋松銀的情況。他對警察說,我五年沒有見到韋松銀了。

      黃親章轉身回去里屋,為五年不見的韋松銀找出干凈的上衣和褲子,再出來,在剛才站著的地方,把衣服褲子扔給韋松銀。

      等韋松銀換好衣服從澡房出來,堂屋已經(jīng)多了一盆炭火,或者說炭火本來就有,只不過被火灰覆蓋。此刻火灰褪去,炭火復燃,又經(jīng)過添炭和挑撥,燃得旺熾,在暗夜里,像一坨碩大的金子。黃親章在炭火邊,像守護金子的人。韋松銀也坐了下來,享受從火盆和黃親章那里傳遞過來的熱氣與溫暖。

      母親這時候從廚房里端了飯菜出來,看得出是剩飯剩菜的翻熱,都在一個大碗里。老眼昏花的她看見韋松銀穿的衣服,以為是兒子,差點就把碗遞給真兒子了,如果真兒子沒有推擋的話。

      韋松銀拿捏一大碗飯菜,就在火盆邊吃。這是二十天來,他吃得最香最飽的一頓飯。如果不是果斷改變自首的決定,他肯定就吃不上這頓飯。他先是饕餮地吃,然后是勻速地吃,最后是慢條斯理地吃,像一臺從發(fā)狂到怠慢工作的機器。黃親章貌似平靜、冷靜地看著他吃,像聰明的醫(yī)生看著一個無可救藥的病人在吃藥。那條黃家曾經(jīng)吠叫的狗早已經(jīng)不叫了,它趴在主人身旁,看著主人以誠相待的客人或朋友。它的眼睛偶爾也會躲閃,像是為開始對主人客人或朋友的不敬,感到自責和內(nèi)疚。

      明白事理抑或真困的母親,與韋松銀招呼后,進屋睡覺去了。

      堂屋里留下韋松銀、黃親章和狗。

      飽暖的韋松銀這才認真地打量起他毅然決然、日以繼夜投奔的黃親章。他先看黃親章的腿。黃親章的腿仍然只有一條,是五年前剩下的那條,左邊的腿。它單獨在黃親章身體的下方,著地,像大房一根頂梁的柱子。當年他兩條腿離開上嶺村,卻只有這條腿回來。他另外一條腿,是在城里被樓盤的墜石砸粉碎的,永遠回不來了。當時他和黃親章是在一起的,在一起數(shù)錢。民工的錢都在他們手上,等他們數(shù)完后再發(fā)給民工。黃親章先數(shù)一遍,再給韋松銀數(shù)一遍。輪到韋松銀正數(shù)著錢的時候,突然被黃親章推開,韋松銀飛出好幾步,跌倒在地,只有錢在空中飄。那天風很大。韋松銀眼睛里只有錢,他的目光被錢扯得又高又遠,像是風箏的線。終于有些錢跌落了,落在了倒地不起的黃親章身上。他只看見黃親章的一半身體,另一半無疑壓在一塊花崗巖石頭的下面,那石頭像龜背一樣堅硬、斑斕。他心想如果黃親章不死,這輩子也是像烏龜一樣爬行了。但傷情結果比他預想的要好,黃親章最后還保住了一條腿。這條腿此刻就在他的眼前,淡定、萎縮、自在,像沙中的一棵樹。

      我是給你送錢來的。韋松銀盯著黃親章的腿說。

      黃親章看著衣服都是別人的韋松銀,說你哪來的錢?

      韋松銀指著自己,說我就是錢,值十萬。你把我賣了,就能拿到十萬。

      我為什么要賣你?

      你是我好兄弟。

      你先講清楚,為什么要殺人?

      韋松銀愣了愣,說你消息很靈通的呀。

      黃親章說:你殺的那個人,是睡了嫂子呢,還是你睡了他老婆,被他發(fā)現(xiàn)?

