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隸
杜寧的工作室,在廣州市區(qū)老美院附近。
進門在廳中便看到一個健身的拳擊靶,落座交談的茶座外,是一個種滿了植物的空中花園。園中郁郁蔥蔥,頗有幾分野氣,一動一靜的組合,體現了杜寧在生活和創(chuàng)作中的風格。
弱冠南下,結緣嶺南
翻開杜寧的花鳥作品集《風從北邊來》,先看到的是方楚雄教授為弟子題的序《我說杜寧》。
弟子杜寧,弱冠南下。從余學畫。凡十數年,少年初成。
我說杜寧,陽光正氣,敦厚憨樸。尊師重道,愛老敬賢。
我說杜寧,誠實可信,有膽有識。善學多思,勇于擔當。
我說杜寧,出于不凡,格局大度??v橫開張,蒼勁拙重。
我說杜寧,不囿形似,不離神似。粗枝大葉,不離生活。
我說杜寧,追求大氣,浩然正氣。崇尚力量與精神。
我說杜寧,孜孜以求,持之以恒。努力不懈,前程無量。
我說杜寧,不必多說。杜寧知我,我知杜寧。
短短百來字,已經概括了杜寧從中原到廣州求學經歷與藝術追求。
杜寧雖然是80后,但卻有比同齡人的穩(wěn)健。閱讀與師友的交流,對杜寧的創(chuàng)作和藝術傾向的形成有很大影響。在工作室的客廳,有一面墻是連排書柜,書本一直壘到幾乎要觸到天花板。對于中國畫中的派別之分,杜寧并不迷信也不敏感,他認為情真、意切才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根本,不同地域和藝術種類之間,互為借鑒,互相學習是大勢所趨。中國畫的根在于意境,在于精神,在于無法之法。而不是技法,派別或者所謂的抱殘守缺。
在杜寧看來,對嶺南畫派的傳承更多非在技法,而是對其“折中中西,融匯古今”精神的發(fā)揚與繼承。對精神的重視也充分體現在其作品之中。例如他2010年創(chuàng)作的《自游·自在》,便能感覺到交融的和諧。秋日的黃昏下,落日的余暉灑落在收起的荷葉上。荷塘里的蓮蓬已經干枯,低垂著頭,開始慢慢埋進塘里的淤泥,等待著孕育來年的新生命。疏離的荷梗間,游著成群的鴨子,一只鴨子鼓噪著,一群鴨子便一哄而上,“你們要游向哪里?”作者發(fā)出了自己的拷問,是的,也許他思考著自己的藝術之路,反省著這哄而上的喧囂。他希望自己“自游自在”
作品即人品,老一輩藝術家之間的,儒雅、謙和、純粹的君子之風,深深影響著杜寧為人處世的態(tài)度。有一次他和方楚雄老師外出寫生,當地人送了他們箱很大的石榴,回來路上方楚雄說:“林豐俗老師喜歡畫石榴,這么大的石榴難得,明天給林老師送幾個?!崩蠋熗ㄟ^這些簡單又真摯的情感和樸實的處世態(tài)度,潛移默化地身教著晚輩弟子,使他明白樸實最感人,真誠最有力。
心懷感恩,鐘情秋季
秋天,是杜寧最喜歡的季節(jié)。在豐收的季節(jié),看到了更多的生命更迭,也感受到了更多的感恩和回饋。杜寧去畫過很多地方的秋天,東北黑土地壯碩燦爛的秋天是下一個目的地。
不難發(fā)現,杜寧的很多作品都是黃色的暖色調,也有很多關于秋天的場景。在作品集《風從北邊來》,不僅可以看到北方的高梁,還可以看到南方的菠蘿蜜。兼具南北素材的作品,反映著杜寧個人發(fā)展歷程中。北方的人來到南方生活,但關于故鄉(xiāng)的印象和思念從未間斷。無論南北,無論題材,壯碩,渾厚,蒼茫,燦爛是杜寧作品的顯著特點,畫如其人,也許他需要這種相對更加直接、快意的繪畫方式來致敬自然的慷慨、生命的蓬勃、情感的起伏、思索的苦悶等等外物與精神深處的默契。
他常常選擇入畫的玉米、向日葵、南瓜、柿子、雞冠花等,無不表現出種壯碩,蒼茫而又張力蓬勃的精神氣息,這既是性格使然也是情感需要?;貧w本源讓他尋覓到一種豁然開朗的解脫。
因著性格中北方人的爽朗與大氣,杜寧風格強烈的作品,受到不少80后和90后的收藏家的青睞。隨著收藏家年齡層次和知識結構的改變,對于中國傳統藝術的鑒賞也越來越多元和自信?,F在的年輕藏家更愿意跟隨內心的感受和綜合作者的教育背景、專業(yè)發(fā)展前景等因素來選擇喜歡的作者和作品。無問東西為我所用
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杜寧一直堅持打破固化,和對自我的重復,但在不斷探索中,在創(chuàng)作時常常會自我提問:面對白紙,如果缺少金聲玉振的漢唐風范和浩然之氣、缺少殷商先民在龜甲上的原始激情、缺少漢代工匠在摩崖上鑿刻的樸素鮮活,還剩下什么呢?
