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

散文作為文學類文本閱讀的一種體式，是高中語文教學的重要體裁之一。近年來也不斷出現(xiàn)在高考語文試題中，雖然考查頻率不高，但往往一出現(xiàn)就讓人措手不及。很多教師在談及散文教學的具體方法時，總覺得找不到適合的方法和支架。在此，筆者試從散文的特點出發(fā)，結(jié)合高考真題，作出一點有益的探索。

一、廓清散文概念

散文怎么教？一般老師都是遵循從“整體感悟”到“特點鑒賞”的思路，即按照“解題、作者簡介、背景介紹、整體感知、結(jié)構(gòu)梳理、層次劃分、語言品析”等幾個步驟，或者采用“初讀整體感知——找出你最喜歡的句子——說說你為什么喜歡它，或者它好在哪里——推敲、拓展、收束”的形式，最后總結(jié)出“形散神聚”“情景交融”“虛實結(jié)合”等散文手法進行收結(jié)。但《荷塘月色》這樣教，《故都的秋》也這樣教，《囚綠記》《我與地壇》還這樣教，教學步驟的程式化，讓散文作品“這一篇”的獨特價值沒有得到體現(xiàn)。

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從表面上看是教師對文章的解讀不夠透徹、設(shè)計技巧和教學方法不夠妥當，實際上是對課程與教材的教學價值不理解，對散文的文體缺乏清醒的認知。說起散文的文體特點，很多人覺得那些在文體形式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文章，都可以叫做“散文”，所以散文很多時候是用“排除法”來進行定義的。季羨林先生曾說，“講到散文的應用，不外抒情與敘事兩端。抒情接近詩歌，而敘事則臨近小說。散文于是就成了動物中的蝙蝠，亦鳥亦獸，非鳥非獸?！边@句話可以說是一語中的，散文的尷尬定位可見一斑。

散文一般被認為是介于詩歌與小說之間的一種過渡性文體，敘事散文不像小說那樣記敘事件的完整過程，而是記錄作者在某一時空間中的見聞，即“我”的經(jīng)歷;抒情散文也不是像詩歌那樣抒發(fā)情感，而是描述作者情緒的變化過程;議論性散文也不像議論文那樣重在嚴密的邏輯論證、以理服人，而是重在表現(xiàn)個人對某個問題上的獨到感悟和思考。所以，散文具有很強的“個人性”，注重表現(xiàn)作者自我，表達個體對自然、社會、人生的感悟。在表達這種感悟時，往往融記敘、抒情、議論為一體。就像現(xiàn)在電視上的《爸爸去哪兒》《親愛的客?！返日嫒诵愎?jié)目一樣，“真”是特色，“人”是核心，“秀”是手段。散文以“真實性”為第一生命，散文的材料往往是作者的親身經(jīng)歷、親身見聞，散文表現(xiàn)的是自我的真情實感，但表現(xiàn)手段可以多元化，甚至允許“有限制的虛構(gòu)”。正如俄國文學大師帕烏斯托夫斯基所說：“優(yōu)秀的特寫總會有虛構(gòu)，任何東西都不如帶有經(jīng)過精選、閃耀著某種虛構(gòu)色彩和時代熱情的巧妙細節(jié)的實事描寫更能揭示事物的本質(zhì)。”

只有明確散文的這種文體特征，我們才能把散文當散文教，才能帶領(lǐng)學生學好散文。

二、明確散文教學的重點

盡管現(xiàn)代散文不拘一格，但無論是抒情還是敘事，即便是“隨筆式”或者是“論文式”的散文或歷史文化散文，都強調(diào)內(nèi)在的文學味，強調(diào)“美”。優(yōu)秀的散文作品，無一不注重形象的飽滿、敘事的變化、形式的和諧和想象的新奇，特別是文字表達的優(yōu)美。散文首先是文學的，文學與文章最重要的區(qū)別，就是語言的文學品質(zhì)、藝術(shù)品味。正是這種語言特色，讓散文擁有了自己的個性和風格。