      韋松銀一聽,罵了一句,說我殺人的事情,怎么傳到你們上嶺村,全走樣了。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

      韋松銀于是和黃親章講,他為什么殺人,殺的是什么人。他殺的那個人叫唐克,是個房地產(chǎn)的開發(fā)商。唐克在安都縣城新開發(fā)了一個樓盤,韋松銀是這個樓盤外立面建筑的包工頭。工程竣工了,唐克卻耍賴,不和韋松銀結賬。春節(jié)快到了,韋松銀手下一百多工人,等著領錢回家過年。他們只懂得找包工頭韋松銀討要,像造反的群蜂圍攻失信的蜂王。韋松銀被逼急了,只能去逼迫開發(fā)商唐克。1月9日那天傍晚,他尾隨早就黑了他電話的唐克,看見唐克進了如意茶樓。韋松銀觀望或遲疑了一會兒,也進入茶樓里去。他偷窺到唐克在其中一個包廂里,和幾個人在打牌。他們每個人的前面都摞著錢,唐克前面的錢摞得最高,十萬八萬。趁服務員續(xù)送茶果,他跟著進入包廂,突然抓過茶幾上的一把刀,猛然沖到唐克身后,刀刃抵著唐克的喉嚨,逼迫唐克給錢。唐克很囂張,寧死都不答應。韋松銀氣急就進一步動了刀子。刀子緊壓唐克的喉嚨狠狠地一劃,劃破了唐克的喉嚨,鮮血噴涌,把牌桌上的牌和錢染紅,像一大盆怒放的花。趁牌桌邊上的人還嚇傻著,韋松銀逃了。他開始跑路,往鄉(xiāng)下跑,在山林里躲。后來他還潛入縣城,才打聽到唐克死了。于是,他又跑,又躲。總共逃跑了二十天。直到昨天,他決定去自首,因為他懂得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道理。但他在去自首的路上,看到了懸賞通告??吹綉屹p通告上的賞金,就想到了黃親章。

      我夠兄弟吧?韋松銀在講述了殺人的來龍去脈后說。

      黃親章看著想念他的兄弟,說:我不賣你。

      賣的確難聽,我表達不當,韋松銀說,他摸了摸干燥了的頭發(fā),像是在想另一種說辭。這樣說行不行,按官方警方的說法,你去舉報我,就可以拿到十萬賞金了。

      我也不舉報你。

      你不舉報我,怎么能拿到賞金呢?

      我不要賞金。

      你因為救我丟了一條腿。我一直想補償你而沒有能力補償你。這是一次機會,也是最后的機會了。

      你去自首吧。黃親章說,他用鐵鉗挑撥著盆中的火炭,讓火燃得更旺,或為了滅得更快。

      韋松銀看著見錢不要的黃親章,像看著一頭蠢驢。他眼珠子上下左右移動,像盤算什么,說:十萬塊錢可以做很多事。比如,把房子翻修一下。又比如,找個條件差點的老婆。

      我有老婆。

      老婆呢?

      跑了。

      有了這十萬塊錢,老婆說不定就回來了呢。

      黃親章沉寂了好長一會兒,像是在掂量和分析韋松銀的話。他抓過身旁的拐杖,杵在胸前,雙手把著,像權威的人,說:你還是去自首吧。

      韋松銀搖頭和嘆氣,像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忽然板著臉,嚴肅地說:你非舉報我不可!但是你先讓我好好睡一覺,我太累了。

      韋松銀一睡,就是兩天。他清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黃親章家里。黃親章和母親在堂屋里屋出出進進,慌慌張張地看護著他。房屋的大門緊閉著,即使是在白天。家里的狗不見了,應該是放到了門外蹲守,像駐守前哨的士兵。

      韋松銀對眼睛滿是血絲的黃親章說:你沒睡覺?

      沒。

      為什么?

      你睡,我就不能睡。

      為什么?

      沒什么。

      怕我跑了?

      不是。

      大白天為什么也關著門?

      怕。

      怕什么?

      怕外人。

      哦,韋松銀點頭說,像是明白和肯定。他的胃忽然抽搐,臉緊接著變色,還冒出汗來。我餓了。

      母親端出隨即準備著的飯菜。

      韋松銀飽吃海喝一頓,然后把雙手并攏,遞給黃親章,說:把我捆起來。

      黃親章看著韋松銀像洗凈豬蹄一樣的雙手,沒有反應。

      去拿繩子,把我捆起來呀!

