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
胡場的門牙掉了
昨天,我回到胡場,隔老遠,就看見:胡場的門牙掉了。
那些年,它的牙齒完整,嘴唇干凈,嚼什么都香都脆都響。昨天它一開口喊我的乳名,就口齒不清。
我說胡場呀,你不要張嘴。你一張嘴,我就知道你又要開始數(shù)落我淘氣的童年。
畫鏡
起初,我是看見了一幅畫。后來,我看見了一個人的網(wǎng)名。弄得我不知,是鏡中藏了畫,還是畫中藏著鏡?
某日,我到胡場看見,一頭水牛藏在了里面;一對麻雀藏在了里面;你藏在了里面,還有一些柳絲在上面拂動。
滿滿地,你們沒有給我留一丁點位置。
鳥叫是干凈的
我聽了這么多年的鳥叫,昨天才發(fā)現(xiàn):鳥叫是干凈的。
在胡場,有時大風把鳥的叫聲吹彎了;有時雨水把鳥的叫聲淋濕了;有時大雪把鳥的叫聲蓋住了,但那些鳥兒又會重新發(fā)出干凈的叫聲。
我最恨胡場的那座工廠的大煙囪。
每次那些歡快的無憂無慮的干凈的鳥叫聲經(jīng)過,都會被它的毒煙熏黑……
爺爺?shù)奈恢?/p>
每次吃飯,爺爺都坐上席。久而久之,上席就成了他吃飯的固定位置。
去年,他走了。
走得匆忙。他的上席的位置也沒有給他帶走。每次吃飯,我會給他放一個碗一雙筷子,給他夾咬得動的菜。偶爾,我也會在上席上坐一坐。
坐一坐,感受一下爺爺?shù)脑凇?/p>
一本書與另一本書的距離
一本書與另一本書的距離,說遠也不遠。
用幾個小巧的詞語,就能夠觸到它們斷斷續(xù)續(xù)的氣息。
一本書里的悲傷,與另一本書里的歡樂,像哈哈鏡,讓一些不遠不近的人,現(xiàn)出自己可笑的變形。
看一群女人割谷
她們嘰嘰喳喳落在了胡場的那幅好看的版畫上。
版畫的底色是金黃的,有一些小疼痛。小南風一吹,就吹出了金黃的褶皺。一如我姐姐的臉。
一群麻雀低低地飛過,像誰遺落的音符。它們紛紛地歇在了胡場,一首民謠土嘰嘰的結(jié)尾……
剪枝
今天早上,我對家里的瑞香進行剪枝。我把弱小的細枝剪掉,留下一些壯實的。
有一下,我下錯了剪,剪掉了一根粗壯的枝。只聽它“哎喲”一聲。
哦,瑞香呀,我一不小心,剪到了你的疼痛。
這多像我的一生:把不該剪的枝剪了,該剪的枝,卻留在了原處。
致某雕刻匠
昨天,我問你:“在干什么?”你說:“在挖菩薩。”
我一愣:“菩薩能挖么?”你說:“能?!?/p>
菩薩睡在一塊安靜的桃木里,安靜得很慈祥。一如胡場的蘿卜睡在胡場的土里。你把他挖出來,是挖出了一些人,像桃木一樣的虔誠。
迷魂陣
你用它來捕魚,卻把自己迷在了里面。
在你精心設(shè)下的迷魂陣里,魚像你,你也像魚。
有一天,你把魚,捕完了,自己就成了一個孤獨的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