歷年的高考考試說明，在對文學類文本的要求中，都把“理解文中重要詞語的含義”“理解文中重要句子的含意”作為第一條;2017年頒布的新語文課程標準在“文學閱讀與寫作”任務群的要求中，也提出要“根據(jù)詩歌、散文、小說、劇本不同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方式，從語言、構(gòu)思、形象、意蘊、情感等多個角度欣賞作品，獲得審美體驗，認識作品的美學價值”;近年來提得比較多的“語文核心素養(yǎng)”，其中“語言的建構(gòu)與應用”被看作是語文學習的基礎(chǔ)，是學生發(fā)現(xiàn)且品味語文美的前提性素養(yǎng)，也是領(lǐng)略、接納、認同文化的保障性素養(yǎng)。

由此可見，無論是從文體特征還是高考要求看，散文語言的品讀教學無疑是散文教學的重中之重。

語言作為表情達意的工具，它在閱讀思維與寫作思維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理應受到每一位語文教師的重視，但在實際的教學過程中，許多教師還存在著認識上的不足。朱自清先生在《文學的美》中曾說過，“文字就是思想。”“只注重思想而忽視訓練，所獲得的思想必是浮光掠影。因為思想也就存在于語匯、字句、篇章、聲調(diào)里，中學生讀書而只取思想，那便是將書中的話用他們自己原有的語匯等重記下來，一定是相去很遠的變形?！彼裕氉x文本，品味語言的芬芳，在目前的高中散文教學中，顯得尤為重要。學生只有感受到，并且真正領(lǐng)悟到了這些原本“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才能切實提升自己的審美能力。

三、探尋語言賞讀的方法

散文語言教學，首先要帶領(lǐng)學生品味文章中的情感，然后再深入文本，在語言的把玩中，真切地體會作者所描繪的情景，加深對文章的理解。

那么，如何品味散文語言呢？一般來說，品味語言的切入點可以從“字詞”開始，再到“句”“篇”“手法”“風格”等，逐層深入。

1.賞讀字詞

漢字是表意文字，所以文字本身也側(cè)重于情緒、直覺、想象和隱喻暗示;而散文具有濃厚的文學性，講究文采和煉字煉詞。能否正確體會、理解、分析并表達出散文中重要詞句的含義，是衡量學生散文閱讀能力的一個重要標志;這也是“理解文中重要詞語的含義”成為高考散文閱讀的常規(guī)題型的原因。所以在日常的散文教學中，我們要注意一些重要詞語的含義理解，通過比較、咀嚼、揣摩的方式，領(lǐng)會語言背后的情感。如林語堂《動人的北平》中，開篇就說“北平好像一個魁梧的老人，具有一種老成的品格。”“魁梧的老人”這一比喻，正是以人寫城，展示城市特點，是非常文學化的表述，并且這一比喻中所蘊含的矛盾張力——魁梧（新）與老人（舊），具有統(tǒng)領(lǐng)全篇的作用。

值得推敲的詞語一般都飽含著作者的情感或者蘊含著深刻的哲理，所以在教學時，要引導學生聯(lián)系具體的語境，做到“詞不離句”;聯(lián)系文章的主旨，要“句不離篇”，進而揣摩詞語的含義;聯(lián)系作者的寫作意圖和社會背景，理解詞語的含義，真正把文本、作者、作品有機結(jié)合起來，才能準確地把握這些關(guān)鍵字詞的深刻含義。

2.賞讀句子或句群

文學作品的語言有“顯”與“隱”雙重美學特征——“顯”指文學語言的表層語匯和句法，它是語言的指涉與社會交際層面，一般呈現(xiàn)出確定性、封閉性和單一性的形態(tài);“隱”是語言的深層特征，它包括隱喻、意象、象征、陌生化等語言因素，呈現(xiàn)出暗示性、未完成性、開放性和多義性的特征。研究散文語言，主要就是研究語言的隱性狀態(tài)，分析句子含義尤其如此。