      黃親章還是沒有動作。

      謝謝你這兩天讓我睡好吃好喝好,我沒什么遺憾了。韋松銀說。

      哦,黃親章說,那去自首吧。

      我不自首。我要自首來找你干嗎?我說過了你非舉報我不可,或者直接扭送我去縣公安局。你要嫌遠送我到鄉(xiāng)派出所也行。

      這兩天我又研究了一下,用手機看法律對照來對照去,你殺人是沒有預謀的,死罪是可以免,再加上自首的話,罪又可以減輕。黃親章說。他顯得老成持重,像個長者,盡管歲數(shù)比韋松銀還小。

      這不是我關心的,也不需要你關心。

      為什么?

      因為跟賞金沒有關系。跟你沒有關系。

      我不要賞金。一開始就說過啦。

      我需要你要,一定要要。

      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韋松銀說,他忽然眉開眼笑,像是有了讓黃親章服從的理由。你不舉報我,我被抓了,我住在你家,你收留我,提供隱匿場所、食物和幫助,你犯了窩藏罪,曉得嗎?

      曉得。

      曉得你還這么蠢?

      我就是蠢。

      黃親章傻笑了一下,看上去很蠢。

      你要坐牢的。

      我這個狀況,跟坐牢其實沒什么兩樣。黃親章瞄著自己空空的褲管說。

      你坐牢了老媽怎么辦?

      她可以不用照顧我了。

      韋松銀沖動和氣惱地打了黃親章一巴掌。

      黃親章像陀螺一樣轉了一圈,站穩(wěn)和站正后,說:打死我也不賣你。要不你別來呀。你為什么要來?

      我來是我想報答你!

      我曉得。所以我更不能出賣你。

      這不是出賣好嗎?我糾正過了,叫舉報,把我捆起來送公安,叫扭送!

      我做不到。

      動員、諫勸、利誘和威逼黃親章,舉報或直接將自己扭送公安機關,成為韋松銀的一大難題。黃親章現(xiàn)在是軟硬不吃,韋松銀覺得比自己逃跑還難。他逃跑有的是辦法,而讓黃親章舉報他或扭送他卻沒辦法。他后來想,如果換黃親章是他,他是黃親章,他也是很難舉報自己生死之交的兄弟的。這么一想,他就明白了。

      你還有好朋友嗎?韋松銀說,你不忍心,下不了狠心,讓你好朋友舉報我,領賞金。

      我就你一個朋友。

      有沒有窮親戚?讓窮親戚舉報我,用賞金當救助金也好,當扶貧。

      我們家族,就數(shù)我最窮。

      韋松銀見無計可施,開始罵罵咧咧,在屋里團團轉,拳打腳踢,像拿不到工程款時殺唐克前一樣。

      黃親章任由韋松銀打罵、鬧騰,就是不松口、改口。他自顧玩手機,用手機聽音樂,看視頻,像一個在胡鬧的孩子面前置之不理的兄長或老師。

      韋松銀鬧夠了,自動停了下來。他跳騰的過程中,其實一直把黃親章放在眼里。他看見黃親章專注地玩手機而對自己的瘋狂行為無動于衷,十分地無奈,他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打動這個重義忘利的朋友。他手里的手機,像一支槍,捍衛(wèi)著自己的立場、道德和情感。也正是這槍一樣的手機,讓韋松銀軟弱和安靜,并有了新的思路和動作。他把手伸向黃親章,說:把手機給我。

      黃親章說:干什么?

      我自首前給老婆打個電話。

      黃親章眼睛一亮,急忙把手機給了韋松銀,像怕他反悔似的。

      只見韋松銀拿著手機進了里屋,并把門關上。與老婆或者還有別的女人通話,是需要隱秘的空間,黃親章對此深信不疑。

      半小時后,韋松銀從屋里出來,把手機還給黃親章。黃親章看著像拉完屎一樣神情輕松的韋松銀,說準備好了嗎?韋松銀說好了。黃親章說那我們?nèi)プ允装伞?/p>

      韋松銀說我們?你又沒殺人。

      黃親章說:我藏匿你,也有罪的。

      韋松銀罵了一句,臉迅速膨脹、通紅。他擺擺手,說我要拉屎,等我拉完屎。

      韋松銀一進廁所,接近一個小時。他這泡屎,像跑馬拉松,直到警察到來,才結束并擦屁股。

      警察們輕而易舉控制了韋松銀,給他戴上手銬。警察的指令,韋松銀完全服從和配合,像一個認罪伏法的殺人犯。他只是在看待黃親章的時候,露出了兇相。他仇視的目光像箭鏃射向黃親章,臉在獰笑,讓在場的警察相信,他們不是朋友兄弟,或不再是朋友兄弟。

