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星星的人

王偉鋒

我升入初中那年，分到了潘老師班上。我特別害怕，因為聽說潘老師很嚴厲，他最喜歡在批評學(xué)生的時候打他們的后脖頸，素有“鐵砂掌”之稱，還因為潘老師是教數(shù)學(xué)的，而我偏偏覺得最難學(xué)的便是數(shù)學(xué)。

開學(xué)后，我越學(xué)越差，漸漸產(chǎn)生了厭學(xué)情緒。于是，我逃課去山上挖蝎子，不幸被潘老師抓住，他狠批了我一通后，說：“晚自習(xí)后寫一份500字的書面檢查，寫完送到我的辦公室！我一會兒通知你爸?！比缓螅Р患胺?，他的大手劈頭落下來，打在我的后脖頸上。

沒有想象中那么疼，但嚇得我夠嗆，這就是傳說中的“鐵砂掌”吧！

檢查怎么都湊不夠字數(shù)，我抬頭看了看窗外滿天的星星，然后磨磨蹭蹭來到潘老師的辦公室，準備挨批。潘老師不在，我松了口氣，拿出作業(yè)本開始解那些可恨的數(shù)學(xué)題。

一會兒，潘老師回來，看到我老老實實在解題，就什么都沒說，坐下來批改辦公桌上的一摞作業(yè)，批累了，他也會抬頭凝神看一會兒窗外的星空。

等他忙完，我的作業(yè)也寫完了。他看過后，臉上竟然難得地浮現(xiàn)出笑容：“做得不錯嘛，不過有一道題搞錯了！”然后，仔細講給我聽。講完后，潘老師泡了一碗方便面給我，我狼吞虎咽，還沒品出味道，面就見了底兒。之后，他好像忘記檢討的事了，指指房間里狹窄的小床對我說：“你父母今晚有事，你先住這里吧?！?/p>

我睡不著，躺在床上數(shù)星星。突然，有人輕輕敲門，我裝作睡熟的樣子，就聽見父親的聲音：“潘老師，家里忙，給您添麻煩了……”潘老師說：“沒事，孩子睡下了，別叫他起來了……”語聲漸小，接著是輕輕拉上門的聲音。

父親走了，潘老師又轉(zhuǎn)向辦公桌。燈影下，我看見他弓起身子，大蝦米一樣伏在桌上，身體甚是干瘦。

那之后，不知道為什么，我不再怕潘老師了，也不再逃課。漸漸地，我體會到了數(shù)學(xué)的樂趣，期末考試成績大有起色。

后來，潘老師去世的當夜，我夢到了星空，夢到了潘老師，潘老師還是那么瘦削單薄，滿身都是粉筆塵，他背對著我使勁擦著什么。

“潘老師，您在干什么呀？”我問。

“擦星星呀！”潘老師停下來，轉(zhuǎn)身說，“瞧，那顆星星，還有那顆，灰撲撲的，我得去把它們擦亮！”

蘭花草摘自《小讀者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