如2017年高考北京卷《根河之戀》散文閱讀的第22題，作者在結(jié)尾說“我知道我雖然來過了，但卻遠遠抵達不了這河的深奧”。請根據(jù)文意，說明“這河的深奧”的含義，“抵達不了”的原因及作者寄托的情感。這道題要求分析重要語句的豐富含意，其實是重在探討其背后的思想性，這就需要我們細讀文章，體會作者在字里行間表達出的對鄂溫克人身上的民族精神的看法，我們讀懂了這些，就不難得出答案。

理解重要句子的含義，一般需要聯(lián)系上下文，理解句子的表層含義，即語句所寫的具體內(nèi)容;還要聯(lián)系文章的中心線索和思想情感，揣摩其深層含義，體會隱藏在語言背后的情感與態(tài)度。

3.賞析語言的藝術(shù)特點

“語言藝術(shù)”其實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好像什么內(nèi)容都可以囊括其中。但實際上，語言藝術(shù)是可以細分的。多年來，各種類型的高考文學類文本閱讀中都出現(xiàn)過語言藝術(shù)鑒賞題型，如2011年高考湖北卷《才子趙樹理》、2017年高考全國卷Ⅲ《我們的裁縫店》、2019年高考浙江卷《呼蘭河傳》等，都設(shè)置了對語言特色的考查。從高考專家命題組確定的參考答案來看，我們可以總結(jié)出如下思路，即可以從藝術(shù)手法、句式選用、語體特點、語言風格等角度進行賞析。所謂藝術(shù)手法，如比喻、擬人、對比等修辭，虛實、動靜等表現(xiàn)手法，白描、點染等描寫手法等。所謂句式特點，一般是指整散句、長短句等。所謂語體風格有口語與書面語、公文語體、科技語體、文藝語體等分類，其中口語與書面語尤為重要。

語言的口語化特點，往往具有有生活化、地域化、俚俗化等風格。如李娟的《我們的裁縫店》中，寫到年輕媳婦做裙子，提醒別讓自己的公公知道，說公公知道了要“當當嘛”，這里就是通過使用方言土語，增強了地方色彩;再如說當?shù)啬腥藖聿每p店“死活不愿試穿，即使穿了也死活不照鏡子”，這就是生活化的口語，讓人聽起來覺得親切自然。

具體到書面語的個人風格上，現(xiàn)代漢語有“五組十種類型”的提法，即豪放與婉約、絢麗與平淡、明快與含蓄、簡潔與繁豐、莊重與幽默。當然，這十個類型之下還可以細分，用更加恰切的語言概括相應的作家風格。比如一提到《故都的秋》，我們就會想到“清、靜、悲涼”的景物特點，想到郁達夫婉約典雅的語言風格。這些都可以作為高中散文教學的必備知識，以此可以引導學生提高文學鑒賞水平，從而提升自己的語言運用能力。

品讀散文的語言特點，實際上是對教好“這一篇”的真正落實，教學中宜通過“示范”加強引導，由扶到放，讓學生真正體會到學習語言的樂與美。當然，除了方法指導，目前的散文教學更應該更新教學理念。新課標提出了群文教學的思路，就是為了引入更多散文名家的作品，通過比較閱讀，深入體會一些名家的審美取向和敘述腔調(diào)。正如現(xiàn)代作家梁實秋所說，“文調(diào)就是那個人。”“有一個人便有一種散文”。廣泛而深入地閱讀散文作品，我們就更能體會到為什么說散文是“人心的呢喃”。

汪曾祺曾說，“對于一個國家的文學，散文如同布帛麥菽，是須臾不可離開的”。中國自古就有散文寫作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從先秦諸子散文到唐宋元明清散文，散文的語言表達形式在變，但其“真情”的內(nèi)核未變。散文在升華整個民族的語言素質(zhì)、思想素質(zhì)、道德情操和審美水準方面，有著特殊的優(yōu)勢與價值。從這個意義上說，沉下心來，研究散文教學，引領(lǐng)散文閱讀，語文教師任重而道遠！

[作者通聯(lián)：福建廈門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