      驚恐萬狀的黃親章向仇視他的韋松銀申辯:松銀,不是我賣你,我沒有賣你。

      韋松銀搖搖頭,表示不相信。然后他就被警察帶走了,帶上警車。

      黃親章對故意忽視和維護他的警察說:還有我呢。我也去。

      一個警銜最高的警察說:你去干什么?你急什么?你的事情,我們下一步再處理。

      黃親章被迫留了下來。他站在上嶺村的土地上,單腿獨立,看著囚禁罪犯的警車像捕獲獵物的老鷹一樣遠去,他的眼睛迷茫、疑惑和空洞,像沒有魚的魚塘。他身邊的狗也一樣,還有他的母親,都在寒冬中戰(zhàn)栗和惆悵,像做了虧心事。

      若干天后,準確地說是大年初八,警察再次來到上嶺。在黃家,警察把十萬元賞金頒給了黃親章,并合影存檔和留念。獎賞的一系列程序和步驟嚴謹和熱烈,容不得黃親章辯解和推拒。何況黃親章舉報自己的殺人犯朋友兄弟致其落網(wǎng),已經(jīng)聲名遠揚,婦孺皆知。聞訊而來的本村及鄰村的村民把黃家圍得水泄不通。警方的懸賞通告里關于對舉報人嚴格保密的承諾,已經(jīng)無密可保。所有人都知道黃親章得到的賞金是十萬元。上嶺村及鄰村的家家戶戶,要么全來,要么派代表來。人們紛涌而至,像浩大的潮水,將黃親章這條大魚,捧上浪潮之巔。

      黃親章只有接受。

      之前,春節(jié)前,黃親章跟核實的警察辯解過了,也推拒過了。他說你們憑什么認定是我舉報的韋松銀呢?警察說你沒有舉報韋松銀嗎?黃親章說沒有。警察就說韋松銀已經(jīng)被抓了,你還怕什么?黃親章說不是怕,是講清楚。警察于是打開一份手機的短信截圖。截圖上有號碼,收信方是懸賞通告上的韋警官,號碼是135××××××××,發(fā)信人號碼為130××××××××,經(jīng)確認是黃親章的手機號碼。短信內(nèi)容是:韋松銀在我家,菁盛鄉(xiāng)上嶺村。黃親章也確認手機號碼是他的,但他否認發(fā)了這樣的短信。他當場拿出自己的手機,讓警察查閱,證明他手機上沒有這樣的信息。警察說那是你刪掉了,但手機數(shù)據(jù)終端還保留著。你發(fā)完信息就刪掉了。因為韋松銀還在你家嘛,在你身邊嘛。所以你緊張就刪掉了,策略上是對的,安全起見。黃親章想到韋松銀跟他要過手機,進屋關門,說是給老婆打電話。然后他就想明白了,原來韋松銀是借用他的手機,以他黃親章的身份,舉報自己。韋松銀拉屎那么長時間,其實是為了等警察的到來。韋松銀這么做,都是為了賞金,給自己想給的人,給他黃親章。黃親章把他的猜想或推斷跟警察說了。警察說如果韋松銀有這么仁慈,他就不會殺人了。

      賞金已經(jīng)在黃親章的名下,被他擁有。十沓精致的鈔票,壘成摞,閃耀著金光和榮光,像一個燙手的山芋。警察一走,它就變成一頭牛或一頭百年不遇的大豬了。這頭牛或這頭豬雖然因黃親章而獲得,但它應該被全體村民所共有和分享,就像村子的碼頭雖然以得康的名字命名,但所有權屬于集體。黃親章從村民們熱切的目光和議論中,想到或找到處理這筆賞金的途徑和方法。愁眉苦臉的他頓時靈光閃現(xiàn),豁然開朗。他決定把十萬元賞金按戶平均,分給本村。他黃親章家的那一份,則分給在場的鄰村人。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十萬元賞金被拆解分發(fā),就像豬被肢解分肉一樣。

      最后留在黃親章手上的,只是捆錢的鈔繩。十根白色、綿紙的鈔繩,卷曲、蓬松、輕盈,像安逸的白鴿,或就是鈔繩。

      2019年11月19日 南寧當然堂

      責任編校 王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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