在反思中杜寧發(fā)現這不安分的情緒來源于對藝術的純粹性和獨立性的崇拜,來源于對追求自我、直覺和潛意識表現的渴望。所以杜寧現在更鐘情漢代的藝術,在分享自己收藏的漢磚時臉上難掩興奮,“磚面上刻畫的飛龍,無論是表現形態(tài),還是創(chuàng)作表達上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在漢代,連制作工具都很缺乏的時期,匠人表達飛龍只用云朵和翅膀就夠了,很簡單的兩條線條,就刻畫出栩栩如生的翅膀,表現出飛翔的狀態(tài)”。
這啟發(fā)了他,將當下所想所感,用最簡潔的形式表現出來,傳遞給觀者,就是最直接有力的藝術表達。正如中國畫中徐渭、八大山人的作品,雖然隔了很長的時空,但現在還能感受到創(chuàng)作者要表達的意象,這就是通過作品表達精神的最佳境界,也是杜寧堅持著打破固化,尋找自我的方向。
看杜寧近期的作品,會發(fā)現表現手法愈發(fā)磅礴、自由。不局限于地域性或者技法的劃分,而是更注重精神性的詮釋。以“融合南北,貫穿中西”的理念去踐行和創(chuàng)作。
正如藝評家漸弘所說,中國大寫意花鳥畫是種極富挑戰(zhàn)性且充滿偶然性的藝術樣式?!按竽懧涔P,小心收拾”,能做到將感性和理性這兩點完美融合的人寥寥無幾。在文人情思悄然隱退的當代快節(jié)奏的都市中,選擇大寫意繪畫意味將過著一種曲高和寡式的孤獨生活,而青年畫家杜寧恰恰是這種另類的執(zhí)著者。
如此看來,選擇大寫意花烏畫作為 生奮斗的目標需要極大的氣魄和膽識。杜寧所追求的漢唐之風,磅礴之氣,正因具備了這樣的氣魄和膽識吧。
(編輯/李木子)
樹的主干在墨色和橘色混合中虛化,曲折中部分可見枝干上的樹紋。樹枝張牙舞爪得四處延伸、生長。墜在枝干上的松果,從勾勒的線條上便能感受果實的質感。再看細節(jié),筆觸橫豎任意揮灑,可見創(chuàng)作時的大膽、爽朗。這便是杜寧的作品《長風》,落筆大氣,收尾細膩。其蘊含正如《孟子·萬章下》所記:“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
對情緒不同的表達
同樣是向日葵題材的創(chuàng)作,杜寧有兩幅不同時期的作品。在2010年創(chuàng)作的《日無私照唯此種》(中國美術館收藏)里,已經盛放到鼎盛時期的向日葵開始枯萎,低頭望向大地的狀態(tài),杜寧當時的創(chuàng)作是希望表達一種回饋大地的感恩之心。畫面整體的色調厚重,肅穆,花朵和枝葉的線和花頭的面構成深沉悠長的節(jié)奏。再看2019年創(chuàng)作的《唯有葵花向日傾》,畫面中向日葵不再具象,花朵、枝葉和根莖參差錯落,鮮明的黃色與水墨的黑灰色交融,視覺的沖擊展現了無限的生命和渾厚的張力。杜寧在創(chuàng)作上更傾向于利用物象本身表達一種生命內在的溫度和生機,用拙重的筆法和燦爛的色彩將這種感覺揮灑出來,不難發(fā)現這個作品側重觀照精神的淋漓盡致。
定格記憶
2009年創(chuàng)作的《白露唏未》創(chuàng)作時間就很短。朋友問杜寧,怎么你畫的柿子是藍色的,哪有藍色的柿子?杜寧說:在終南山的晨曦,霧色朦朧,山坳里棵老柿樹孤獨倔強地矗立著,柿子上蒙著一層霜。那層薄薄的霜透著溫潤的白光,那一刻那棵柿子樹在我眼里就是藍色的,瓦藍瓦藍的,那么的冷艷,清冷。